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艾佟
「奴婢怕驚動您和郡主,一時之間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
「是嗎?」
「王爺若是不信,奴婢也無話可說。」
「妳是在指責我錯怪妳嗎?」
「王爺如何想奴婢,這都不是奴婢可以作得了主。」
「沒想到妳這麼伶牙俐齒。」
「奴婢向來據理力爭,若有冒犯之處,還請王爺見諒。」
唇邊掠過難以察覺的一笑,玄禎像在嘲諷似的道:「好個據理力爭,還真是冠冕堂皇。」
「不打擾王爺了,奴婢先行告退。」恭恭敬敬的行完禮,秦綢兒正準備轉身離去之際,他又出聲了。
「妳是不是認為我不近人情?」
「王爺的身份何其尊貴,原本就是高高在上,王爺若有不近人情之處,奴婢也可以明白,奴婢告退了。」雖然她是王爺禮聘而來的繡女,但身份同府裡的丫頭並沒有兩樣,又豈敢妄想王爺另眼相待?
看著她漸漸遠去的身影,玄禎眼中有著自個兒也沒有意識到的興味。她真是個倔強有骨氣的小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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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推開的窗子看著專心刺繡的秦綢兒,小喜情不自禁的著了迷。她是李總管派來伺候秦姑娘的丫頭,自從無意間瞧了秦姑娘的手絹一眼,見到上頭的刺繡,她就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莫怪王爺千里迢迢把她請到府裡,她的刺繡教人不愛上也難。
小喜輕輕拍打臉頰回回神。她老是躲在這兒看秦姑娘刺繡而忘了正事,常常讓秦姑娘餓著肚子,雖然秦姑娘一點也不在意這事,李總管卻嘀咕了好幾回,說她再辦事迷糊,伺候秦姑娘的事就要交給其它的丫頭。
慢慢的,躡手躡腳的往後一退,她轉身準備前去膳房,卻看到意想不到的人,她驚愕得嘴巴大張……
幸虧鐵漢動作敏捷及時摀住她的嘴巴,否則她這一叫,恐怕是驚天動地。
玄禎手一擺,示意他把人帶到一旁,隨即往前一跨,更貼近的站在窗前看著專心幹活的女子。渾然忘我的她看起來是如此神聖,教人不禁怦然心動……心動?
從宮裡回來,他不知不覺就往這兒走來,他想,他只是關心繡畫的進展,雖然眼下皇上不動聲色,但是他很清楚皇上正在思考,若是可以在皇上對他採取行動之前將繡畫呈上,他想安安穩穩保住王爺之位的機會就會大增。
可是,他真的單純為繡畫而來嗎?
心頭莫名的一悸,秦綢兒抬起頭來,目光正好對上玄禎的,握在兩指中的針倉皇之間扎到手指,她驚慌的將受傷的手指放進嘴裡,忙不迭起身跳離几案。萬一血液滴落在繡畫上,她這些時日的努力就要白費工夫了。
見狀,玄禎離開窗邊,轉移陣地來到房門口準備進屋。
秦綢兒則匆匆放下手中的針線,忙不迭的繞過隔著工作房和廳堂的屏風前去擋下他。
「奴婢見過王爺。」她不忘先恭敬行禮。
「妳準備讓我站在這兒嗎?」他不著痕跡的盯了她受傷的手指一眼。那雖然是很小的傷,可是對一個繡女而言,必然會帶給她工作上的麻煩。
「奴婢正在幹活,此刻不便招待王爺,還請王爺見諒。」
「我想看看妳的繡畫進展得如何。」她總是教他感到好奇,看起來纖細溫柔的女子卻有著不知死活的膽量,她是什麼樣的女子?
