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華琳
「那些追過你的人一定很可憐。」他開始自怨自艾起來。
「追過我的人喔……」管晴悠偏著頭回想了一下,「可不可憐我不知道,不過,他們被可瑤打得鼻青臉腫的時候,看起來真的滿可憐的。」
「我可以體會他們的心情。」想追求她不只要有不屈不撓的意志,還要有過五關斬六將的決心才行,他覺得自己的未來有點堪慮。
「管小姐,從現在起,我要追求你,你會反對嗎?」他握住她的雙手,十分認真的說。
「雷先生你要追求我?!」圓眼睜得大大的,她顯然被他的話嚇到了。這是那個不小心的吻所帶來的效應嗎?
「對,男人對女人的那種追求。」幸好他的心臟還夠強壯,裂了幾次還沒壞。
「可是我、我……」她心慌兼結巴,終於體會到什麼叫作「啞口無言」,腦海裡急著搜尋一些用來拒絕他的詞彙。
她不能接受他的追求啊!因為她的工作還有她的病……怎麼辦?該說些什麼來拒絕他?
「你喜歡我嗎?」他不確定的問她。
水晶燈下,管晴悠緩緩地抬起臉,遲疑的眼瞳裡是一張溫柔的臉,她啟唇說出心中的答案:「喜歡。」她不想欺騙自己。
「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拉住她的手不自覺的握緊,雷頌昕屏著呼吸聽她的回答。
望進他誠摯而認真的眼睛,她覺得自己完完全全的淪陷了。
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這位新鄰居的?好像是從他留給她電話號碼那時候開始的,而喜歡他的程度,就跟她喜歡她的家人是一樣的,甚至讓她產生一種想依賴著他的感覺。
那麼,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男女之間的喜歡?她可以喜歡他嗎?
「那……好吧!」將所有的不確定因素擺到一邊,她帶著靦腆的笑容回答。
望著他如釋重負的表情,她笑開了臉,原來喜歡也會讓人緊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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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來到寂寞部屋,一個為了讓你我相遇的地方——
快樂小姐:小魚先生覺得喜歡是什麼?
桃紅色的小字輕快躍出,像只快樂的小鳥橫掠過螢幕。
Bluefish:喜歡會讓兩個人更加靠近。
隨著修長手指在鍵盤上起落,湛藍色的字敘說著答案。
快樂小姐:就像我跟你這樣嗎?
沒想到對方會有此一問,雷頌昕猶豫了一下,才慢慢一個字一個字的敲下。
Bluefish:對,就像我跟你這樣。
快樂小姐:但是,這樣的喜歡畢竟與現實不同。
Bluefish:怎麼說?
快樂小姐:因為我不會想見到現實中的你,卻時時刻刻在想現實中的他。
Bluefish:他?你在現實中有喜歡的人了?
快樂小姐:嗯。
沉默的氛圍在兩個不同的地方滯留了一會兒,兩顆心同時產生了一絲絲的落寞,這種感覺就好像生活中突然失去了什麼,但又很快的可以得到撫平。
快樂小姐:可是我卻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喜歡他……
Bluefish:喔?這又是為了什麼?
快樂小姐:因為我的身體……唉,算了。小魚先生,可以告訴我喜歡跟愛的距離有多遠嗎?
Bluefish:這個嘛,有時是一線之隔,有時又是千里之遙。
雷頌昕沒再追問快樂小姐沒說完的話。每個人都有權保有自己的隱私,這也是網路聊天的好處,不必面對彼此的尷尬。
快樂小姐:呵,這樣我又不懂了。
Bluefish:簡單的說,愛會讓喜歡的兩顆心更加貼近,此時就算不用言語也能知道對方的想法。
快樂小姐:那為何又會變成千里遠呢?
