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情難自禁

第21頁 文 / 單飛雪

    「怎麼突然跑回去了?」譚銘鶴特地走這一趟,他擔心地間。「是不是逸兒又使壞了?告訴我,回頭我教訓他。」

    心意和他佇立店門前,細雪紛飛,他一路過來肩上積了厚厚一層雪,他穿了一件深褐色的厚重雪衣,連傘都沒撐,店門上的屋簷掛了紅紅燈籠映照著兩人身影。

    對於他的擔心,心意只是低下臉,搖搖頭漫不經心地。「譚逸有沒有告訴你,我不教他了。」

    一定是逸兒說了什麼難聽話,譚銘鶴凝視她細雪般秀氣細緻約五官,她眼底的難堪和對他無言的忍耐,全逃不過他的眼睛。她不可能拿他當朋友看待,眉眼間總是流露出對他的情感,就算是故做輕鬆地拿笑臉對他,那笑裡確有他不忍看的堅強和哀傷。

    譚銘鶴深深吸口氣,是不是已經在辜負她了?他為她的體貼和溫柔難過。

    「心意……想不想去夜市?」

    「夜市?」她抬起臉好奇興奮地睜大眼睜。「這兒有夜市?」

    城內盛行的夜市,從紅雀門到龍經橋一帶是最熱鬧的地方,每當夜幕降臨,月上樹梢,這兒行人也就陸續多了起來,住家的當前屋往往就是各種店舖,而這些店舖又以小吃店最多,經營各種不同風味,如北方口味的李四家,南方口味的金家,專制滷味的段家……雖然都是些居家小店,但都相當有實力,「客要一、二十味下酒,隨索目下便有之」。

    此刻冬夜寒氣逼人,街上雪花翻飛,店舖中爐火正旺,滿街魚肉飄香,店舖裡擠滿了人,一桌一桌熱鬧地和衣挨著圍坐,不怕冷的吃著水晶皂兒、麻飲細粉、荔枝膏。一日的疲勞立即煙消雲散,怕冷的圍著店舖火爐,炙皮豬肉、盤兔肉、紅燒豬肉一盤一盤叫。

    龍心意一路被讀銘鶴領著走,那熱鬧的景象看得她目不暇給,譚銘鶴拉她走進其中一家搭棚內,店小二忙過來招呼。「大爺、夫人,想用點什麼?」顯然當他們是夫妻。

    龍心意臉上閃過一絲尷尬,譚銘鶴似乎懶得糾正他,只是訕訕地點了幾樣熱食。

    兩人圍著爐火坐下,心意打了一個噴曉,譚銘鶴細看著她被爐火熏紅的臉蛋,有些懊惱地低歎道:「糟糕,忘了你病剛好,不該帶你出來吹風的。」

    「不礙事。」她高興都來不及呢!突然肩上一暖,他將雪衣騰出一半覆蓋她的身子。她愕然地抬起臉,看見深遂黜黑如星夜一般的眸子。

    「你那麼瘦,這大衣夠我們兩個人穿。別凍著了。」

    大衣下她柔軟的身子於是緊緊挨著他,龍心意眨眨慧黠的一雙大眼睛,傻傻地對著爐火微笑。他堅實身體傳來的溫度比那爐火還要暖,他們難得靠得如此近,眼前是美麗的夜景,氣氛何等融洽,她不禁傻傻地想像自己真是他的妻,想像他其實熱愛著她,回味他曾經如何和她纏綿……

    譚銘鶴注意到她兀自發呆的模樣,想什麼想到出神?那可愛的模樣不禁令他發笑,她柔軟黑得發亮的髮絲,不時被風吹拂上他的臉,他有一點困擾想將她的髮絲撥開,只因那微微利癢的感覺,令他的心跟著莫名騷動。

    燙好的酒端土來了,香噴噴冒著蒸氣的熱食也跟著一道一道送上,他幫心意將大塊的肉切割成小塊再遞給她,兩人聊起閒話,吟上幾句臨時興起的詩詞,欣悅貼心的感受不在話下,然而正當酒酣耳熱,兩人聊得正起勁時,突然一名白衣老夫不客氣地往他們桌前坐下。

    心意詫異地打住話語,眼前是一位白髮蒼蒼的長鬚老夫。譚銘鶴一見來者立刻詫異而恭敬地拱手道:「師父?!怎麼突然來京城?」

    那老夫悶哼一聲,犀利的目光掃了心意一眼。

    譚銘鶴於是明白過來介紹著。「師父,這位是我的朋友,龍姑娘。心意,這是我師父,藥師任無邪。」

    任無邪?任?莫非……心意不動聲色研究起這位白衣老夫,莫非和任蓉蓉有關係?莫非是她的父親?

    那對犀利的眸子看了她一眼後,兀自拿過譚銘鶴的杯子倒了酒喝一口。

    氣氛變得凝重起來,譚銘鶴一向對嚴厲的師父相當尊重,他恭敬地問師父想用點什麼?

