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花琪
他的確說了這麼多歹毒的話,而且是一開始就很不禮貌地這麼說了。這樣拙劣可笑的手段,只是為了引起她的注意。
是的,當他二十五歲,她十七歲那年時,他就被她吸引了。
那時候,這家店剛開,店裡人來人往,大家的焦點都放在她那個美麗的母親身上,他注意的卻是她。
她正值青春期,手腳有些不協調的瘦長,但是動作卻意外地利落。她母親在前面招呼人,她忙進忙出,一下子要打掃、一下子要收拾,甚至還要動手煮麵,最不可思議的是,她可以在一邊煮麵的時候,一邊看書。
當她把面端給他的時候,他聽到的是她正在背英文單字。
她讓他差點笑了出來,卻又隱隱地有些心疼。
他想跟她說話,但是她忙碌得像是沒有空理人一樣。所以他干了蠢事,開口挑釁她。那時她愣了一下,然後脹紅著臉迅速反擊。
她突然一愣的可愛表情和凌厲的反擊力道,他一直都記得的。
他成功地獲得了她的注意,但是從此之後,他們兩個人之間就呈現針鋒相對的狀態。
老實說,他享受和她一來一回地對話。她機巧的反應常常讓他覺得驚奇有趣,跟她說話像是永遠不會無聊一樣。
有時候,不說話,他看著她忙碌的身影,心裡就會有滿滿的感情出來。他很佩服她,又很捨不得她。
他想靠近她,為著和她抬槓而高興,也為著還是只能抬槓而覺得沮喪。
他的父親是著名股市聞人,名字常和眾多女星掛在一起,他自小就有女人緣,長大之後,和朋友籌組投顧公司,擔任總經理,從來不缺女人喜歡,這卻使得他不知道怎麼跟她示好。
他只會一再惹得她張牙舞爪,齜牙咧嘴的。
現在,她又因為他而挑了眉頭。
他一笑。「妳不覺得我對妳的刺激,激發了妳的戰鬥力嗎?」
她哼了一聲。「你不要告訴我,其實你一直在等我跟你說謝謝。」
「沒想到妳能體悟到這一點,看來妳真的長大了。」他無賴地笑著。
「無恥。」她雙手握拳,卻找不到其它的字眼罵他。
「這兩個字太沒創意了。得書卷獎的罵人不該是這種程度。」他繼續耍賴,繼續激她。
她咬牙。恨啊,為什麼和他鬥嘴會輸呢?
「哼!」她最後只能扁扁嘴。「我才懶得把時間浪費在罵你哩!」她故作無所謂地說。
雲含笑轉到櫃檯去,動手開始收拾,頭連抬也沒抬。
他的視線調往她的身上,有點無奈地勾起一抹笑。
今天是他的生日呢!他任性地丟下工作,就是想來這裡和她說說話,什麼「言不及義」的話都沒關係。不過看樣子,要跟她說話,又得另外想話激她了。
「啊!」雲含笑突然嚷了一聲,唰地抬起頭來,瞪大了眼睛。「這是什麼?」她手中揚起了一張賬單。
「什麼是什麼?」沈臻妮摸不著頭緒地重複著雲含笑的話。
「這個啦!」雲含笑皺起眉頭。「這是電費催繳通知單。單子上面說,我們的電費沒有繳,如果不到電力公司去繳錢的話,五月三十日就要斷電,五月三十……啊,那就是明天了啊!」她氣惱地抓頭。
「電費沒繳啊。」沈臻妮偏頭,一臉無辜。
「為什麼電費會沒繳呢?」胃痛啊,雲含笑下意識地按著肚子。
雲含笑多變的小動作,惹得易飛揚輕笑。
「我不知道耶!」沈臻妮巴巴地看著雲含笑,一點都不像媽媽的樣子。
以前電費、水費、瓦斯費都是雲含笑在管的,最近這幾個月雲含笑比較忙,所以才把這些費用交給她去繳。印象中,她好像有繳啊。
「喔。」雲含笑歎了一大口氣,她又氣又急,但又不能罵沈臻妮,只好一邊跳腳,一邊看著手錶。「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明天還要做生意,被斷電的話就麻煩了。」
「我載妳去的話,我想就來得及了。」易飛揚突然插口這麼說。
「你?!」雲含笑愣了一愣,呆呆地看著他。
「怎樣?」易飛揚故意激她。「我的車子妳不敢坐?」
「笑話!誰說我不敢的。」雲含笑脫口而出後,隨即後悔了。沒事幹麼去坐這傢伙的車子呢?她懊惱地咬了一下唇。
她的動作,他全收在眼裡,因為這樣他的眼眸亮亮地笑開。哈,雲含笑到底是個愛逞強的小女孩,要耍心機的話,怎麼耍得過他呢?
