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孟華

    「……」

    面對這種答案都在自己身上的情況，足以教人抓狂，不過歷經這一切之後，許多遺忘的回憶也漸漸被回想起，謎是愈來愈少了，她不禁長長吐出一直悶在胸口的郁氣。

    「怎麼了?」她的一舉一動盡在他眼裡。

    「沒什麼——雨開始變小了。」

    兩人抬頭觀看這場變化，原先佈滿灰色厚雲層的天空，如今開始露出和晴空區一樣的藍色，兩區的天空慢慢成了一色，那兒的陽光也到這拜訪了，形成了另一種樣貌。

    「你猜那些青娃和蝸牛，來得及爬開躲避陽光嗎?」他對她說道。

    「呵!我猜它們不會躲，它們可能繼續留在原地做日光浴……啊!彩虹出現了!」

    在他們前方不遠處，正如Mr.馬所說的，雨區以及星空區之間出現了彩虹，不只一道，而是很多道，形成非常壯闊美麗的景致，讓他們看了驚歎不已。

    「走吧!」

    「嗯!」

    他們興奮的朝最大的那道彩虹奔過去。

    走彩虹橋對他們來說都是第一次體驗，橋面比想像中還要寬，約有十公尺，原本感覺這只是光，但真踏上去後，卻又如履平地，不會摔下來，兩人像小孩般手牽手開心地往上走，走得愈高，視野也愈廣，可以把「孤寂村」的全貌盡收眼底。

    「我真的來過這。」他若有所思的說道。

    「是在夢裡吧!」

    「嗯!但一直以為這裡是夢，所以總把它當成夢境。」

    「對呀!我終於明白『孤寂村』的村民為什麼不會跟其他人說話了。」

    「因為他們都在作自己的夢?』

    「沒錯……不過我想我們這次會進來，應該不是用這樣的方法……」

    「……」

    敏感的察覺到他的情緒有所變化。「為什麼突然不說話?想到了什麼嗎?」

    「……你還想不起到達這裡之前所發生的事嗎?」

    她搖搖頭。「你想起來了嗎?」

    「嗯!」

    「是怎麼來的?」

    他凝著她一會兒，才柔聲說道：「待會兒再跟你說——如果真的想離開這裡的時候。」

    怪!他怎麼變得跟Mr.馬一樣，開始打起啞謎了？！

    用手肘輕撞他一下。「不現在說?」

    他搗住被撞之處哀哀喊痛。「嘿!小心點!不要撞太大力，會把人撞下彩虹橋。」

    「哼!哪有多大力?這樣才叫大——嘿!你別跑!把話說清楚!」

    兩人嘻嘻哈哈的在彩虹橋上玩起追逐遊戲。

    在這個世界，他們可以盡情的當孩子，把最真實的自我展現出來。

    「當心點……啊!」才剛說完，兩人就撞在一塊，他忙抱住她，翻滾了一下，讓自己當肉墊，不捨壓到她。

    兩人此時就躺在彩虹的頂端，更有如在這個世界之頂。「有沒有撞疼?」他柔聲問道。

    她從他的胸前抬起頭，眼神帶嬌含瞠的瞅著他。「你這個木頭身體可真硬，躺起來一點都不舒服。」

    「我不介意你在上面加個墊子。」他一本正經地說道，惹她忍住笑輕槌了他一下。

    「無聊!」她又趴回去，耳朵緊貼著他的胸口傾聽著。「嘿!你真的有心跳耶!」

    他失笑，換他回罵。「無聊!」

    她靜靜地趴在他的胸口，細數他的每次心跳。

    不知道這個彩虹可以持續多久，有一種感覺，一旦找到了他們自己的問題與答案，這個旅程也就要結束，也許他們其中有人會選擇留在這裡，也或許會選擇離開，也許……

    從沒想過自己可以這麼地喜歡上一個人!

    她緩緩地抬起頭，定定的俯望著他，驀地百感交集，眼眶紅了，整張臉埋進他的頸邊，哭了出來。

    被她嚇了一跳，忙問道：「怎麼了?」

    「你知不知道剛才我真的差點被你嚇死了，以為你真的會那樣的——『死』去!」

    他沈默了一會兒才回攬住她。「對不起、對不起……」除了不斷這麼說，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不准你再用這種方式離開我!聽到沒……連一聲再見都沒有!至少該說的，要好好正式說……」

    他心一凜，緩緩地坐起身，連帶的把她抱坐起，同她面對面。

    捧起她的臉，先擦掉她臉上的淚水，然後深深凝進她的眼。「我問你——如果我這輩子就是這副又笨又拙的木偶樣，你會怎樣?還會想跟我結伴在一起嗎?」

    她回凝著他，搖搖頭，眼神是複雜的。

    他失望的縮回手，她還是會重視——

    「我不在意你外在的模樣是怎樣，以前的我會很在意，但現在——不了!可我知道……小木偶是你用來躲藏的外殼，雖然有這樣的外表可以知道你到底有沒有欺騙我——」她輕輕點了他的鼻子。「告訴你!女人最怕男人欺騙了。」

