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花琪
「本來就是這樣啊!如果是我們店裡的面有問題,吐的人就不只是我了,當然慘了。」她理直氣壯地說。「要不然,你願意吃了面之後狂吐嗎?」
「我吐還比妳吐好。」他看著她。
這……這話是什麼意思啦?她的心跳微微加快,看著他的神情有點呆呆愣愣。
他是在心疼她嗎?是嗎?不會吧?怎麼會呢?他不是看她也很不順眼嗎?
他們對看著,怪怪的,他像想要靠近,又不確定如何靠近一樣。
然後,他伸出手,她的心跳在那一刻快得像是要爆掉一樣。
他的手伸出來後,握住的是她瘦小的臂膀。「妳這麼瘦,還能吐出什麼?妳吐倒不如我吐。」
他一笑,這樣的解釋讓曖昧少了點,但是疼惜多了點。
糟糕!她瞄覷著他。她本來要很討厭他的,真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竟然覺得他媽的感動。
她眨了眨眼。「你怎麼突然看起來很像和善的大叔?」
「大叔?!」他像是受到驚嚇地大叫。「我才大妳八歲而已。」年齡這件事情,他很介意。
她有點被嚇到。「你有必要這麼激動嗎?我總覺得你跟我媽同輩,叫你大叔並不為過吧。」
「不要。」他執拗地耍賴。「我最多是大哥好不好?」
她看了看他。「你確定?」
「當然。」他斬釘截鐵地說。
「如果我叫你大哥的話,你追我媽,就會變得很噁心喔!」她好意地提醒他。
「這是最後一次。」他不悅地瞪著她。
「什麼最後一次?」她不明究理地看著他。
老實說,她對他還真有點不滿,他常對她擺出兇惡的臉哩。他對她媽媽,從來就沒有這樣呢!
「我最後一次讓妳誤會我要追妳媽,以後不要再說這件事情了。」他認真而清楚地說著。
不知道為什麼,當他這麼說的時候,她心裡竟覺得輕鬆而愉快。
她一笑。「那你天天來,是不是因為家庭缺乏溫暖?」她開始開他的玩笑,嘴角的笑意有不經意的甜蜜。
「是。」他手捂著胸口,誇張地表示沈痛之意。
她笑笑地睨著他。「一定是因為你嘴巴太壞,所以姥姥不疼、舅舅不愛。以後跟我學學,逢人要有禮貌,見人要有笑容。」
「妳?!」他故作詫異地看著她。「逢人有禮貌?見人有笑容?」
「是啊!」她一副當之無愧的樣子。
「我怎麼沒有感受到?」他問道。
她嘿嘿一笑。「我說了,是逢『人』有禮貌,見『人』有笑容。」
他終於聽懂她的意思,她是在說他「不是人」。
「真有禮貌啊妳!」他往她頭上一敲。
她閃過,吐著舌頭。「我動口不動手,又沒有半個髒字。我哪像你還動手打人哩!難怪你不得人疼。」
「我才不是不得人疼,我是懶得理我家裡的人。」他很自然順著她的話說起他家裡的事情。
「幹麼,你家的人還跟你結仇不成?」他很少會提個人的事情,她以前也是絕口不問,可是她其實是好奇的。既然他主動提了,她也就裝作隨口問問。
「還不到結仇的地步,不過我有個讓我頭痛的老爸。」他決定,既然要追她,就該讓她知道更多的事情。
「為什麼?」她偏頭看他。
「因為我爸叫做易卜中。」他苦笑。
「老天!」她尖叫,眼睛唰一下地瞠大。「你說的是那個玩股票賺了很多錢,雖然離婚,但是玩女人玩得很出名,報紙雜誌三不五時就來個追蹤報導的易卜中……」
話雖然從他口中說出來,但是她劈哩啪啦一串後,臉上還有些難以置信的表情。易卜中耶!這種只有新聞中看得到的人物,竟然會是易飛揚的爸爸。
「我每天看到你,都不知道你……家世顯赫。」她委婉又帶了點虛假地一笑。
他白了她一眼。「怎樣?知道後會對我比較尊重嗎?」
易卜中雖然有名,不過某種程度上算是「惡名昭彰」,講「惡名昭彰」也下對,應該說是「花名在外」。
「嘿嘿。」看來他對她應付似的笑臉不大滿意。好啦,她誠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早知道的話,我會叫你保重的。」
他被她逗出了笑,瞪著她的眼神變得無奈。
因為知道這樣一件他不大會跟人啟齒的事情,突然之間,她覺得與他親近了許多。「你真的是他兒子?」她又問了一次。
「很不幸的,我的Y染色體真的是來自於他。」
「難怪你到現在還沒交女朋友。」她露出了然同情的表情,接著好意地說:「如果你想要追女朋友,還是要隱瞞一下家世比較好。」
「是啊……」他自嘲地說:「免得別人懷疑我遺傳不好,不敢跟我交往。」
她看了看他,咧嘴笑著,就是不說話。
雖然她不說話,他還是猜出她的心思,她那表情就是認定他的遺傳不好嘛!
