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單飛雪
這姑姑真是,心意歎了一口氣,都幾歲的人了,做事比她還衝動。龍心意眨眨睫毛,一把清亮的聲音。「知道了、知道了……真假令嘛!」她不慌不忙回了李公子。「寒夜客來茶當酒……假酒。」她替姑姑出題。「非花令,請。」
李公子應道:「燈花,是燈不是花。」
「雪花,是雪不是花。」她立即答道。
他又接道:「浪花,是浪不是花。」
「眼花,是眼不是花……」
如此來回幾次,精彩得沒人捨得離座。
龍心意答題答得又快又準。一直到雙聲疊韻令,李公子出道:「我說一個甘字,好像木匠用的刨子。請……」他已經滿身是汗,臉色蒼白。
沒想到龍心意仍是不疾不徐接了題就答道:「我說一個且字,像個神主牌。請……」
已經沒有下文,那李公子張大著嘴,口乾舌燥接不出話,一旁的朋友早已腦汁絞盡,再想不出答案。
勝負終於分曉,龍錦鳳哈哈大笑。「過來叫我一聲阿娘吧!」
李公子見大勢已去,脹紅臉羞償地低聲一句:「……」
「啥?」龍錦鳳豎起耳朵。「大聲點,我沒聽見。」
酒館內鴉雀無聲,只聽得李公子嘟嚷一句。「阿娘……」
「哈哈哈……哈哈哈……乖……」整間酒館只聽見龍錦鳳好不得意的笑聲。
真是的,心意見姑姑這死性子只覺沒轍,搖搖頭回樓上睡個覺做白日夢去了
第二章
是夜,城裡首富譚府。
老管家陳四喜,皺著眉頭對床上的大少爺回話。「大少爺,我找遍了瓦捨,就是沒瞧見您遺失的夜光杯,我看八成是給人拾去了,您要不要再回憶回憶當時的情形,會不會是您醉糊塗了,被人搶了去?或者是有什麼可疑的人偷走了?」氣派豪華的檀木施樣雕刻大床上,睡帳垂著,讓人看不見裡頭的人。
渾厚沙啞,帶著醉意的嗓音響起。「小偷?不,不是。夜光杯肯定是蓉蓉拿去了。」
陳四喜聽了只是低下臉去,暗暗歎了一聲氣。大少爺又開始瘋言瘋語了,他老是忘不掉他那青梅竹馬的蓉蓉姑娘。都已經傷心了這麼多年,浪蕩了這麼多年,難道他還不能接受事實清醒過來?
家裡一切生意全讓那不肖約二少爺掌控去了,四喜擔心再這樣下去,譚府會被二少爺敗光。然而他這個下人雖然對譚老爺忠心耿耿,對大少爺一片赤誠,但又有什麼資格去批評譚府的家務事呢?
唉……大少爺從一名青年才俊變成如今這般,他的心又怎能不痛?更別提那個視大少爺如命根子的老爺了。
「四喜……」譚銘鶴溫柔地問。「你要歎氣歎到什麼時候?你不相信我真遇見蓉蓉了?」
四喜不歎氣了,只是無奈的沉默。他不打算糾正大少爺,他清楚地知道大少爺一定是眼花了。不可能,蓉蓉不可能會出現,小偷倒是比較可能。
譚銘鶴又再吟起那首詩。「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他想了想吩咐道:「去……去拿一壇薔薇酒過來……」
四喜正要開口勸大少爺少喝酒,卻有個男娃兒魯莽地闖了進來,極沒禮貌地推開陳四喜。
「走開!」他嚷嚷著,飛快爬上床鎖進帳內,稚氣地嚷嚷:「阿伯,爺爺又要給我找夫子了,我不要,我討厭唸書,阿叔,你幫我。」
這個頑劣的譚逸,四喜眉頭皺得更深了,他以為幫他找夫子很容易嗎?
