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丹菁
這一齣戲未免太過隆重了?
他放眼睇著老軍醫,在他身側的女子,放遠一點便見到成團的人守在營帳外頭,個個都身著古代戎裝。倥茗到底是到哪裡去找這些人來的?他該不是包下整個劇組和工作人員了吧!
說真的,他很想要欺騙自己說,這一切全都是倥茗一手策劃的,可,看著一來一往的人,他的心也跟著不自然地狂悸,彷彿這一切不是惡作劇,亦不是一場夢,而是真實……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他現在該是在回美國的路上,為何一場車禍之後醒來,卻置身在一個他無法理解的年代裡?
「你幹嘛要他退下?倘若你、你不讓他看診,病怎麼會好?」女子不禁吼道,嬌俏的粉臉染上一層慍色。
「你以為他現在能看診嗎?」他不禁冷哼一聲斂下魅眸睇著手腕,上頭尚有層層紅暈的指痕,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感到無以遏抑的悚懼,他不禁又抬眼,「你到底是淮?這裡是哪裡?」
那觸感還貼附在他的肌膚上,包括他身上的衣袍,還有散落在床榻上的烏黑長髮……
這長髮居然不是假髮!一場車禍的時間,有可能會讓他一頭短髮變成及腰的長髮嗎?
倘若他可以辦到的話,他便破了世界紀錄了,甚至他還會被送上手術台解剖也說不定……
更可怕的是,這居然不是夢!倘若這不是夢又該是什麼?
該死,他幾乎要把自己給逼瘋了!
「你真的不知道?」她問得很小心。
她從沒遇過這種事情,偏偏這裡的軍醫早已老眼昏花到連把脈都做不到!兩年沒見,她沒想到兩人是這樣重逢的。
「倘若我知道的話,我還需要問你嗎?」蜀弓堇不耐又無力地喃道。
先不管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先把處境給搞清楚,一切容後再談。
「我是你娶進門的媳婦兒小喬,而你是我的相公周公瑾,這個帳營的所在地則是在江陵城外,而且是由你自個兒下令在這兒紮營的……」她這樣說夠不夠清楚?倘若不夠清楚的話.容她稍後再請子敬來同他說個明白。
「小喬……周公瑾……」該死,他在發毛了!這些名字似乎曾在歷史上看過。「那麼現在是……」
「赤壁之戰甫過,現下已是建安十三年臘月初。」小喬答得很謹慎也很小心,雙眼直盯著他紅潤的臉轉為一點蒼白,而後變得有點發青,直到最後她確認那是一張驚詫不已的臉。
不過,這有什麼好驚詫的?
「建安十三年!?」他隨即丟棄了畢生最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和優雅,狂暴地怒喝了一聲,而後仿似聽懂了她的意思,緊接著又吼了一聲:「赤壁之戰!?那是什麼玩意兒?」
這是什麼東西?
蜀弓堇瞪大向來慵懶的眸,握在床榻邊的手,因使勁之大,關節上頭突地泛白,甚至還隱約看得見青筋跳動。
赤壁之戰?
哼哼……他掀起唇瓣,冷聲嗤笑著。
怎麼可能會有那種東西!這全都是假的,是倥茗和式芫這兩個傢伙所搞出來的玩意兒……
可倘若這不過是一場惡作劇,未免耗資太過荒唐了!
蜀氏集團主要是以建築業和飯店觀光業為營運項目,對於建築材質和室內設計,他是有點概念。如他床榻邊如人高的檜木櫃,絕對是上等檜木所製,而且是仿古製品,甚至這個營帳裡頭的物品皆是如出一轍。
這到底得投進多少金錢才能辦得到?
據他所知,國內絕對沒有這種東西,而他也相信倥茗和式芫還不至於無聊到千里迢迢跑到大陸尋貨。那麼,眼前的這一切會是夢嗎?
他的胸、頭痛得讓他幾乎淌下冷汗,倘若說是夢,這夢也未免真實得教人心生寒意了,是不?
可惡,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相公,你還好嗎?」
看著他一會兒仰頭狂笑,一會兒斂眼冷笑,一會兒又攢眉思忖,這下子又呆愣失神去了,她終於忍不住地低下臉,斜著眼偷覷著他。
真的不對勁,而且是十分的不對勁。
雖說這嫁與他的十年問,她甚少同他一塊相處,不過,通常他見到她時,總是冷著一張臉,同她的對話更是絕不超過三句:而且在她眼前的他,總是一副冷為陰狠的嘴臉,何時會在她眼前表現出這般不知所措的舉動?
這太不像他了……
難不成他不是相公?
