第4頁 文 / 陳毓華
可惡!「別動手動腳的啦。」貞操還是要捍衛一下的。
想不到他用力往下壓。「小不點,妳有沒有50啊?」
「亂講!」她忘記前面那回事,「我小六就超過50,現在穿上矮子樂起碼也可以號稱60。」
她知道自己的表情很弱智,但是這攸關她重要的自尊,不可不申訴。
「妳的骨架纖細,努力加餐飯還有聞到上面新鮮空氣的空間。」
「少看不起人了,我又不是永遠這麼矮!」踮著腳比高度,雖然還是差人家一大截,卻很有小蝦米對大鯨魚的氣概呢。
祿瑤王撇嘴,不以為然。「一百年後再說吧。」
米迦家瞠大眼。她才有那麼一咪咪覺得他不錯……算她「暫時失明」好了,豬頭就是豬頭,牽到北京也不會變成優質黑豬。
兩人鬥嘴鼓鬥得倒也逸趣橫生,二十幾分鐘後走進了祿瑤王的家。
警員宿舍……還真樸素啊,想不到這年頭還有這種改良式的日本房子,四房一廳,溫暖的籐制傢俱丟著幾塊十字繡的椅墊,應該是祿媽媽的手工藝吧,泡茶几有著厚厚的茶垢,顯然使用的頻率很高,平面電視上面是張全家福照片,陽盛陰衰,想不到他家人口不少哇,繞過開放式的廚房,後面是腳踏實地的泥土小院,小院子掛著黑網,網下搖曳生姿的各色蘭品像個小型博物館。
她大致看了下,回到客廳,想不到轟隆隆的噪音直鑽她的耳朵。
是廚房的抽油煙機。
簡直跟馬路上的挖土機有得比。
像是知道她的想法,祿瑤王回過頭來苦笑,「沒辦法,聽久了就很習慣的。」
什麼叫習慣?他還真幽默!
也許,從某些角度來看,他的耐力比旁人都強!
祿瑤王放下手邊的東西,對著東張西望的米迦家說:「我家的浴室妳還沒參觀過吧,雖然不大,要不要也到此游一遊?」經過剛剛那麼一攪和,她的澡是沒洗成了。
她沒有扭捏,拉拉鹹菜乾一樣的衣服。「不早說,我沒帶換洗的衣服來啦。」
想不到他這麼細心。
的確,用水杯洗澡超克難,不管天氣好壞只有冷水,她又不能像男生十天半個月洗一次澡也無所謂,每天洗澡起碼要花上一個小時,而且還要防東防西,怕被陌生人闖進來看見,說有多麻煩就有多麻煩。
「如果妳不嫌棄,我的衣服借妳。」
「我為什麼要嫌棄,你的衣服有臭蟲嗎?」
「臭蟲是沒有,我一向把衣服洗得很乾淨。」
「想不到你這麼賢慧?」真是烏干啦裝豆油,看不出來。
他不知道又從哪裡拿出小護士。「小時候我爸都幫我擦這個,擦了,妳臉上的瘀青會消得快。」
「你拿了人家廠商什麼好處幫忙打廣告?」
「沒有,妳有張可愛漂亮的臉蛋,一塊青一塊紫總是不好看。」
「我好不好看關你屁事!」
「叩!」
這人頭殼一定破了個大洞,打她很爽嗎?
祿瑤王不贊同的搖頭。
「這是語助詞,我說過沒有別的意思?」死腦筋,不開通!
「我也說過女孩子不可以說髒話。」
米迦家大翻白眼,他真是凡事嚴謹得叫人受不了。算了,在別人的屋簷下,這點雞毛蒜皮的事不跟他計較。
「這是浴巾跟乾淨的衣服。」她還在做心理建設,祿瑤王已經從自己的房間拿出必需品。
米迦家無言接過來,進浴室去了。
大約半個小時後她出來,看見小護士就擺在客廳桌上的正中央,還有兩塊剛剛買的甜甜圈,隔著小門簾的他正在廚房裡跟抽油煙機作戰,瞧著他忙碌的身影,米迦家看得恍惚。
這,就是家的感覺嗎?
香甜的食物味道,有著她自己以外的另一個叫人安心的身影?
