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雷恩那
不行、不行,非說不可,她才不要讓那些「狐狸精」繼續垂涎他。
機場各單位裡不乏漂亮美眉,再加上各家航空公司的空服員們來來去去、進進出出,就算他對人家不感興趣,可她只要一想到好多雙美麗眼睛拚命對他放電,她、她她她心裡就好不舒服。
「震倫,其實我要……」
無奈,她的話被他擺在客廳桌上的手機鈴聲打斷。
嘴裡的菜都沒來得及嚥下,他唇瓣還沾著沾醬,含糊地說:「等一下。」
舒寶琳只得怔怔地望著他跑去接起手機,迅速地與對方講了幾句,等回到廚房餐桌,他眉間浮出歉然的神色。
「發生什麼事?」她問。
關震倫坐下,重新拿起碗筷。
「是小柯。他過年的假一直請不下來,因為維修單位的mainpower不夠用,可是他又非回屏東老家一趟不可,之前,他跟我商量過,我已經答應幫他代班,剛才他是打來再確認的。」他是約聘的顧問,基本上是不需要參與大節日的排班留守的。
聞言,舒寶琳「喔」了一聲,筷子的前端點在軟唇上,「所以,明天你必需到機場去?」沒關係、沒關係,她至少還有半天時間培養勇氣,對他真情告白。
他苦笑了笑,瞄了眼手錶,「小柯的班從下午開始,我只剩下二十分鐘把自己餵飽,等一下就該到機場去了。」
「嗄?!」黑白分明的大眼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關震倫微乎其微地歎氣,「寶琳……我呃……沒想到妳會留在這裡。」他以為今年也和之前的每個春節一樣,就只有自己和影子兩個。
遇上這種大節日,她若不在身旁,他通常會讓自己變得十分忙碌,真找不到事做,只得將自己灌醉,倒進床裡呼呼大睡,要不就一口氣租個七、八支片子,通宵看影碟,看到眼睛酸澀再也撐不住為止。
因此,在小柯跟他商量大年初一代班的事,他才會毫不猶豫地答應。
聽到他的話,語調雖輕,舒寶琳心卻一陣瑟縮,泛著疼。
不住地想像著以往年節時分,她要不是飛到外站,就是休假回台中陪伴家人。她至少還有父母親疼惜,而他,獨自一個人,向來又喜靜不喜鬧,每逢佳節,心中是否倍感孤單?
「對了,妳剛才是不是有話對我說?」他忽然記起。
抿抿唇,吞嚥著喉中無形的硬塊,舒寶琳微笑搖頭。
「沒什麼,唔……不是什麼大事。」再找適當的時機吧,她心裡的話,三言兩語怎說得清楚?
「你多吃一點。」她幫他剝著蝦殼,邊叮嚀:「等會兒吃飽了,要記得喝止咳的糖漿。」
「不用吧,我已經好很多了。」關震倫瞪著她。
「誰說不用?」
「我說的。」
「那又怎樣?」她聲量微揚,又把他給瞪了回去,「還是要喝,我說的。」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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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一下午,舒寶琳與關震倫一起走出他的公寓大廈。
這次的代班,從年初一開始到年初四,連續四天下午,關震倫都得到機場報到,若一切無事,按正常下班時間回到住所,也都已晚上十點過後。
這一天,他開車載著她到機場,雖然嘴上沒說破,但兩人似乎都想延長在一塊的時間。
然後,他在機場的長途巴上站目送她坐上往台中的車子,她從高高的巴土車窗望下,對著他微笑,那抹笑依然清淺,卻漾出耐人尋味的溫暖情意。
他立在出境大廳外的騎樓,雙手插在西裝褲口袋裡,黑髮被風吹得凌亂又頹廢,而眉宇間因她即將離去而乍然升起的落寞,在見到她那抹淺笑後,竟奇異地被安撫了。
心頭漸暖,他揚起唇,靜靜回望她,直到司機先生踩下油門,將巴士駛離。
回到台中老家,舒寶琳一進家門,地板拖鞋都還來不及穿上,就被父母親一個接著一個的問題「砸」得哭笑不得。
她當然明白父母對她的「期望」,無非想她敞開胸懷,積極、樂觀地去認識一些男孩子,遇到好對象,可以維持一咪咪淑女的矜持,更要努力釋放出「歡迎來追」的訊息,別總是對那些叔伯嬸姨等等親朋好友介紹來的優質男冷著臉,就算禮貌應對,也拉出一條長長的、無形的距離。
他們一直為她擔憂著,就怕她拋不掉、放不下、忘不了,這些年來,心裡仍然記掛一段感情,不願意割捨。
的確,她的心曾碎成千片、萬片,神魂也曾瘋狂癡癲,如今想來,那彷彿是許久、許久之前的一個悲夢,久到偶然憶起,都覺得荒謬可笑,覺得不可思議,不懂那個夢中的自己,在求之不可得後,為什麼執著走那樣的路?