可天底下有如此相似的人嗎?更何況,子敬也說過了,親眼看著他倒下,而後便將他扶進營帳裡,這之間營帳皆有人看守,絕對不可能有人潛進的。
可眼前的人,真的不太像他。
「你確定現下真是建安十三年?」他不死心地又問了一次。
「我記得清楚得很,倒是你……」雖說沒有辦法證明他不是她的相公,可直覺告訴她,他絕對不是。
「我沒事,我想要再休息一下。」他疲憊不已地閃躲她探問的眼光,閉上眸子,不同的思緒在腦海中交錯著,現在他只想要好好地休息,不管是什麼事,都得等他養足了精神再說。
「我知道了。」她的手一揮,營帳內的閒雜人等隨即離去,只餘她和假寐中的蜀弓堇。
也好,待他清醒一點,她再來把事情搞清楚,看看是不是她太久沒見到他了,直覺出了問題,還是說他真的不是周公瑾……
第二章
「江陵城易守難攻,雖說曹軍大將所帶的兵將不過萬餘人,但若是僵持下來,也是費時曠日,目前尚未擬定一套攻城計劃,而左督軍他又……」坐在督軍營帳裡,倚著案桌坐著的魯子敬滿臉愁容。
眼看著江陵城已在伸手可及之處,卻又無法可施,豈不是讓人無奈氣短?
小喬瞟了他一眼,仍是不發一語地睞著尚在假寐中的蜀弓堇。
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她不相信事情真有那麼巧,只要她一踏進這個營帳裡頭,原本該是清醒的他便會立即昏迷……一連幾天下來,未免巧合得教人想笑了!
哦,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可怕?只要一踏進這兒,他便自動暈過去了?
兩年不見,他倒是變了不少,居然也給她來個相應不理?而他愈是這麼做,她愈是對他起疑。
「仲謀怎麼說?」她輕喃著,晶亮的眸子直盯著蜀弓堇仿似假寐的俊臉。
「主公的意思是說……」
魯子敬娓娓道來,而假寐中的蜀弓堇更是豎起耳朵,聽著這近似荒唐科幻小說的情節,不禁冷汗涔涔。
他……真的來到古代?
這怎麼可能?
他到底是用什麼方式來到這裡的?如此完整而沒有任何擦傷、灼傷的身體到底如何穿過時空?
「那麼江陵勢必要拿下的,是不?」小喬心不在焉地回著魯子敬,雙眼凌厲地審視著蜀弓堇的一舉一動,壓根兒不管魯子敬到底說了些什麼,今兒個她的心力全都放在蜀弓堇身上,只想自他身上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她只想要證明他到底是不是她相公罷了。
實在是他所說的話太過古怪,加上他的神態顯得有點張惶失措,那一點都不像他。舉她對他的認識.他是屬於那種到死前都而不改色的人,怎麼可能一清醒便滿嘴的胡言亂語?
「倘若可以拿下的話,便可阻止曹軍再次南下,畢竟少了江陵這個據點……」
魯子敬說得極為仔細,分析得極為清楚,然而卻不知道他的論點壓根兒都穿不進小喬的耳裡。
小喬隨意哼著、隨意點頭,看來彷彿很專心地聽著他的分析,然而實情只有她妥‥道,只有她才明白自個兒正在打什麼主意。
方纔她看得很清楚,她確實看見他動了一下,而且是眼睫偷掀了一下,那絕非是熟寐中的掀動,反而是他想偷偷覷魯子敬一眼。
好樣兒的,同她玩是不?也成,橫豎她這一陣子在這營帳裡什麼事也做不得,也是悶得發慌了,讓她解解悶,倒也挺有趣的。
「相公,你醒了嗎?」
她揚起笑,一張麗顏上淨是教人捨不得移開目光的粲笑。緩緩地湊在他的耳畔.壓根兒不在意自個兒的行為是否有失禮俗。
蜀弓堇突地屏息以待,他感覺自己仿似被蛇給看上的青蛙,動與不動之間都帶著噬血的一觸即發。該死,這個女人分明是同他槓上了,是不?分明是看穿了他的佯裝……
可惡,這幾天,他躲她躲得仿若是在躲毒蛇猛獸.而她卻是天天晃在他的身邊,說什麼也不離開,儼若是在監視他。
她定是起疑了,只是又有準能不起疑?
他明明不是周公瑾,要他如何扮演這個角色?
不過,幾天下來,他倒是慢慢地理出了一些頭緒,慢慢地進入狀況,而觀察下來的結論便是——看來耍離開這個戰亂的是非之地,倘若不是生便是死。
而以他的處境,只要踏出這個地方,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非死不可。
不單單是因為他的身份特殊,更是因為他一點自保的能力也沒有,倘若天外飛來一把刀,他也只能無怨無尤地死在刀下,連基本的掙扎本事都沒有,現在的他比這個時代的女人還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