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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文 / 綠喬

    「哼!」陳妃努了努嘴,「我不管,只求王爺趁早把這丫頭嫁出去,省得她天天氣我。」

    「我偏偏不嫁!天天氣妳!」橙衣女子對她吐吐舌頭。

    「妳們兩個,真是長不大的孩子。」玄熠無奈地搖頭,晃眼之中,瞧見默立在一旁的如意,不覺雙眸變了顏色,但很快,又恢復了自若神情。

    「奴婢給王爺請安。」如意見他的餘光已經掃到自己,不得不上前跪拜。

    「不必多禮。」他淡淡地答,「看來,妳已經見過這兒的人了?」

    「妾身聽說妹妹要進宮,高興得不得了,一心想瞧瞧妹妹的標緻模樣,就迫不及待地把她邀來一道放風箏。」陳妃裝出一副賢良淑德的面孔,極力解釋。

    「這麼說,她已經知道妳是誰了?」玄熠點點頭,「那麼南安郡主呢?如意是否也拜見過了南安郡主?」

    「欸,什麼南安郡主呀!」橙衣女子大笑,「我不喜歡這個稱呼,怪生疏的!表哥,您就讓新嫂子叫我橘衣好了。」

    橘衣?如意微微抬眸--原來,這可愛的女子名喚橘衣?呵,人如其名。

    曾經聽說過南安郡主的名號,據說她是玄熠在這世上為數不多的親人之一,很受寵愛和信賴,難怪她能如此放肆,不把陳妃放在眼裡。

    義父曾經說,只要多加親近南安郡主,她遲早會對自己有用。看看那張友善熱情的面孔,似乎親近她,不是一件很難的事。當下,如意對著這女子微微一笑。

    「哎呀,看來新嫂子也很喜歡我。」橘衣拍了拍手,「表哥,不如你在這兒跟舊嫂子放風箏,我領新嫂子先去瞧瞧她的住處,如何?」

    「什麼新嫂子舊嫂子?!妳在胡說什麼?」陳妃臉一黑。

    「這樣多順口呀!」橘衣調皮地眨眨眼,「難道妳不覺得嗎?舊嫂子。」

    「妳……」陳妃當即軟在玄熠懷中,「王爺,她、她又欺負我了,我不想活了!」

    「呸,這話我才不信呢!否則妳早死了一千回了。」橘衣又扮了個鬼臉,拉著如意便往景陽宮的方向跑。

    她的身後,陳妃哇的一聲,真的哭了出來。

    如意不由得回眸望了望,她看到玄熠正把陳妃攬在懷裡,寵溺地哄著,這夫妻恩愛的場面,本是稀鬆平常,但不知為何,她如鏡湖般平穩的心,忽然泛起了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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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橘衣拉著她的手,一路小皰,來到景陽宮門前。

    剛剛步上台階,如意眼中便一片驚艷--那樣繁花似錦的庭院,那樣玲瓏雅致的殿堂,那樣縹緲如煙的湖泊,那空氣中瀰漫的芳草清香……整個皇宮,整個南桓國都見不到這樣漂亮的地方。

    難怪陳妃會嫉妒!現在,她終於明白是為什麼了。

    「喜歡嗎?」橘衣側著身子問她。

    「這兒……真的是給我住的地方嗎?」而且,玄熠還親自打掃了一晚?

    「對呀,這兒還是從前九公主住的地方呢。」

    南桓帝最疼愛的女兒九公主?如意驚訝地抬起眸子。

    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過那位公主的名字,雖然遠在江陵,但左鄰右舍都喜歡俏俏議論這位高高在上的女子,議論她喜歡吃什麼、穿什麼,最近又幹了些什麼?議論那些從京城傳來的,關於九公主的新鮮趣聞。

    而街上的閨女們,每一次買衣服首飾之前,都會爭相問店家,「這是九公主穿戴的款式嗎?」倘若店家點頭,那歧一衣飾就會被一掃而空。

    九公主彷彿一顆價值連城的寶石,被南桓國上下小心翼翼地保護著、珍藏著、愛戴著……

    但忽然有一天,傳來了一個不幸的消息--公主因病亡故!

