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蔚湛

    歐陽競坐在她身旁，隔著肩膀幾乎要相碰的距離。他看起來心情愉悅，很認真地欣賞她吃蛋糕的樣子。

    「怎麼了？快吃呀！我去買的時候，還特別吩咐小姐拿剛做好的給我，味道應該不錯吧？」

    「嗯嗯，草莓很新鮮，蛋糕很鬆軟，挺好吃的。」她慌忙收回視線，感到胸口悶熱，是酒精催化吧，她猜想。

    「我喜歡看女生吃東西的樣子，秀秀氣氣的，畫面看起來就很協調。男人吃起東西太粗魯，我不喜歡。」

    他笑著看喬依的側臉，她嘴角上沾了一點白色奶油，他伸手輕輕幫她擦拭，喬依嚇一跳，驚恐地望著他。

    「妳怎麼老是慌慌張張的樣子？」

    他還是笑，眼角有著淡淡的魚尾紋，看起來好有魅力。

    喬依怔怔望著他，感覺到一股危險的氣息。不是來自於眼前這男人，而是來自於她的內心。

    有種蠢蠢欲動的感覺在心底騷動著，是因為這美麗的夜，還是他的笑容，她搞不懂。

    「誰教你突然變了造型，我不習慣。」對了，一定是因為他的棒球帽、眼鏡不見了，整個人看起來變得乾淨了。

    「妳不喜歡？」他難得以真面目示人耶。

    「喜歡。」她忍不住說了真心話。「沒有那些多餘的裝飾，感覺比較順眼。」

    「是嗎？那以後我就都這樣來見妳。」現在尹喬依是老大，她說了算。

    這麼聽話？喬依狐疑。「如果可以，那麻煩把鬍渣也刮乾淨好嗎？」壓根兒沒注意到這話等於是同意他再來找她。

    「好。」歐陽競一口答應。送佛送上西天，好人做到底，為了沙發，他拚了。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溝通了？」喬依雙手抱胸，冷冷地瞧著他。

    「為了要展現我的誠意，這一點讓步是必要的。」為了沙發，他可以往懸崖下跳，這一點犧牲算什麼？

    喬依不囉嗦。「好，那桌子順便收一收。」

    歐陽競二話不說，開始動手收拾起桌上散落的食物殘骸，沒多久，桌面上乾乾淨淨，恢復成他走進來之前的模樣。

    「你很喜歡照顧人吧？」喬依訝異，他收拾東西簡潔明快，不像他的作風。

    總以為他是那種頹廢型的男人，雜誌散亂一地、垃圾一個禮拜清理一次，房間一個月整理一次的那種。

    誰教他蓄了山羊鬍，在她印象裡，會做這種造型的男人，不是藝術家就是很不會照料自己的生活起居。

    看來她真的要對他改觀了──除了剛才他雞婆替她解圍這件事，實在有夠白目──其實他是個不錯的男人，很適合做朋友，她心裡想。

    他像識破了她心裡的想法，開口道：「妳在怪我剛剛亂講話對不對？有什麼事要說出來，我是很好溝通的人。」嘿，別怪他心機重，為了今晚，他也是夠用心了。

    喬依想了想，搖搖頭。「完了，說到這件事，我覺得很頭大。」

    「我害了妳？」歐陽競不以為然。「我以為我是在幫妳，那時妳的表情看起來很痛苦，我該拿鏡子讓妳看看才對。」

    「不是啦……」喬依難以啟齒，真不知要從何說起。

    「反正那盒保險套本來就是妳買的，我還給妳有什麼不對？」他承認，除了替她解圍外，還有一點點惡作劇成分。

    「唉喲……我不知道要怎麼講啦……」她將頭埋進臂膀裡逃避這話題。

    「好。」歐陽競倒爽快。「想講的時候再說，我不逼妳。」

    「不是我不想講，是……」她手足無措了半天，臉都脹紅了。「拜託！你是男人，我是女人，這種話題怎麼好意思跟你講嘛！」

    「妳可以把自己當男人，不然也可以把我當女人，我不介意的，我也有幾個女性朋友，說說心事時很受用。」他一臉誠懇。

    喬依被他打動了，她紅著臉，幽幽地說：「其實，剛才那是我男友，喔，現在應該是說前男友。前天他出軌被我發現後就分手了。這東西是之前我買回來準備要用的……可是說真的，買的當時，我很猶豫，不知道跟他發生關係後，會不會改變什麼，其實你拿走了也好，反正我可能也用不到。」

    「喔，原來是這麼回事啊。」歐陽競好失望，以為有什麼精彩內容，原來根本就沒什麼。

    「你會不會覺得男女朋友之間沒有性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啊？」天啊，她終於說出口了，早就好想找個人幫她解開疑惑。

