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丹菁
現在是怎麼回事?化妝舞會嗎?
他瞧著蜀弓堇一身威風凜凜的戎裝,銀白色的盔甲服貼在他身上,遠遠瞧來倒真是有所謂的大將之風,可是他到底是在搞什麼鬼?原本以為搞鬼的人是倥茗,想不到竟然會是大哥!
他與大哥之間向來沒有交集、互不相干,為何他要這麼做?
「出去!」周公瑾冷聲低斥了一聲,小奴婢便逃也似的奪門而出。
他緩步走到蜀式芫身旁,以眼打量著他,尚未開口詢問他,他倒是先不悅地開口怒斥:「蜀弓堇,你到底在搞什麼鬼?為什麼我身上會有傷,為什麼我會在這裡?倥茗呢?倥茗在哪裡?」
周公瑾微挑起眉,不動聲色地來回打量著他。
「你是指臥龍嗎?」
「你在說什麼?什麼臥龍、鳳雛的,誰聽得懂這種鬼話!」蜀式芫不悅地吼著,不小心又抽痛了傷口。
「你……你難道不知道自己是誰?」周郎語帶玄機地問道。
「你在說什麼笑話,我豈會不知道自己是誰?你的腦子是摔壞了不成?連我是你毫無血緣關係的弟弟蜀式芫都忘了?」可惡,倘若他有一絲力量的話,他會自個兒離開這裡,免得像個瘋子跟他說著無聊的對話。
「蜀式芫?」周公瑾玩味地輕喃著這個名字,露出一絲笑意,半晌又對他道:
「我帶一個人來讓你瞧瞧,看你認不認識她。」
話落,他隨即轉身跨出房門。
「我不想見任何人,你快點告訴我我現在在哪裡,我要離開這裡,你給我把倥茗叫來,喂!」
可惡!倘若不是因為傷口隱隱作痛的話,他絕對要吼到他回頭不可。
倘若他不想見到他這個弟弟便罷,也犯不著把他帶到這麼奇怪的地方。既然那麼討厭他,為何不拉他一把,讓他走遠一點,再也不礙他的眼?
真是可惡透頂!
「他真的沒事了嗎?他真的在裡面嗎?」
不知道到底等了多久,倚在床柱上的蜀式芫更不知道因為疼痛而昏厥了多久,直到一抹急躁而熟悉的聲音突地竄進他心底,激醒他恍惚的神智,登時睜開一雙佈滿血絲的魅眸瞪向房門。
該死,他方才不知道試了多久,居然連下到床榻邊的力氣都沒有,現在又是誰在房門口嚷嚷個不停?
那聲音好熟悉……該死,他的頭又痛了!
倏地,大門被人粗魯地踹開,他不禁瞇起魅眸惡狠狠地瞪視著來者;可當他看倡楚眼前那一抹倩影時,登時發覺那便是常在他腦海中出現的那張模糊面孔,而今他總算看清楚她了。
除去她的美艷不說,她給他一種心痛的感覺。
媽的,頭痛、傷口痛便罷了,為何連心都痛了?心在左胸口下,而傷口是在右胸口,為何看見她會讓他的心如此地椎痛?
她到底是誰?
「大鵬!」朵顏一見到他,原本在眼眶打轉的淚水隨即沾濕了粉臉。
看見他蒼白著一張臉倚在床柱上,她的淚水落得更囂狂。
她一個箭步衝到他面前,跪在他跟前,玉白的纖手戰慄地撫上他冰涼的臉龐,絕艷的面容上淨是令人不捨的淚痕。
「你是誰?」狠下心漠視心頭躁動的心緒,蜀式芫不帶情感地睨著她。
「嗄?」
「我不管你是誰,但是可不可以求你不要再哭了?」他忍不住吼了一聲。「我的心情已經夠煩了,你可以滾到外面哭嗎?」
朵顏傻愣地瞅著他,難以置信他居然會如此待自己。
「滾!煩死了!」她可不可以別再靠近他了?女人除了會哭還會做什麼?而她的淚水更是該死地教他難受。
「大鵬,你到底是怎麼了?」管不了他的傷,管不了自個兒的心痛,朵顏直接撲到他的身上,整個人偎進他懷裡,雙手捧著他的臉,卻發覺他似乎一點都不識得自己。「難道……你恢復記憶了?」
會是這個樣子嗎?怎麼會這個樣子?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發生這種事情?