只聽得譚銘鶴溫柔地哄著這人見人「厭」的小侄子。「放心,阿伯不是幫你考退了所有夫子嗎?四喜。」他喊道。
「是……大少爺,您的考題的確是沒人過得了。」
譚銘鶴有些生氣問:「連我出的題都過不了的人,豈有資格教我譚某的侄子。
「對呀、對呀……」那充滿童稚的聲音勝利地拍手叫好。
「但是……」四喜說道。「小少爺昨兒個把老爺的藏書燒了一大半,老爺氣得直說要再招考夫子管教小少爺。」
「管教個屁!」譚逸粗話說得可溜了。「我娘、我爹都不管我了,夫子管個屁……」
「逸兒……」譚銘鶴輕聲卻威嚴地糾正。「不可以對四喜管家無禮。」他對陳四喜一直有著深厚的情感。
譚逸一向只聽阿伯的話,立刻安靜了下來。
譚銘鶴溫柔地安撫侄子。「別擔心,你阿伯出的考題沒人過得了,你想要個夫子還沒那麼容易!」
「阿伯,就只有你對我最好了。」他軟腔軟調的拍馬屁。
哼,就只會往大少爺面前賣乖。四喜頗不以為然。只聽得大少爺對著小少爺胡言亂語。「逸兒,阿伯前些日子遇見蓉蓉了。」
「真的嗎?她說了什麼,逸兒好想聽喔……」他明知那是不可能的事,卻還故意討好他順從阿伯的話。
哼哼哼……這個譚逸這麼小就這麼虛偽,果然是二少爺的孩子,將來肯定也是個敗家子,陳四喜搖搖頭默默離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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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怎樣,寫好了嗎?」龍心意抱著姑姑養的白色信鴿等著。
只見龍錦周俐落地在短錦上寫了魅行字。然後道「好了、好了、我依你的話,跟你爹寫了個大大的道歉敢事,也說了你一個月後就回去,要他別擔心。」
「有沒有問候我阿娘?」心意叮嚀著。
龍錦鳳不甘不願地道:「還要問候她呀?」誰理那個白雨荷!
「當然。」心意聰慧道。「只要阿娘不生氣,爹就不惱我了。姑姑,你知道我娘的脾氣,她一生起氣來可以悶上個把月,這次你擅自帶我下山,她第一個就是找阿爹發飆,你最好哄哄她,寫寫好聽話。」
「是是是……你娘的脾氣我還不知道嗎?她那個死性子固執得要死,真搞不懂你阿爹怎麼忍受得了?」
「我阿娘其實心地很好……」
錦鳳想他沒想就說:「心地好的多得是,我心地也很好啊!」
龍心意只是微笑不語,錦鳳姑姑心地的確好,不過只是對自家人好,對他人可是趾高氣昂、凶巴巴的。
「好了……」龍錦鳳將紙簽綁在鴿子腳上,龍心意旋即步至窗前將信鴿給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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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清晨,譚銘鶴一如往常忍受著宿醉的痛苦,他瞇起眼睛,看見晨光穿透窗欄,他一如往常深夜來這京城最有名的酒樓和一般文人好友喧鬧至凌晨方休,一如往常的感受到曲終人散時那蝕骨的痛,於是一如往常地找了和任蓉蓉長得有幾分神似的名妓梅菁菁。
纏綿時他總喊她蓉蓉,梅菁菁總稱職地疊聲回應。「是的……是我,蓉蓉。」
吻她時他總是紅了眼眶。「我多麼想你……」
梅菁菁會配合著說:「我也是……」每個人都知道他想蓉蓉想瘋了,暗地裡許多女人都默默同情著這譚家的大少爺,卻也羨慕這個蓉蓉被人這麼深愛著。
可惜天亮了,譚銘鶴起身踱至窗前發凱,他回頭看見床上躺著的女人,不,她不是蓉蓉,蓉蓉比她好看多了,皮膚比她好、嘴唇比她紅潤,氣質更是沒得相比。
但是……他用力將窗子闔上。蓉蓉不會回來了,他心知肚明,而這個殘酷的事實只有藉酒澆愁才能承受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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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譚府花園,屋簷上一隻肥碩的白鴿安靜地棲息著。一點都沒察覺另一端虎視沉沉的眼神。
「拿弓箭來!」譚逸霸王似的命令他的小廝。
「是的,小少爺。」很快的,他專用的心弓箭就遞到他手上。
譚逸信心滿滿地擺開架式扯緊弦,瞄準了那只白鴿,咻的一聲,白鴿應聲從屋活掉落。
「中了……中了……」他笑嘻嘻地跳了起來,轉身命令道:「你去給我撿過來,我要烤鴿肉來吃……」
而花園的另一邊,陳四喜忙著指揮下人,交代完一天的工作後,得了空坐在前廊石椅上,他悠閒地砌了一壺茶,欣賞著盛開的花朵。
「四喜!」譚逸小小的身影不知打哪兒冒了出來。「你喝茶呀?」
「小少爺……」陳總管恭敬地起身招呼。
「坐下、坐下。」譚逸破天荒地拿出一盤烤食放到茶壺旁。「喏——這給你配茶。」
唉呀!這孩子轉性啦?陳總管欣慰感動得連忙道謝。「謝謝小少爺……」
「你快吃吧,我有話問你。」
「是是是……」他依言吃了一口。
譚逸忙問:「味道怎麼樣?」
「唔……」他一邊嚼、一邊答。「很特別……這不是雞肉吧……」
「四喜……我問你,白白胖胖的,比鳥再大一些那是什麼?會咕咕叫……」
「鴿子呀!」
「那麼鴿子的腳上綁了紙條是為什麼?」
「哦……那是信鴿,幫遠方的人傳信給他的親人或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