    「一點也不。」

    他換上嚴肅的臉色。「我從來就不覺得相愛得靠性來維繫，那樣太污蔑女性了。」這大概是他這輩子說過最極致的違心之論了吧。

    為了綾綾，他才會出現在這裡，說是周旋嘛，其實也沒那麼糟糕。

    事實上，像這樣單純地聊聊天、吃吃東西，讓他覺得輕鬆愉快，還差點就忘了沙發這件事。

    「真的？」她驚呼，好像看到什麼珍禽異獸。

    「是啊。愛一個女人就該好好珍惜她，如果她不想要，就不能強迫，這才是男人應該做的。」他舉起酒杯，輕碰她的杯緣，催促她喝酒。

    「不過，我很擔心，他不知道會不會對我印象全毀？如果他到公司亂講，我該怎麼辦？」喬依喝了一口酒，想起剛才顏家凱離去時忿恨的模樣。她不曾見過他這麼生氣。

    「這妳放心，哈哈。」歐陽競反而笑了。「妳贏了。」

    「怎麼說？」喬依不解地抬頭，對他的信任感在這一刻開始建立起。

    「男人是很犯賤的，愈得不到就愈想得到，他現在一定很不甘心。接下來我跟妳打包票，他一定會回來找妳，不信走著瞧。」

    他的篤定，讓她開始覺得混亂。

    也許她該好好想想，如果顏家凱真回來找她，她該用什麼態度面對他？怎麼她原本是希望他回來找她的，現在心裡卻浮現一絲困惑？

    喝了點酒，她臉頰開始泛起了紅暈。不曾對任何人吐露心事，在這樣一個美麗的冬夜裡，歐陽競的陪伴讓她心窩暖暖。

    她開始感覺頭暈，卻心情愉快。「知道嗎？我幾乎沒跟人說過這麼多內心話。從前談戀愛的時候，好怕對方不開心，所以什麼事都壓抑著，我好像很久不曾這麼放鬆過了。」

    「我也是。」他望著她，她紅著臉看起來很可愛，狹小的空間，傳來她幽幽的髮香，是種讓人心動的味道。

    為什麼他和綾綾獨處時，從未有過這麼和諧的感受？

    也許是酒意，一股衝動突然從他胸腔竄起，他凝視著她，她的唇瓣近在咫尺，是誘人的粉紅色，讓他想吻她。

    驚覺自己的念頭，歐陽競愣了下。「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家了。」他看看手錶，現在離開，剛好是完美的句點，再待下去，他會變得怪怪的。

    「好。」剛才他好像欲言又止，是想說什麼？喬依發現他有些怪異，卻沒想問清楚。她起身送他，看著他拎著垃圾走出門，她覺得好窩心。

    「晚安。」他擺擺手，轉身步上走廊。

    喬依目送他走進電梯，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盡頭，她才回屋子裡，關上大門，想起歐陽競的笑容，她有一刻恍惚，原來，有男人照顧的感覺真不錯。

    不知怎地，她突然羨慕起歐陽競那交往十年的女友。

    是哪個女人這麼幸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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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昨晚，喬依某部分的心結好像解開了，像連續幾天陰雨綿綿之後，太陽總算從雲端露出臉來。她今天一整天面帶微笑，心情愉快。

    顏家凱好幾次晃到櫃檯來觀察她，還擺起臉色要她把大門玻璃擦拭乾淨，她也沒說什麼，拿起穩潔和報紙，旁若無人似的，邊擦邊哼起歌來。

    顏家凱的眼睛一直跟著她的身影轉。

    他昨晚嘔斃了，回到家馬上灌了一瓶伏特加，今天早上臉都浮腫了起來。看到喬依毫不在意的模樣，他氣到頭暈，又得裝出沒事的樣子，就怕愛吃醋的玫莉起疑心。

    「妳今天心情很好喔？是不是有什麼好事發生？」等她擦完玻璃回來，雅淑很好奇地問著。

    喬依才想說些什麼，手機正好響起，她接起，聽到歐陽競的聲音。她意外地發現自己接到他的電話時，感覺竟然是受寵若驚。

    「今天晚上如果沒事，帶妳去吃好吃的東西。」他在電話那頭笑著，身後是吵雜的人聲。

    「你在幹麼？」喬依小聲地問著。看雅淑在身後探頭探腦，她竟然臉紅了，怎麼搞的？

    「我在工作，幫銀行拍信用卡廣告。對了，妳最喜歡的潘帥剛好是男主角，才想問妳有沒有興趣來探探我的班？」

    「好、好、好。」當然好嘍！喬依興奮得快跳起來了。

    「好，等我們拍得差不多時妳再來吧，現在一片混亂，還搞不定。」他準備要掛電話。「晚上等我電話吧。」

    「好。」喬依跟他說了拜拜，才聽到電話掛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