Bluefish:因為愛與恨是一體兩面,雖然愛還在,但恨的介入硬將兩顆心扯遠了。
時間變得漫長,桌上的咖啡已經變涼,雷頌昕一直沒等到快樂小姐的回覆,他想,也許對方還是個單純的孩子,不能理解他所說的話,很多事,都要經歷過了才會知道,就像他一樣。
快樂小姐:如果……我真的愛上一個人,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去恨他。
這是他回到電腦前,見到留在螢幕上的最後一句話,而快樂小姐已經離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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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山區,升起裊裊白霧,讓人有如置身太虛幻境。
將比著七的手指合成一個方形的框框,在星光點點的夜空下,不遠處那架著相機的身影成為管晴悠眼裡一張獨一無二的相片。
「你在做什麼?」注意到她這個小小的動作,雷頌昕轉過身笑著問她。
經過一段時間的追求與相處,他倆終於正式跨入情侶關係。
「拍你囉。」她瞇起一隻眼看著框框裡的他回答。
「不拍裸照了嗎?」將鏡頭朝正東方的天域對好焦距,一切準備就緒後,他朝她走了過來,與她一同坐在鋪了睡袋的草地上。
他喜歡她今天把頭髮全放下來的樣子,讓她多了幾分成熟韻致的女人味,單單一個觸碰都能輕易牽動他的心。
「誰說的?我只是想捕捉不同的你。」藏著無限活力的圓眼直瞅著他,看得雷頌昕連忙將目光轉向被雲霧繚繞的山頭。
「那麼我想你要用一輩子的時間才捕捉得完。」他方才幾乎控制不住地想抱住她吻個夠。
「那我就用一輩子……」管晴悠忽然打住話,沒繼續往下說。
登山用的瓦斯爐上正煮著逐漸沸騰的山泉,融合著陣陣的咖啡香氣。
從他開始說要追求她後,他們之間產生了一種奇怪的化學變化,這種變化讓她會不時的想起他,甚至把她原以為只會用在家人身上的牽掛也繫在他身上,但說到一輩子……似乎又太長了些。
「一輩子什麼?」經過這陣子的相處,他發覺她平常雖是個快樂單純的女孩兒,但當他們聊到某些事時,她又會變得十分敏感。
「雷先生,你說愛情能維持一輩子嗎?」管晴悠盤起腿,一手摸著趴在她身邊的果醬,心裡想著不曉得今天晚上能不能順利拍到流星雨的軌跡。
「也許能,也許不能。」他自己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因為她對他仍停留在「雷先生」的階段,這讓他有很大的……挫折感。
「喔。」管晴悠將下巴抵在屈起的膝蓋上,銀白的月光透過樹縫篩落在她臉上,抹上了淡淡的愁思。
原來,他也不能保證愛情的長久,就如同她沒有把握她能這樣子喜歡他多久一樣,也許是一輩子,也有可能只是短短的幾天……
「能不能一輩子是要靠兩個人共同去維持,我會盡全力去維持,你呢?」他將視線移至漆黑的遠方,看似無謂,其實心裡緊張得直發抖。
「也許會,也許不會。」
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他,雷頌昕錯愕地轉回頭,見她調皮的向他眨了眨眼睛。
「鬼靈精。」他笑道,長手一伸攬住她,讓她的頭輕輕靠著他的肩膀。
「我們今晚真的能看見流星嗎?」根據天文學家的預測,最起碼也要到二十號才看得見流星群,現在上山好像太早了些。
「聽說誠心祈禱的話流星就會出現,幸運的話,我們就能比別人提早二天看見流星。」流星雨是這幾年才流行的事,依他過去拍攝的經驗,今晚在這空曠的東部山區看見流星雨的機率應該很大。
「好冷喔。」換了換姿勢,她躲進他懷裡取暖。
這片胸膛好溫暖,溫暖得讓她想一直待在他懷裡,不想走開。
「其實……我並不喜歡流星。」望著滿佈星子的夜空,她有些遺憾的說。
在只剩蟲唧的夜晚,雷頌昕沒出聲,僅低頭凝視著她略帶憂傷的側臉。
「小時候我常常半夜不睡覺,趴在床邊的窗口等著星星掉下來,因為姊姊跟我說,只要對著掉下來的星星許願,飛到天上去的爸爸就會回來,後來我才知道,不管我許了多少個願望,爸爸都不會回來了。」這也是為什麼當攝影社的同伴們熱烈的討論去哪兒拍流星時,唯有她一個人選擇躲在暗房裡,不想聽到關於星星的事。
「如果我知道你不喜歡,就不會帶你來這裡。」他的手指輕輕為她拭去掛在臉上的淚珠,心被她突如其來的淚給絞得疼痛不已。
管晴悠馬上搖了搖頭,漾開笑臉,看著他說:「我很高興陪我看星星的人是你。呵,在雷先生面前我好像又變回從前那個膽小又愛纏人的小女孩了,老是說一些很傻氣的話,你不能偷偷笑我喔。」
「悠悠,不要勉強自己笑,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偽裝自己。」他吻著她淚濕的眼皮,把她失去親人的傷痛看得清清楚楚。
「你好討厭,淨說些讓人想哭的話……」手指揩去再度淌下的淚,管晴悠微揚的唇突然抿直成一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