雲含笑正在想要怎麼把話圓回來,就聽到她媽媽愉快地說:「哎呀,真好,沒想到易先生剛好能載妳去。騎摩托車太危險,坐公車太慢,坐出租車太貴,看來,還是坐易先生的車子最好。」
是嗎?雲含笑眉頭抽動。
易飛揚故意催她。「要坐車子快一點啊,囉囉唆唆、拖拖拉拉的,一點都不像妳。」
「我幹麼囉唆?」她惡聲惡氣地說。
「那就走啊!」他站了起來,嘴角藏著笑。
「走啊!」她也站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地有些心慌。
他帶起挑釁的笑容,靠近了她。
雲含笑倔挺著身子,心口卻越跳越快,沒看見一旁的沈臻妮悄悄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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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含笑坐在易飛揚身邊,肩膀蜷著,雙手緊緊環在胸前,牙齒咬著下唇,雙眼警戒地直瞪著前方,一句話都不說。
易飛揚覺得好笑,眼角不時地偷覷著她。說真的,他也不明白她在緊張什麼。
他們雖然認識很久,倒是沒什麼機會單獨相處。每次他看到她的時候,她都是在忙忙忙、趕趕趕,他要跟她拌嘴,還得把握時間哩!難得他們靠得這麼近,而且她還一副強自鎮定的模樣。
哈,她這個模樣可愛得讓他想要逗她。
「咳!」他清了一下喉嚨。「妳是怕我把手摸上妳的大腿嗎?」
聽到他這麼說,她的臉馬上燒紅。「你敢!」她的手因為緊張而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
「不是敢不敢,而是想不想。」他的嘴角噙含著一抹笑。
她一語不發,死命張大眼睛瞪著他。
她的胃部隱隱抽搐著,他真的讓她好緊張。說實話,她並不是怕他侵犯她,只是當他那雙飛揚著笑意的眼眸,有意無意地觸及她的時候,她的呼吸就會感到有些困難。
而且她也不明白,為什麼只是同坐在一輛車上,竟讓她感覺到陷入無所遁逃的困境。
他笑笑地不說話,只是看了看她。
好吧,他承認,他真是個心機重的男人。他正在打量她,猜測著,為什麼兩人獨處會讓她緊張。
他們之間的關係其實是微妙的。他們認識了五年,彼此間既熟悉又陌生;她對他抗拒,但是他受她吸引。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刻意繃著臉,沉著聲說道:「我想你應該不會想拿我當我媽的替代品吧。」
他朗聲笑了出來。這樣有趣的她,真教他喜歡啊!
他笑道:「妳怎麼不說我想要拿妳當我的人質,威脅妳媽嫁給我。」
她一臉正經地說:「這不無可能。」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我沒有要追妳媽,為什麼妳不相信呢?」他笑看著她。
「正常人是沒有辦法忍受天天吃我媽媽煮的面,如果不是要追我媽的話,你幹麼天天來?」她的眉頭一挑。
她這麼討厭他,難道他能直接說他深受她吸引嗎?他只好含糊地說:「妳竟然這樣說妳媽煮的面。」
「我媽又不在,有什麼關係。」她聰明地戳破他的敷衍。「不要想轉移話題。如果不是要追我媽,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妳什麼時候畢業?」他突然這麼問。
「你問這個幹麼?」她狐疑地瞅著他。
「我不想把話題繞在妳媽身上,我問的是妳。」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妳什麼時候畢業,畢業後要做什麼?」
她不知道他對於他們只能談她媽媽這件事情,已經感到不耐煩了。她大學都快畢業了,他想要與她更進一步,所以把握著難得獨處的時間追問她的事情。
他的態度讓她不自覺地說:「我六月中畢業,畢業後就在麵店幫我媽。」
「這真的是妳要的嗎?」他的眉頭微皺。
這個問題很多人問過,但是當他直視著她的時候,她的喉嚨竟然像是堵住了一樣,一時之間說不出話。
兩個人對看著。他的目光不像一般人一樣只是好奇,那是關心、擔心,甚至是……
哎呀,她說不出來那是什麼樣的目光,但是這讓她心口怦怦地加快。
「關你什麼事。」明明她想告訴他,如果不是放不下她媽媽的話,她不會想要留在麵店,但是話說出口之後,就完全變了調。
噢,反正她就是不習慣和他好好地說話。
他特地停下車子,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唉,這算是自作自受吧!誰叫他每次講話時都會激怒她,就算想跟她好好說說話,她也充滿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