    從此以後,街坊鄰居們再無茶餘飯後的話題,愛打扮的閨女們也不知該再模仿誰。

    此時此刻,如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就站在九公主曾經住過的宮殿裡,而且,這座宮殿從此以後要歸她所有,彷彿身子忽然飛上了九重雲霄,腦子一片眩暈。

    她抬頭望望空中,空中似乎還蘊藏著九公主的笑聲,她撫了撫身邊的椅子,椅子上似乎還殘留著九公主的體溫。

    曾經是傳說中的一個人,現在居然離自己那麼近,這種感覺,奇異而美妙。但想到這個人已經不在世上了,又忽然感到一絲淒涼。

    「王爺為何如此厚愛我?」良久良久,如意低低地問。

    「厚愛?」橘衣聳肩一笑,臉上的表情諱莫如深,「這只是暫時的。」

    「暫時的?」如意不解地凝眉。

    「對呀,每一次,他覓得了中意的女子,都會讓她們搬到景陽宮來,可是能夠一直住下去的,至今卻沒有一個--包括最受寵的陳妃。」朱唇微啟,吐出令人瑟縮的話語。

    「郡主是說……陳妃也曾經住過這裡?」她聞言一驚。

    「對呀,她曾經在這兒住過三個月。可是有一天,表哥忽然下令,替她另外建造了延慶殿,她大哭大鬧,死也不肯搬走,但最終表哥還是面不改色,讓她搬了。」她搖了搖頭感歎,「現在妳知道陳妃為何如此嫉妒妳,存心刁難妳了吧?」

    「我……」不知該因玄熠的冷絕感到齒冷,還是該對張揚跋扈的陳妃表示同情。

    「所以,妳也不要以為住在這兒是什麼天大的榮耀,也不要以為表哥對妳一見傾心。」橘衣的神情益發嚴肅,跟剛才調皮可愛的模樣判若兩人,「若想一直住下去,妳得下一番苦功才行。」

    「多謝郡主提醒。」她盈盈一拜,「只不過,奴婢還有一事不明。」

    「哦?請說。」

    「郡主為何對奴婢如此關愛?」義父曾說,南安郡主是心直口快且聰明絕頂之人,在她面前,不必遮遮掩掩。

    「哈,我對每一個剛入宮的女子都很關愛,」橘衣恢復爽朗的笑容,「因為覺得妳們太可憐了!」

    「可憐?」如意沒想到對方會用這個詞來形容自己,但仔細思索,這個詞用得再恰當不過--波瀾起伏的命運全繫在一個喜怒無常的男子身上,縱使在人前再風光,這樣的人生也終究可憐至極!

    「妳不介意我好好看看妳吧?」橘衣忽然又道。

    「看我?」如意露出迷惑的眼神。

    「對呀!」一把抓住她的手,攜她來到陽光底下,橘衣仔仔細細、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面龐,彷彿在打量一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忽然,那麼調皮無憂的大眼睛淚水矇矓,充滿了幽傷。

    「郡主,妳怎麼了?」如意一驚。

    「沒什麼。」橘衣輕輕拭去淚水,「我只是想起了從前的一些事,很懷念。」

    「郡主……」她錯愕地愣住,不知該說什麼。

    「說過不要再叫我郡主了,」橘衣吸了吸鼻子,「我原本只是一個宮女,五年前才被封為郡主,如果妳真的想讓我開心,就叫我一聲死丫頭吧!」

    「死丫頭?!」如意更是驚得說不出話來。

    「欸,我就知道妳不敢叫。」橘衣擺了擺手,轉身便往外走,「我今天失態了,妳別介意。一會兒自然會有伺候妳的人過來,我就先回去了。」

    「郡主--」

    如意想上前喚住她,但橘衣卻走得飛快,霎時穿廊而去,不見了蹤影。

    都說這深宮之中,諸人各揣心思,行事詭異……沒想到,就連表面上純真可愛的橘衣也是如此。如意歎了一口氣,端坐在鏡前,沉思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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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會兒,果然有宮女太監前來跪叩,伺候她沐浴更衣,掌燈用膳。

    如意腹餓,匆匆吃了些飯菜,待她漱了口水、喝了茶,太監們又重新鋪了乾淨桌布,換上新一輪的美酒佳餚。

    「我已經吃飽了。」她詫異地道。

    「娘娘,這是為攝政王備的。」太監回報。

    玄熠今晚會來這兒?

    如意發現自己的心一陣猛烈的跳動。她不是沒有料到他會來……只是,聽說剛入宮的女子都會被蓄養數日,修身養顏,待到容光煥發之時,他才會前來寵幸。沒想到,她進宮的頭一天,他就來了!

    正思忖著今夜該如何應對他,只聽太監一聲通傳,玄熠便緩緩踱入室內。她只得凝神定氣,跪拜迎接。

    玄熠已經換了一身家常衣袍,神態頗有些疲倦,只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多禮。

    跟隨其後的侍衛很知趣地連同宮人們一併退到了屋外,將房門掩上,卻只是虛掩而已。透過窗影,可以看到他們皆筆直地站著,手持兵刀,彷彿害怕這深宮之中會突然發生變故,要時時警惕。

    「王爺要先喝一碗湯嗎?」一方空間只剩下孤男寡女,如意不由得有些緊張,清了清嗓子道。

    「我先前在御書房已經用過點心了,這會兒還不餓。」玄熠半靠在躺椅上,雙眼微閉,輕拍了一下身邊的位子,輕輕道:「妳過來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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