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單飛雪
白雨荷俯身,難得親密地摸摸心意的額頭。「意見,你一向聰明。如果能得到一個結果自然是好的,倘若不行,最後何時該離開,你應該明白。」她溫柔地勸女兒。「愛情就似賭局,輸贏多少,不是重點。聰明的往往是知道何時該退出的人。」
「我不想退出,一旦我退出,等於是永遠失去了。」
「不……」雨荷清麗的眼眸裡藏著深沉的智慧。「你會『走路』嗎?」
走路?心意不解。「有誰不會走路?」她當然會。
「當後腳提起時,才能往前是不?」
「對呀!」
「如果執著,兩腳死死抓緊路面,哪兒也不能去,你如何前進?有時放棄,不執著,反而是另一個生機,反而可以打破僵局。」
心意聽得似懂非懂,白雨荷微笑地凝視女兒那困惑的表情,心意畢竟還年輕。
「你記得了,某天你也許就開竅、明白了。現下好好躺著休息,娘在這兒照顧你。」
心意聽話地合上眼睛,她抓住母親的手。「娘……這世上我最愛你。」
白雨荷眼眶一紅,禁不住笑道:「你對每個人都這麼說。」
心意知道娘指的是那個瘋癲的姑姑,她也笑了。「你知道我說真的……」她真的喜愛瀟灑豪邁的爹爹,孤僻冷傲的親娘,甚至是粗魯瘋狂的姑姑。
但此刻她奮不顧身想得到的,竟是譚銘鶴的愛。她好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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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白雨荷躺在丈夫懷裡,她輕聲地說:「我和那丫頭談好了。」
龍浩天抱著心愛的妻子坐在床上,他幫妻子糾結的長髮用手指梳順,知道妻子還是放心不下女兒,他手臂一攬,讓她紮實地忱在他的肩上,他吻她雪白的臉頰。
白雨荷台上眼睛納悶地說:「我不懂,為什麼我們不留在城裡久一些,至少也要幫著心意看那男的打算怎麼處理,難道你不擔心女兒?」
龍浩天溫柔沙啞地貼著她耳際道:「雨荷……你見過貓麼?」
「當然。」
「母貓在小貓出生不久,學會走路後,就試著遺棄它們,就算小貓跌蛟、就算小貓叫得再傷心,母貓也只是遠遠地冷眼旁觀。」龍浩天圈住愛妻纖細的頸子。「越是愛它們越是希望它們獨立,我們不可能一輩子都在女兒身旁,讓心意去走她自己的路,讓她跌倒了,然後明白如何靠自己站起來,否則當我們不在時,她啥都不懂不會,豈不是更慘?」
只有丈夫的話會讓白雨荷心服口服,她抬手攀上丈夫結實的手臂。「浩天,你總是想得比我長遠,就依你的話,讓心意自己去處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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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長生藥鋪的老闆,在酒樓和幾個面貌兇惡猥瑣的莽漢低聲討論事情,他自懷裡掏出一袋銀子,推給莽漢裡帶頭的,江湖人稱「紅鬼子」的薛老大。
「薛大,我特意差人找你們下山,就是請您上京給譚聶樊一點教訓。這是我們這兒藥鋪老闆們的一點心意。」譚聶樊霸道的做事態度,害他們連著幾間藥鋪都紛紛關門。
長生藥鋪如今被衙門查封,他實在餘恨難消,於是召集了吃過譚聶樊虧的老闆們,決定給囂張的譚聶樊一點苦頭吃,哪怕是揍他幾拳也好。
紅鬼子嘴裡嚼著煙草,污黃的牙暴凸,眼睛充滿殺氣,他冷笑著接下銀子,點了點數量,跟著問:「聽說……譚府在京城赫赫有名,長年壟斷藥材市場,看樣子是挺有點身家的,你給的銀兩未免也太少了!」他了呸一口。
長生老闆被他壯碩的身形嚇得死死地。「呃……小弟只出得起這些。」
「近來,我們成日在山寨裡悶得慌,衙門追得可緊,弟兄們個個等銀子使哩!老兄……您說這譚聶樊是不是一隻大肥羊?嗯?」
他身後的弟兄們聽見老大這話兒,個個眼睛發亮,摩拳擦掌起來。
長生見他們一副歹樣,深怕連累了自己,慌亂地只管說:「銀子可是給你們了,你們要幹麼小的啥都不知、啥都不知!」他唯唯諾諾地除了撇清和他們的關係,也聰明的暗示自己絕不會洩漏口風。