「請王爺放心,奴婢會盡最大的努力早日完成。」
「我可以瞧一眼嗎?」
「請恕奴婢無禮,在未完工之前,奴婢不喜歡有人打擾。」
「我也不行?」
「連王爺也不例外,這是奴婢的堅持。」
「等妳完成了,我若是不滿意呢?」
「奴婢可以重頭來過,直到王爺滿意為止。」
「可惜,我恐怕沒有那麼多日子可以等到滿意為止,若能提早確定沒有問題,對我們彼此不是更省事嗎?」
「奴婢以為繡品未完成之前,是無法分辨出它真正的價值。」
抿著嘴半晌,玄禎露出一抹清冷淡然的笑意,「妳真的很倔強。」
「奴婢相信王爺對於自己堅持的事,也會抱持一樣的倔強。」
「我沒有堅持過的事。」凡夫俗子羨慕他是皇室子孫,可是誰又知道,這其中有多少心酸無奈,其實身份尊貴也意謂著不能有太多堅持,就好比婚姻大事,皇上一個指婚下來,他不從也不行。
怔了怔,秦綢兒沒想到他會如此坦率而言。
「我希望早日見到妳完成繡畫。」他隨即轉身離去,而保持距離站在一旁的鐵漢連忙跟了出去。
衝到秦綢兒面前,小喜驚魂未定的拍著胸口,「秦姑娘,妳可嚇死我了,妳怎麼敢這樣子對王爺說話呢?」
「我相信王爺是個明理的人,他會明白我有自個兒的堅持。」
「可是,王爺是何等尊貴的人,妳怎麼可以一點也不給王爺面子?還好王爺沒有生氣,妳知道自個兒有多幸運嗎?」
頓了一下,秦綢兒好奇的問:「王爺很容易生氣嗎?」
這一問,可讓小喜傻了半晌才回答,「老實說,我也沒見過王爺生氣,遠遠一瞧見王爺,我們就戰戰兢兢的低著頭,可以不說話就不要開口。」
原來如此,從來沒有人敢像她一樣堅定的對他說出自己的意念,這麼說來,他其實也是個很孤單的人,沒有人有勇氣對他說出真心話,他又豈會將自己的心思向別人傾訴?雖然貴為王爺,他並沒有比她幸福。
「秦姑娘,妳怎麼了?」
「沒什麼,我肚子餓了,可以請妳幫我準備膳食嗎?」
拍了一下健忘的腦袋瓜,小喜邊喊著邊往外頭跑,「糟了,我都忘了,我這就去膳房幫妳端午膳過來。」
抬起被針扎到的手指一瞧,她輕聲一歎。今日恐怕沒辦法幹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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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她怎麼會走到這兒?蘭兒失神的看著秦綢兒居住的院落。自從那夜跟三哥哥鬧了脾氣,這幾天她的心一直很不安寧。
前些日子三哥哥不在的時候,她日思夜想苦不堪言,但總懷抱著一份希望,如今三哥哥回來了,她卻失去了盼望,覺得前途茫茫無法掌握,腦子總有一個念頭不停催促著她,得盡快請太后指婚,可是,這事至少要再等上三個月,先皇崩逝滿一年,三個月說長不長,可是多一天的等待就多一天的煎熬。
難得今日小月沒跟在身邊,沒有人在一旁嘮叨她的舉止是否合乎禮儀,她既然來了,就進去瞧瞧,看看這個秦綢兒的針線功夫,真的值得三哥哥千里迢迢請回睿王府嗎?
踏進幽靜的院落,她直接往房間走去,不過,卻見到秦綢兒坐在門廊前的台階上沉思。
再一次看到秦綢兒,蘭兒還是感覺到一種奇異的震撼。這個女人看起來是那麼纖細、那麼溫柔,可是卻不見絲毫的荏弱,這完全不同於自己,表面上她是個嬌貴率性的郡主,事實上無比脆弱,她已經習慣被人呵護,像秦綢兒這般千辛萬苦來到陌生之地,她做不到。
似乎感覺到前方有人,秦綢兒抬起頭來,一看到蘭兒,她連忙起身行禮,「奴婢見過郡主。」
「秦姑娘在這兒住得還習慣嗎?」蘭兒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口氣充滿憐憫,撇下心頭的不安,她是喜歡這個女人的。
「多謝郡主關心,奴婢習慣了。」
「妳要呈給皇上的壽禮進展得如何?」
「奴婢正盡全力加快腳步完成。」
「我想瞧瞧。」
「郡主,請恕奴婢失禮,未完成之前,奴婢不會讓任何人過目。」
「妳說什麼?」
秦綢兒恭敬的垂下頭,「對不起,奴婢現在真的無法將繡畫呈給郡主過目,可否請郡主再等待一些日子,完成那日,奴婢將請郡主鑒賞。」
「我只是想確定妳的繡工是否可以擔此重任。」
「奴婢可以為郡主繡個荷包。」
「妳……我才不希罕妳繡的荷包,我就是要看妳準備呈給皇上的繡畫。」蘭兒忍不住惱羞成怒。她也知道這個樣子有點無理取鬧,可是,她不過是一個繡女,怎麼可以對她這個郡主如此不敬?
「奴婢可以向郡主承諾,必當全力以赴,還望郡主見諒。」
「妳、妳太放肆了!」
「這是奴婢的堅持,奴婢無言辯駁。」
「妳等著瞧!」蘭兒氣沖沖的轉身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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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去的話有如潑出去的水,蘭兒為了自己一時的氣話不得不找玄禎告狀。她怎麼可以讓一個繡女對她如此放肆?雖然,她心裡有個聲音告訴自己,這似乎太過小題大做了,可是,那股不知道打哪來的衝動,逼著她非採取行動不可。
走進書房,蘭兒搬了一張繡墩往書案前頭一擺,屁股一坐,她氣呼呼的鼓著腮幫子,瞪著玄禎,卻是什麼話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