    任無邪將飲了一半的酒遞還給他,另外要了一個杯子。「和為師乾一杯吧!」

    譚銘鶴依言和師父對飲一杯。「師父一向不喜京城的生活,這回上來是為著什麼事?」

    任無邪不理他,只是靜靜將杯裡的酒飲乾。然後他擱下酒杯,打量著他和龍姑娘,跟著他冷冷地笑了。「徒兒,為師本擔心你因蓉蓉的事鬱鬱寡歡,不過如今看來我是多慮了,你氣色頂好的。」話裡的諷刺意味相當濃。

    譚銘鶴沉默著,臉色甚是難看。他並不打算反駁,倒是龍心意突然主動幫任無

    邪斟起酒。

    她冷靜地既不討好他不生氣地清晰道:「上一杯酒乾了,讓這杯酒繼續……總要喝酒的……」

    任無邪眼睛一瞪電光石火間抓住她手腕,那力道是威脅地猛。

    「師父!」譚銘鶴立即按住師父的手,怕他傷了心意。

    任無邪對龍心意那無懼的表情腿起眼睛,他沙啞嚴厲的聲音裡有著警告。「丫頭,話裡的意思別以為老夫聽不懂,恨我賣弄機靈?有沒有嘗過骨頭粉碎的滋味?」

    「師父!她是我的朋友,無意冒犯,請師父大人大量別跟她計較。」

    心意非但不怕還出言譏笑。「譚大哥,此言差矣,他若是大人就不曾欺負小女子,他若是大量,就不會說什麼骨頭碎不碎的嚇唬小女子!」

    「心意,你別……」

    呵呵呵呵……任無邪突然大笑。「臭丫頭,用激將法?我若是捏碎了你的骨頭豈不是代表我是小人?」這丫頭恁是大膽。

    譚銘鶴已經丟了半條魂,師父的脾氣他還不清楚麼?他深怕心意會出事。「師父,放開她吧!」

    「徒兒——」他沒放,反而厲聲地問譚銘鶴。「答應蓉蓉的事你忘了嗎?」

    「銘鶴末敢遺忘分毫。」

    「胡扯!」他怒喝。「你分明又愛上別人!什麼朋友?方才老夫看你們倆親熱的模樣分明就是不單純。這世上豈有人敢欺騙我任無邪的女兒?!」

    心意試著抽出手,卻被任無邪抓得死緊。這人恁是野蠻!

    譚銘鶴檸起眉頭鄭重否認。「龍姑娘真的只是朋友,我心底自始至終從來只有蓉蓉。」

    「是麼?」他冷笑一聲,突然抽出一把短刀就往心意手腕一劃,鮮血殷紅滲出,心意眠緊嘴硬是忍住將出口的痛呼,眉心滲出冷汗……

    同時譚銘鶴想出手制止,可心頭突然一陣刺痛,他痛苦地俯身搗住胸口。「師父……」他下了藥?

    「臭老頭,你對他做了什麼?」心意憤怒大喝。

    任無邪冷漠地凝視譚銘鶴痛苦的表情。「哼,銘鶴,你還說對蓉蓉至死不變?還答應她今生不再動情,那麼何以此刻中了諫情劑的你,會因龍姑娘受傷而心痛如絞?枉費我女兒死前還對你一片癡心,枉費她對你深信不疑,你對得起蓉蓉麼?你真讓為師失望!」

    龍心意奮力掙脫他的鉗制,擔心地樓住他身子。「你要不要緊?」

    「你走……」譚銘鶴低著頭,痛苦地迴避她的視線拒絕她的關心。「你走!」

    心意震驚地鬆手,他口氣裡的厭惡毫不掩飾。她受傷她征征地退後幾步,譚銘鶴抬起臉,那黑眸殘酷又冰冷地瞪著她,他大聲對她咆哮。「走,你走!」

    眼淚瞬間湧上美麗的眸子,他在趕她走?那麼憎惡的口氣,心意的自尊在他無情的咆哮下崩潰,她深吸一口氣挫敗地奔進大街淹沒在人群裡,消失在紛飛的大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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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酒館,心意直接奔回自己廂房,她沒有點燈,一路上母親的話依稀迴盪在耳畔——心意,你一向是聰明的,何時該離開,你應該明白……

    是讓退出的時候了,因為,已經連朋友都做不成,再強留下去只是令他討厭而已。龍心意摸黑著拿出匣子,掀開匣蓋,夜光杯靜靜躺著,眼淚情不自禁淌了下來,濕了夜光杯。

    她拿起杯子,坐在窗畔趁著依稀的夜色欣賞它——

    「夜光杯,夜光杯……」她對著美麗的杯子感慨起來。本是遙遠偏僻祁連山上遺世孤冷的一塊玉石,是什麼緣分,它被有心人發現?又是什麼樣的際遇,被有心人鑄成夜光杯?拿來盛過美酒無數,當初那位有心人而今安在否?那些歡愉過的美酒如今又何在?經歷又淪落過多少人手中?領受過多少讚歎的目光?又被多少藏家捧在手上細細呵護過?

    而今那些人呢?經過多少顛沛流離如今落到她的手上,不能不說身世堪憐。

    也許它也只要一個人的寵愛,心意握緊杯子,但是……終要分開的吧!譚銘鶴,譚銘鶴,在他心中自己莫非只是一個包袱、一個累贅?對他並沒有任何意義?他真沒有愛過自己麼?一點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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