紅鬼子一見他那膽小如鼠的模樣,回頭瞟了兄弟們一眼狂笑起來,他準備好好大幹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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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爹和娘,心意茫然地佇立城門下,她目送娘和爹的身影逐漸隱沒風雪中。
「真難得,他們肯讓你留下。」龍錦鳳雙手交叉胸前,低聲一句。「丫頭,快走吧,你身子還很弱。」
龍心意攏緊風衣。「我讓他們很失望……」
「傻瓜,他們才不會,真要失望的話,肯定姑姑拿第一名。你爹說我是龍家最不肖的女人了!」她握住侄女的手,發現那小手是如此的冰冷。「心意……你害怕麼?」
「怕?姑姑……我明天就去找譚銘鶴,一定要他娶我。」是的,她真的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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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當夜,譚銘鶴自己打聽到龍鳳酒館來了。那時她正在窗口發呆,看見他挺拔拔的身影踱進酒館,她緊張得將桌上的夜光杯收進匣子裡,聽見姑姑嚷嚷著帶他上來。樓。
心意慌亂地隨手梳攏長髮,心砰砰的跳,他畢竟是在乎她的,否則怎麼會找上門來?她的雀躍是掩飾不住的,面容不禁綻放光彩。
她推開門,撞見正準備敲門的他。
龍錦鳳在一旁加油添醋地。「我們心意這些天病得差點丟了命,算你有良心,還知道找上門來!」
「姑姑!」心意給姑姑使眼色。「你樓下生意正好呢,這兒我招呼就行。」
「是是是,我在這兒礙事,這就下去,你們小倆口進房聊吧!」她囉囉嗦嗦的下去。
姑姑的話令心意尷尬得臉色緋紅,她退身讓譚銘鶴進去。
他凝視著心意,發現著女服的她何等的明媚、何等的清麗。烏黑的長髮繫著奶黃色的絲帶,一身嫩黃層疊略微透明的絲質衣衫更將她雪白的膚色襯得發亮,細緻聰慧的面容坦然地望著他。
面對那直接坦率的目光,他竟沒來由的心痛心虛。
「身體還沒好麼?」他關切地問。
「不礙事的。」她幫他倒了一杯茶。「坐吧。」他果然是關心她的,分明是愛著她的。
譚銘鶴靜靜凝視她半晌,心意倒也不急著說話,她喜歡這樣沉默地和他相對,哪怕彼此無言,任時光逝去、任美景虛設,只要能這樣看著他,已經值得。
那雙黑睜裡,不似他冷漠疏離的表情,那雙黑眸往往洩漏他真正的情緒,此刻他似乎看見了什麼,他伸手輕輕碰觸她頸上紅痂的傷口。「怎麼了?」他憐惜的口吻。
心意開朗地笑了。「前天發燒,退不了熱,大夫用針放血。」
他的表情放柔。「很痛吧?」
聽見你這句再痛都值得了!她微微垂下臉,精靈的眼睛凝視他。「我們來談婚事吧!」她直接說道。
以為譚銘鶴正是為此而來,可沒想到此話一出,他臉色驟變,表情僵硬。
龍心意何等聰慧、何等敏感,這樣一個小小不經意的表情已暗暗重創她,她的笑容隱去,臉色漸漸蒼白。
聽見他殘酷道:「我不是來談婚事的,龍姑娘,我不能娶你。」
龍姑娘?叫得多麼客氣疏遠!「既然你都肯娶了七個老婆,難道我比那七個都不如?」她的自尊心嚴重受損。
「不,你比那七個女人都重要,她們對我沒有任何意義,你卻不同。」
她抬起臉,終於又再露出笑容。「既然如此,為什麼……」
「心意,我欣賞你的才華,這世上難得有棋逢對手的知己,我們的喜好如此契合、如此接近,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言下之意是希望他們維持朋友的關係。
是什麼刺傷她的心坎?一句句一聲聲,一把鋒利的小刀,他的話竟似溫柔的凌遲。龍心意低下臉,看見他的手擱在桌面上,這雙手那夜炙熱地抱住她,那麼溫暖、那麼熱情,彷彿她是唯一。
「我不可能和你繼續當朋友。」她的聲音微微顫抖,是努力壓抑幾乎崩潰的情緒。「譚銘鶴,我從來沒拿你當朋友看,你抱過我,你忘了嗎?一個女人會將自己的初夜給一個當是朋友的男人嗎?」
「這是我對你最感到抱歉的,那夜我不知道是你。」
她不禁苦澀地冷笑一聲。「這意思是如果知道是我,你逃都來不及。」
「不是的,而是你值得更好的人愛。」
「但我只要你……」
「我的心早就死了,我的愛已經一點都不剩了。」
不要這麼說,不要這麼說,她的眼淚就要控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