她不願再作夢了,更不願縮在小小的保護殼中,讓愛情沉靜不語。
男人已展開雙臂將她擁抱,她可以勇敢地再次說愛。
因為是他,所以她可以。
「我不管,最晚下個月底,找個時間把人給我帶回來家裡。」舒母在得知關震倫這號人物存在後,軟硬兼施,終於對舒寶琳下了最後通碟,「妳要再敢推三阻四,一下子說班表太緊,擠不出時間,一下子說人家工作太忙,沒辦法配合,我、我我我我就親自殺到台北去,我和妳阿爸上台北看女婿。」最後兩個字還加重音。
一旁的舒家爸爸點頭如搗蒜,採完全附議政策。
「媽--」舒寶琳明眸瞠得圓滾滾。
女婿?!老天!這……這這手腳未免也太快了吧?她和他還有不少事沒說清楚、講明白,突然來了個「大躍進」,他不被嚇得倒退三百步才怪。
「妳媽好好的在這裡,用不著喊得那麼響。」舒母兩手扠在腰上,跟女兒一般模樣的娃娃臉鼓了起來,輕哼著:「沒關係,妳不想邀人家來家裡玩,我讓黎晶去幫我邀,一樣找得到這位關先生。」
「媽--」舒寶琳嚷得更響亮。挫敗地想著,要真讓母親聯絡上胡黎晶,問起關震倫的種種,那自己和他這三年來所發生的關係肯定保不住秘密,屆時,恐怕要掀起一場前所未見的「腥風血雨」。
畢竟,她目前只讓父母親以為,她遇上一個待她極好的男人,她和他彼此喜愛、相互關懷,而故意忽略兩人其實早已脫光光,你抱緊我,我夾緊你,一起滾來滾去,滾了整整三年的事實。
到得最後,果然薑是老的辣,舒寶琳全然不敵,只得硬著頭皮答應,保證近期之內一定把人給帶到。
在結束年休回到北部,開春第一趟飛行是由台北出發,前往日本東京的國際短程航班,在機上,舒寶琳遇到臨時被民航局要求出差的關震倫。
說正格的,他這個顧問當得也太雜了,偶爾幫人代班那就算了,這會兒還得領著維修單位裡幾個被列為重點栽培的新手,前往東京國際展示廳參加全球性的機械安全與維修座談會。
他之前談定的契約裡,根本不包括這些雜務。
「年薪多了兩成,還有,出差費挺可觀的。」攤開一本八卦雜誌技巧地遮掩著,關震倫有些故意,熱暖暖地朝那細緻的耳朵吹氣。
舒寶琳沒辦法不臉紅,教那溫熱的氣息一拂耳後的敏感帶,害她方寸一促,身子輕輕戰慄,趕快抿緊菱嘴,抑住幾要逸出唇瓣的羞人歎息。
「你……不要靠這麼近。」她努力維持鎮定。
「咦?不靠近一點,怎麼說話?妳要我大聲嚷嚷嗎?」
「你你你別亂來!」
他表情有點小惡劣,「是妳問起,我才說的。」
飛機正在三萬五千英呎的高空翱翔,適才根據機長報告,沿途氣流穩定,就算有些許搖晃,在短時間內便能平穩下來。
此時,機艙裡的餐飲服務早已結束,負責廚房的空服員開始把各樣用具歸回原來的櫥櫃中,而其它空服員一樣各司其職,有的拿著小托盤巡視機艙,為旅客清理座位上的垃圾,有的則注意著每個區域的洗手間使用狀況,防止旅客偷偷在洗手間內抽煙,偶爾也會戴上衛生手套入內整理,維持清潔。
舒寶琳SC的職等,是除頭等艙外,其它艙等的服務狀態都得由她掌握,然後再統一匯報給座艙長。
她由經濟艙一路走到前面頭等艙來,跟座艙長艾蓮達報告完後頭的情況,並打算開始進行機上免稅品的販賣。
在這當口,那位被桃園國際機場各單位票選為最ㄏㄤ的單身漢--機械維修顧問關姓先生,正面無表情地站在書報架前,對於艾蓮達熱情洋溢的問話也是有一句沒一句地回著。
然而,在乍見到頂著一頭俏麗短髮的娃娃臉空姐突然現身,他加菲貓般的兩眼頓時注入蓬勃生氣,不僅拿著人家直瞧,還在她報告結束、轉身走進放置免稅商品車的空間的同時,隨手抓著一本雜誌,就這麼不動聲色地黏了上來,像只哈巴狗似的繞著她打轉,盡扯一些五四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