他憤憤不平地說:「不要誤會,我很專情的!」拜託,他等了她五年耶,最好這樣還不專情。他老爸的惡名,就靠他的癡心來洗刷了。
「好、好、好。」她安撫著他,接著好奇地問:「你有什麼專情的事跡?說來聽聽。」
他瞪著她。
這個、這個遲鈍得已經到了天怒人怨、人神共憤的雲含笑。他等了她五年,她竟然絲毫未察覺,還天真地問他有什麼專情的事跡。
哇∼∼她看著他,被他兇惡的表情嚇到了。
她不過是問一下咩!不想講就算了溜,幹麼瞪她哩?
她嚇到的表情,好可愛。
他的眼梢勾起一抹笑意,故意一臉正經地說:「我把初戀女朋友第一次擤鼻涕的衛生紙都留下來了,算不算專情?」
「嗯,嗯,嗯。」她的眉眼皺成了一堆。「好噁心喔,你亂講。」她忍不住朝他手臂打了過去。
她打了他,但是他卻完全無動於衷,不動如山,還是一臉正經。
「你亂講的吧?」她遲疑地盯著他。
「當然是亂講的。」他笑了出來。
「呿!」她惡狠狠地再度打他。
「妳怎麼這麼好騙?」他惡劣地嘲弄她。「妳真的是書卷獎的得主喔?」
「什麼得主,」她再度翻眼瞪他。「我是連續三年半,七屆得主,繫上不敗傳說,好不好?」
她的表情就是一副「你放尊重點」。
呵呵,她好可愛、好可愛。每次越靠近她,就越覺得喜歡她。
他笑道:「你們班的程度太差了,那是因為我沒有去念,才輪得到妳拿書卷獎。」
「你有這麼強?」她嗤之以鼻地說。
「如果不強的話,怎麼敢叫人家出錢,讓我來經營投顧公司,擔任總經理?」他索性連工作的事情也跟她說了。
她看了看他,「怎麼可能,你一臉落拓的樣子,還是總經理喔?」
「妳一臉呆樣,還不是書卷獎得主。」他反唇相稽。
「只有你說我呆。」她嘟嘴抗議。
「也只有妳說我落拓啊!」他回嘴。
「好吧!」她聳了聳肩。「既然我們兩個都相互看不順眼……」
他順著她的話說下去。「那就彼此委屈一下好了。」
彼此委屈?!他們之間本來熱烈地一來一回,因為這句話,突然之間靜了下來。這句話可以解釋的空間很大ㄋㄟ。
她愣愣地看著他,有點受到驚嚇的樣子。
他不想這麼快把她嚇跑,只好自己解釋:「以後我看到妳,就把妳當作女中豪傑;妳看到我,就把我當作有為青年好了。」
聽到他這樣說,她笑了出來。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輕鬆的同時,竟莫名地有一抹失落閃過。
她略過那抹失落,恢復平常那一貫嘲弄戲謔的態度。「我知道,你不但是有為青年,還是專情王子。」
「說得好。」他笑了出來。「如果我明天就死了,妳務必要告訴我的家人,把『有為青年、專情王子』這八個字當作我的墓誌銘。」
她突然變了臉,神情嚴肅地說:「喂!不要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他剛開始有點愣住,後來才想起來,她爸是在她十七歲那年,發生意外猝死。
看她這樣嚴肅的表情,他突然覺得很心疼。他認識她的時候,她太過堅強,讓人誤以為她已經從喪父之痛走出來。
他現在才發現,恐怕不全然是這樣。
他好想好好疼她,摸摸她的頭,或是抱著她,不過目前不能這樣做。
他只能溫柔地看著她,笑笑地說:「好,我保證,以後不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從他的溫柔中,她猜到自己的表情一定過於認真嚴肅。
她爸爸是發生車禍過世的,那時他出門前,才開過類似的玩笑。現在她想起來,都會全身發抖。
她很想告訴他,她好害怕,她甚至想……挨到他的身邊,讓他摸摸她的頭,或是什麼話也不說,就只是抱著他。
但這是不可能的!而且這樣想,實在也太荒謬了。
她打起了精神,笑著說:「欸,說說你的專情事跡。」
「喔。」他笑笑地看著她。「我喜歡一個女孩子,但是不敢跟她說。每次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什麼好話都說不出口,就會跟她抬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