「我不懂你說的話,我只想知道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你離我遠一點!」他虛弱地吼著,狼狽地閉上雙眼,卻連把她推開的力氣都使不出來。「走開,煩哪!」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她頹然跌坐在地上。
「我不知道你是誰,走開!不要靠在我身上!」他煩躁地吼著。
她身上有一股教他難解的清香,彷彿是一種想念、彷彿是一種感動、又彷彿是一種痛苦……滾,離他遠一點!讓他好受一點。
「鳳雛,你真是不記得她了?」周公瑾在房外瞧了半晌,適時地走進房內,而且手中抓著一把閃著銀光的長劍。
「什麼鳳雛不鳳雛?我要見倥茗,你叫他來。」
可惡,他最好保證他一輩子都不會恢復,否則他絕對不會放過他的,絕對會讓他嘗到相同的痛苦。
「哦?」周公瑾突地晃到他眼前,一把揪起跪倒在地上的朵顏,把長劍擱在她的頸頃上,唇湊到她耳畔道:「你也真是可憐,為了他連自個兒的兄長都親手殺了,他卻不記得你了,你說你這麼做值得嗎?」
「那是我心甘情願的,不干他的事!」她吼著,反身想要制伏他,卻感到頸項傳來一陣刺痛,濕稠的液體正緩緩往下流。
「即使他已經把你給忘了,你也不在乎?」周公瑾輕聲笑道,摸樣陰冷而妖詭。
「我……」這才是她真正的痛處!她壓根兒都不後悔親手殺了劉瑨,只恨自個兒下手太遲,沒早在事情發生之前就把他給殺了,以致讓他傷了大鵬,因而讓他恢復了記憶而把她給忘了。
周公瑾逸出幾聲笑,又對著蜀式芫道:「鳳雛,我給你一次機會,倘若你能夠記起她的名字,我就不殺她,而且還可以讓臥龍來接你回公安,你覺得如何?」
「你殺不殺她干我什麼事?」他連呼吸都快有問題了,他還想要如何?
方纔他們講了一大段亂七八糟的話,他沒一句聽得懂的。
他連這個女人是誰都不知道,又怎麼會知道她的名字?更何況他不認為他真的會對她如何,他再大膽也不可能殺人吧!
「你真的不在乎?」周公瑾挑了挑眉,收緊手中的劍,傷口又往下掠深了一些,血水立即不住滲出。
朵顏斂下晶亮的水眸不發一語,滿是哀戚的醉顏上不是因為自身的痛,而是因為他把她給忘了。
她已經打定主意同他雙宿雙棲了,而今他卻把她給忘了!他騙人,他說他永遠都不會把她忘了,但不過才幾天光景,他卻已經忘了一切,連她的名字都忘了。
這幾天她被囚在另一間房裡,擔憂他的傷勢,擔心得都快瘋了,他卻早把她給忘了……不過忘了也好,今後她不會累及他的生命安危,也好!
「喂,你在幹什麼?她在流血了!」蜀式芫難以置信地見他居然把她的傷口劃得更深,猛地站起身,然而整個人卻搖搖欲墜。「蜀弓堇,這可是一個法治的社會,你不可能當著我的面殺人吧!」
太荒唐了,他想破頭也無法理解他為什麼會做出這種事。
「啊,忘了告訴你,現在是公元二O九年,建安十四年,還不能算是一個法治的社會,甚至是個殺伐征戰的年代,即使殺了人,也只能歸咎於亂世。」周公瑾笑得邪氣,擱在朵顏脖子上的劍依舊不變。
「你在說什麼?」蜀式芫喃喃自語,腦海中連續跳躍過數個畫面。
畫面中有他亦有她,而她……
他猛地抬眼睇著她,看著她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不禁為之氣結。
「你在搞什麼?他要殺你耶,難道你連反抗都不會嗎?你是瘋子嗎?」既然她都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他又何須在乎她的生死?可該死的是,他竟感到心痛,難遏的心痛,甚至……
「大鵬?!」朵顏難以置信地吼了一聲,就連周公瑾也怔愣住了。
蜀式芫粗喘著氣,以手抹去臉上濕潤的液體,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因為心痛而流淚。
他在心痛什麼?他是病了嗎?可她……她的淚、她的聲音,甚至是她喚著他的名字……雖然他不叫大鵬,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因為這個名字而心痛如絞,彷彿是心底被挖了個洞,痛得無以復加。
「你到底是誰?」他瘖啞著嗓子問。
腦海中的古裝美人是她嗎?她為何會出現在他腦海中?他壓根兒不曾見過她,為何她卻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大鵬,你說過只要我選擇一個我喜歡的名字,你便會依著我所選擇的名字,成為那個人且待在我身邊……」她抽抽噎噎地道,說起話來斷斷續續的。「可你忘了也不要緊,我不會怪你的,我只要你過得好好的,只要你活著,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終究沒有把她全忘了,是不?至少他為她流淚了。
「你在胡說什麼?我……」喔,他的頭痛得像是要裂開似的,她到底是誰?心裡有個聲音一直要他千萬別忘了,可他卻一點都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