    他笑了。

    她起身，順便一把將他拉起。

    「但——如果我不能接受你原原本本、全部的人，不管是裡或外，這樣在一起就沒有意義了，明白嗎?」

    他輕歎，然後點點頭。

    現實的理智，總是讓人又敬又氣，但——又躲不開。

    兩人在彩虹頂端站了一會兒，再次欣賞全區的景色，她突然將手圈在嘴邊大喊：「愛麗兒最喜歡皮諾喬!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一刻！」

    他訝異地望著她，對她出人意表的告白，既驚訝也感到開心，亦有樣學樣的圈手在嘴邊大喊：「皮諾喬也最喜歡愛麗兒，我希望永永遠遠都可以這個樣子!」

    喊完後，兩人相視大笑。

    「走!我們來比賽，看誰先跑下彩虹!」

    「好!數到三，一、二——」還沒喊完，他已向前衝!

    「喂!你怎麼那麼好呀?還沒到三就跑!」

    「三要自己數∼∼」

    「賴皮!」

    他們的笑聲，再一次驚動了整個「孤寂村」，無論是在哪一區的人，都在這時候抬起頭看著天空的彩虹。

    今天「弧寂村」的天空感覺起來很……快樂!

    ☆☆☆☆☆☆☆☆☆☆☆☆☆☆☆☆☆☆☆☆☆☆

    當他們的腳離開彩虹，踏到地面上時，彩虹也開始慢慢消失不見。

    原先臉上都帶著笑的，隨著彩虹的消失，笑容也漸漸消褪了。

    那種難以言喻的強烈感傷和失落，幾乎難以抵擋，他們轉身面向星空區，同時調整心情。

    這裡頭頂上的星星多到讓人難以計數，而且可以清楚看到各種星座的圖形，隨意躺在這邊的地上觀看星星，就是件很有趣的事。

    只是星空下的「孤寂村」所散發出的冷然和孤寂的氣勢，也是這幾個區域最強的，會讓人不由靜默下來，沾染那份沈靜。

    在這邊的房舍，有的全暗，完全看不出裡面是否有村民的存在：有的則在門口掛了一盞小小的油燈，隨著風吹輕搖擺動。

    到這裡——反而不似先前想探索的慾望，他們找到了一個螢火蟲到處飛舞的地方坐了下來，靜靜聽著蟲鳴。

    她低頭看著飛到手中靜止的螢火蟲好一會兒。「我記起自己為什麼會想變成人魚公主的原因了。」她輕聲開口道。

    感覺喉頭湧上一股苦澀，她這麼一說，就表示……

    他盡可能不讓自己流露出異樣的情緒，以刻意輕鬆的口吻說道：「哦——想起來了嗎?是什麼呢?」

    她手緊緊挽住他的，把頭偎在他的肩膀上。「……記得小時候第一次看到人魚公主的卡通時，我哭得很傷心，哭到讓我家人都嚇到了，不明白我為什麼會因為一個卡通故事哭得那麼誇張，如喪……你知道的。但就是很難過，想到就哭，害我有好長一段時間都不敢看安徒生童話故事!」

    「為什麼?」

    「因為覺得人魚公主實在好可憐，明明是她救了王子的命，但王子卻以為是另一個公主救的，好不容易變成了人，來到王子的身邊，但王子卻沒有愛上她，甚至跟另外一個公主結婚，讓她化成泡沫消失……對於這樣的結果，真的不能接受。」說到這，她長長歎口氣。「那時我就在想，如果我是人魚公主的話，一定會改寫整個故事的結局。」

    「你會怎麼做?」

    「老實說——隨著年紀的增長，做法也有所不同。」臉色微紅。

    「可以告訴我嗎?」

    「嗯……在比較小的時候，我覺得只要人魚公主可以想辦法讓王子知道她才是他真正的恩人，這樣王子就不會為了報恩而娶錯人。」

    他點點頭。「大一點呢?」

    「——確定王子不會娶她的時候，就在要化為泡沫之前，一劍刺進王子的胸口，讓王子的血助她恢復成人魚，回家跟自己的家人團聚。」

    眨眨眼。「呃!這……有點……」

    「怎樣?覺得太血腥了?」

    「嗯!這是你——國中時候的想法嗎?」

    「差不多!」

    「那接下來呢?」

    「到更大之後——我認為人魚公主如果在滿十五歲生日那天，不要浮到海面上探險，更不要因為一時心軟救了那明明就該淹死在海裡的人，那——一切的悲劇就可以免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