安心?的確,他看起來跟自己年紀相當,做事說話卻很有分寸,不見浮躁。
他不像她那一掛朋友,跟他們在一起很High沒錯,可是High完了心裡還是很空虛,感覺不到這樣的細膩。
吃著甜甜圈看電視,偶爾瞧著他在廚房忙碌的身影,她很久不曾有過這麼輕鬆愉快等吃飯的經驗;應該說從她離家「獨立」以後,享受被呵護照顧的好運道也GameOver了。
甜甜圈三兩下嗑完了,無心電視上正在播映的內容,遙控器讓她胡亂轉了一圈,她不如進去關心一下可以吃的晚餐吧。
拍了下不爭氣的肚皮,又不是飢餓三十,更何況已經填了兩塊麵包,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祿瑤王回頭露出會心眸子,像是知道她的想法。「妳幫我把櫥櫃裡的碗筷拿出來,再十分鐘開飯。」
開飯,這麼簡單的兩個字居然也叫她鼻酸。
無聊的多愁善感,平常沒有的想法今天全部莫名其妙的冒出頭,就為了一頓飯?!她是流浪到怕了吧……
香得叫人流口水的魯肉幾分鐘後真的上桌了,一盤炒青菜、魚鬆,稱不上豐富,米迦家卻吃下兩大碗白米飯,然後倒在沙發上陣亡。
兩大碗飯對她是極限了,可是瞧瞧祿瑤王那個魯肉腳,單單就肉汁配飯已經幹掉五大碗,恐怖喲。
「碗盤給妳洗。」揀起碗裡最後飯粒,他宣佈。
「我是客人耶。」那油膩膩的碗盤,惡,饒了她吧。
「我沒有把妳當客人。」如果來吃飯的是別人他不會計較,就因為是她……她很需要教育。
這樣才有以後。
以後,他已經想到以後;是的。
他從來不做意氣用事的事情,有前面一步,肯定會有下下下……更多的步驟,說他心機深沉也可以,他都不反對。
「洗就洗!」
「不能打破碗,我家只有三個碗,妳打破,以後妳就要用狗碗吃飯。」
瞧他說的是人話嗎?以後……她怔了怔。「我以後還可以來吃飯?」她的聲音有著不敢置信。
「妳隨時都可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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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她就知道那傢伙笑裡藏刀!
叫她隨時都可以去吃飯,是隨時都可以掌握她的所有活動吧!
明明知道她最不拿手的就是讀書,不管是數學、物理、化學、國文……八科項目裡……她都討厭!
她就是記不住那些符號、之乎者也、sayyousayme的。
她已經很久……幾乎要忘記那些填鴨教育,忘記她也曾經是其中的一隻鴨。
她的要求都這麼低、這麼卑微了……每天努力的打工,舒服的睡去,明早睜開眼睛又是新的一天……幹麼規定她每天下課到警局作功課補習?那個小老頭沒聽過洞是越補越大嗎?
更何況她根本不需要好不好!
到底要不要屈就?
閃人,免費提供的美味晚餐就會泡湯。
報到,就必須有被押著脖子去洗的心理準備。
好啦、好啦,她老實承認除了晚餐,還洗了盤子……還在人家家裡洗了澡才走的。
也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學校對她來說不是個需要去的地方。
補習?就、不、必、了!
她從清晨四點送早報開始,九點整的咖啡店小妹,下午四點半的洗車廠,腦袋裡轉的還是祿瑤王的「提議」。
好像,打從認識他開始,就只有被吃得死死的份!
人家說一物克一物,莫非,他就是生來克她的?
腦袋運轉不順利,心情就差,心情差需要抒解,蹺掉洗車廠的班,想說直接殺到西門町去吃喝玩樂。
這樣抱著燒的腦袋起碼可以得到最起碼的放鬆。
但是……
一山還有一山高,雖然交手不過幾次,某人卻把米迦家腦袋裡幾條縱橫的腦輪給摸出了個大概,早就閒閒守在咖啡店美美的大門口來個黃雀捕蟬。
交了班,米迦家邊跟手機裡的人唬爛邊推開玻璃門,一隻打橫伸過來的手,直接沒收她花費三個月打工才賺來的貴重物品。
「厚!欉三小……你怎麼在這裡?」望著身上唯一家產被收進某人的書包,她有大勢已去的認知。
「這個──暫時歸我保管。」
祿瑤王身穿某家貴族高中的校服,頎長的身材站到她小蝦米似的旁邊威魄力十足,心虛的米迦家差點咬到舌頭。
他……帥得不像話。
酷酷的眉壓在帽沿下面,深色的皮膚陽光得不得了,一咧嘴,一口白牙叫身邊的人立刻遜色不已,貼身的制服挺直的拉出他優美的線條。
穿上制服的他有種光彩是別的男生身上沒有的,一種清楚的心動,不會錯識的浮上她的心間。
反觀自己,真是遜到爆……
好沮喪喔!
她肯定是最近吃了他太多口水……慢!是吃了他煮的伙食,被食物影響所致,要不,她心動個什麼勁!
所謂吃人嘴軟不是?不過,跟亂七八糟的心怎麼也牽連不到吧?!
不過那間貴族學校可是在市中心最貴的地段,跟她打工的郊區咖啡店相差十萬八千里,要換幾趟車才能到這裡。
他大爺真閒,專程跑來「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