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丹菁
「是嗎?」她依舊捧著額頭,語氣酸到連自己都不相信,「你是想要趕緊去見那個大美人嗎?」
「紈兒不是絕色,至少比不上你。」
飲禪試著挑些好聽話告訴她。
「是哦!」沒她的美,至少可以得到他的青睞……她幹嘛要拿自己跟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比?「你一定是迫不及待想要見她,是不是?可你都是半個出家人了,還找人家姑娘作啥?」
可惡,她到底是在惱什麼?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放得開。
「就是因為要出家了,才想要先將一些過往的紅塵俗事處理掉,要不怎麼出家呢?倘若心不淨,落發了又有何用?」他也知道自己一直不願面對的是哪樁,可事到如今,再不願也得要去做。
禍既是他闖的,他當然得要同蘇紈說個明白,儘管她不願相信,他也要同她說清楚。
即使她不原諒他都無妨,他只求一個心安。
「款?聽你這麼說,難道……」
聰明如她,豈會漏聽他話中的意思。
「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因為一些恩怨和誤解至今尚未成親,自然往後也成不了親;可有些誤會我定要同她說清楚,不管她信否,說完我便回淨靈寺落髮,今後再不管紅塵俗事。」
南門天驕傻愣地捧住自個兒的額頭,美眸眨啊眨的。
「你的意思是說,你打算跟那位姑娘把話說清楚,然後就回淨靈寺,算是了卻了你的一椿心事,是不?」
飲禪瞅著她點了點頭,他只是沒把他真正的身份告訴她罷了。
怎麼搞的,她覺得有些開心耶!
他每點一下頭,她的煩悶就少了一分,彷彿整個心情都開朗起來,連頭都不疼
「那好辦。」她整個人像是活起來似的,「咱們現在便上路。」
飲禪看著她突來的改變,訝異得說不出話來。
她跳起身,快速地整理東西,卻又突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不對,你一身窮酸樣,何不先在店裡把自個兒好好梳洗一番?要不她若是見著了你的落魄樣,說不準會認不出你來。你以往便是這個打扮嗎?應該不是吧,你尚未打算出家時,應該是不會這樣子穿才對……你和她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到底有什麼誤解要澄清?要不要同我說,說不準我可以幫上忙。」
她這個人最熱心了,有什麼事找她幫忙鐵定沒問題。
飲禪挑起眉,對於她方才一副憔悴失落的姿態轉變成這般生龍活虎,然後連珠炮似地追問一切,他感到萬分頭疼。
「你要我打扮,倒不如先擔心你自個兒好了。」
「我?不是本姑娘自誇,本姑娘的美傾國傾城、無雙無儔,足以魅惑眾生,不點胭脂而艷,不抹白粉而嬌,哪裡需要打理?倒是你才是個大問題。」南門天驕搖了搖頭,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雖說你要出家了,可你到底尚未出家,總是要穿件較體面的衣衫,把頭髮梳直束好,再換一雙鞋。」
那一次他在山崖捨命相救,磨破了衣衫自然也磨壞了鞋,連頭髮都糾結成一團;倘若不是因為他待她太好,她真不想忍耐他的不修邊幅。
不過沒關係,她這個人最講義氣,只要她做得到的事,不用他交代,她自然會替他辦妥。
「不用了,你先去瞧瞧自己的瞼。」他斜靠在床柱邊。
他這身裝扮有何不妥?一來可以讓人認不出他來,二來又可以時時警惕自己做事不衝動、不呷酒亂性。
「我?」她跳下床走向梳妝台,「啊,怎麼會是這個樣子?」
天啊,難道她就頂著這一頭亂髮和髒臉在街上晃嗎?甚至還一副猖狂地踏進酒店裡……
她不要活了,嗚嗚!
「我去叫小二送熱水上來,你好生打理後再上路吧!」話落,他便起身。
「那你呢?」她回頭。
「我說過了,你可以不用睬我。」他現下不趕緊離開,真不知道她打算要怎麼打扮他了。
他就是想要用這種姿態去見蘇紈,就是不想脫下這僧袍。
儘管是蘇紈,他也不見得要事事順她。
第八章
兩天後。
「你說的地方到底在哪兒?」
南門天驕一雙澄澈的水眸四處張望著,連眨都捨不得眨一下,想要將這滿街的熱鬧記在腦海裡。
天下之大,她要闖蕩的豈只是一個揚州而已。
說不准她要花上一輩子的時間才游得玩五湖四海,這個地方她可能就只來過一回,她自然得要記得清楚些,哪日她老了再好好回憶;當然,有人能同她一道回憶更好。
她側眼斜睨著一路上不發一語的飲禪,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沉思些什麼,也搞不懂為什麼自己每每想要找個人回憶時,總是想到他。
他是個悶葫蘆耶,一路上從江陽到江都,什麼話都不說;即使在客棧裡過夜,要他稍稍修容他也不肯,真不知道他到底在固執什麼。
不束髮也罷,不換衫也罷,可至少他的鬍髭也該修了吧!
他怎麼能夠把自己搞得這般狼狽寒酸?
「還未到。」飲禪刻意再壓低帽簷,閃避著街上熙來攘往的人群注視。
已有一段時間未回到這兒,然而他卻覺得那事兒……像是在昨兒個才發生似的,一切歷歷在目,讓他拂不去心頭的罪惡感。
「已經到市集了。」他方才不是說到市集便知道了嗎?
南門天驕左顧右盼,依舊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看他像是在沉思,卻又像是在發愣;有點像是聚精會神,又有點像是神魂不濟,
唉!真是搞不懂他。
「咱們先找家客棧。」他領著她拐進胡同裡。
「找客棧?你不是說有事同那姑娘說清楚便好,為什麼還要拔客棧?」她拉住他的衣袖,「為什麼到現下你還不能相信我呢?你把所有的事告訴我,我又不可能出賣你,你為何不告訴我?」
「我說過了同你無關。」見她不動,飲禪仍舊是拖著她往前走。「咱們先到裡頭去,別站在這兒嚷嚷,一般的女俠可不像你這般聒噪。」
這丫頭就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嗎?
他盡可能閃避不必要的注目,這丫頭反倒把自己裝扮得艷光四射,怕是招引不了他人目光似的。
「你穿這什麼衣裳?」他的眼往下瞧,停留在她露出大片雪脂凝膚的胸上。
他到現下才發現她已然換掉一身簡單胡服而改穿寬袖大襦衫。她到底在想什麼?她不是想當女俠嗎?他可沒見過一個在江湖間遊走的女俠是像她這般打扮的,想嚇人也不是這般。
她這身打扮豈不是擺明了讓江湖上的人知道她是個愚不可及的深閨干金?
哼,他到現在才發現,虧她還故意在他面前晃來晃去的。「咱們要去拜訪人家,不是應該要把自己打扮得體面些?」
她昨兒個藉機溜了出去,到布莊買了一小匹布幫他補衣袍,順道幫他做了一雙鞋,忙了她一個晚上,手指不知道扎出多少個澗,也不知道重新縫過幾回,他居然視而不見:他甚至沒發現她換了新衣裳,也點上胭脂,重梳髮髻。哼!失魂落魄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說什麼要把話說清楚,依她看,他根本是在撒謊。
倘若只是想要把誤會澄清,犯得著把自個兒搞得這麼魂不守舍嗎?
「這就是你的體面?」無怪乎自一出門到現在,總覺得有人盯著他們看;原來並不是在瞧他,而是在瞧她。
「我也是為了顧及你的面子才這麼做的,你還以為我喜歡啊!」她嘟起粉杏色
的唇。
這人怎麼這麼不識相啊?
「罷了,咱們先進客棧。」他簡直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他不想在街上多說,不想招惹任何麻煩,先將她帶進客棧再強迫她換下這一身引人遐思的衣裳。
「不要,你不同我說清楚,我就不進去。」她執拗得很,尤其當她覺得自己佔上風的時候更是不退讓。
「難看。」他鬆開她的手。
這丫頭以為這裡是南門山莊嗎?站在胡同尾同他耍賴,還怕這來往的人潮不把他當成辣手摧花的登徒子。
「我難看?我這樣子難看?」她不禁拔尖吼著。
有沒有搞錯?她這樣子叫難看?那這世界上還有美人嗎?
連她自己瞧鏡子的時候都會瞧得入迷,讚歎自己居然可以美得如此無懈可擊,他居然說她難看!也不想想她到底是為誰打扮的,若是以往在山莊裡,她還沒興致這樣妝扮自己呢!
特意扮給他看,他還嫌棄她,他是想氣死她嗎?
「小聲點,你以為這是哪裡?」飲禪翻了翻白眼,想強拉她,卻發覺四周已經開始聚集一群看熱鬧的人。
「這是哪兒又如何?」她火大了。
她已經許久沒發這麼大的火氣了,一旦讓她發起火來,她才不管此處是何處,想吵架,想逗嘴,難不成還要挑時間地點?
沒要他誇她,可她沒料到他居然會嫌棄她。太過分了,她就不相信她會輸給他心中的那一個她。
「天驕!」飲禪悶喊著要她適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