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丹菁
話都說完了,他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他可是很想念他那脾氣暴躁易怒的婆娘,想她嘴上雖然說著狠話,可實際上卻未真正對他動手,只有一次怒急攻心失手傷了他的頸項,因此,他更加肯定她對他仍是有情。
既然她沒再改嫁,他自然可以將她帶回廣陵,不管是用騙的、用拐的、用綁的,他也要將她帶回廣陵。
「你何時回廣陵?」八皇子同素心互看一眼,沒再挽留他。
「近期。」他勾笑答道,隨即起身。
不過到底要多快,可就得看他那婆娘什麼時候點頭了。
他就不信她會放著堂堂的門主夫人不當,寧可當個無憂閣的掌櫃。
倘若現下回去的話,方巧可以到無憂閣用晚膳,又可以去逗逗那婆娘……多日不見,就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同他一般想念他?她的性子是烈了點,但卻是刀子嘴豆腐心,他硬的不成,來軟的總可以吧。
就不信她會不動心。
掌燈時分,無憂閣裡燈火通明,笙歌不斷,然在中央大廳外頭的樓台上卻不斷地傳來聲聲歎息。
衣蝶戀站在樓台欄柵前,睇著綴滿璀璨燈火的垂花拱門、碎石路徑,卻始終見不著那抹身影。
那個混帳到底是死到哪裡去了?
那一日他莫名其妙地闖進她房裡,在她房裡睡上一夜又同她一道用過早膳後,便再也見不著他的蹤影了。
他到底是在打什麼主意?蓄意闖進她房裡,卻什麼都沒做,難道就只為了要邀她一道用膳?
事情豈會如此單純?
可若他真另有用意,為何又會接連幾天沒有他的消息,反倒是聽鶯丫頭說他帶著一位姑娘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裡晃呢?
那個混帳,虧他還敢說那姑娘是人家送的……
哼,說得好像一點意思都沒有,彷若美人在抱,他一樣可以不為所動,然實際上呢?他卻迫不及待地帶著那面貌姣美的姑娘四處走動,甚至還走遍了京裡有名的腳店酒樓……好色之徒,狗改不了吃屎!
微歛下長睫,睇著自個兒一身棗紅色的袒胸大襦衣,長髮綰成高髻,綴上了珠簪金步搖,就連臉上的妝也較往常來得濃些……她這是在做什麼啊?
她把自個兒扮成個花娘到底是在想些什麼啊?
那個混帳到底來不來這裡又與她何干?她何苦把自個兒弄成這副德行呢?
她微惱地想要拔下髻上的珠簪,卻又想起自個兒為了要妝點這髮髻,可也費不少工夫,她何苦為了他而拆下?
綰都綰了,她是弄給自個兒瞧的,可不是要讓他瞧的。
雖說她是上了一點年紀,可放眼整個京城,又有幾個年輕的姑娘家能如她這般的絕艷無儔?只消再點上胭脂,還怕會輸那素未謀面的素心姑娘?她就不信她真能比她美……她在想什麼啊?她裝扮自個兒是她心情好,又不是要同誰一較高下,可她這心態……怎麼會連她自個兒都摸不透?
緩緩走下樓台,還沒釐清這莫名其妙的思緒,便見鶯丫頭急急忙忙地從眼前的小徑飛步而來。
「大掌櫃的、大掌櫃的,他來了!」她氣喘吁吁地道。
「他?在哪?」衣蝶戀不自覺地鬆開眉頭,杏唇也不自主地往上彎。
「在東廂房候著呢。」鶯鶯拍了拍自個兒的胸口,想要稍緩氣息,卻見衣蝶戀正露出一抹粲笑,不覺疑惑地問道:「大掌櫃的,你在笑什麼?」
有什麼事情可以讓大掌櫃的露出如此燦亮的笑?大掌櫃的已經接連數天都顯得萬分煩躁,嚇得閣裡頭的人逃得逃、跑得跑,沒人敢在她身旁多停留,只有她不得已地在大掌櫃的身旁伺候。她也想逃啊,可是她是大掌櫃的貼身丫鬟,她能逃到哪裡去啊?
「我哪有笑?」衣蝶戀回身低斥她。
哪有笑?她氣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笑?不對,她有什麼好氣的,她根本就不在乎他,又怎麼會生氣?
「可是……」真的在笑啊。
「你怎會帶他到東廂房?」衣蝶戀打斷她的話,不想再聽她叨絮的雜言雜語,撩起裙擺隨即往東廂房移動。
「他向來不都是待在東廂房的嗎?」鶯鶯見她愈走愈快,偏頭睇著她逐漸消失在燈火中的倩影。「太子殿下不是每次都在東廂房等的嗎?大掌櫃的會不會聽錯我的話了。」
她從沒見過太子殿下來時,大掌櫃的會這麼迫不及待的。
「是你?」
衣蝶戀幾乎是足不點地地躍入東廂院落,推開東廂房的門卻沒瞧見她預期見著的人,反倒是瞧見了在一旁品茗的李誦。
「要不然會是誰呢?鶯丫頭沒同你說是我來了嗎?」李誦輕抬眼睞著她,不懷好意地笑道:「你該不會是把我誤以為是哪個人了吧……」
「怎麼會?」
她勉強地勾出虛應的笑,若無其事地在他身旁落座,心裡開始咒罵向來不牢靠的鶯鶯,惱她居然沒把事情說清楚,害她以為……呸,她可不是蓄意那般想的,只是剎那間,她真以為是他……
「我還以為這些日子以來,你忙著要處理自個兒的家務事;忙著要同那負心漢把話給說清楚,遂把我交代的事都給忘了呢。」李誦為她斟上一杯茶,高深莫測地睇著她特地裝扮的模樣。「女為悅己者容,這麼多年來,我可還沒見過你特地為誰這般妝點自個兒呢。」
為的是誰呢?他們彼此心知肚明。
衣蝶戀撇了撇嘴。
「我心情特好,裝扮一下自個兒不行嗎?」怎麼,瞧她裝扮成這個樣子,便認定她是為了軒轅頡嗎?荒唐!
「是嗎?」他把尾音拖長,壓根兒不信她的說辭。
「難道太子殿下到無憂閣,為的便是同我閒話家常?」衣蝶戀哪裡受得了他那種詢探式的眼神。
「當然不是,只是我在想你真的是把正事給忘了,難道你忘了和親之事?」
「和親?」這是幾百年前的事了?
「看來你近來事務繁忙,真是把這件小事給忘了。」李誦笑得極為戲謔。
「豈敢忘了太子的托付?」衣蝶戀不動聲色地笑著,卻極為惱怒自個兒居然會因為一個軒轅頡而忘了正事。這十多年來,她可未曾犯下如此錯誤。「只是這一件事,仍在琢磨之中。」
「得快,這事兒是拖不得的。」李誦不忘再多囑咐她一聲。
「知道了。」索性把鶯丫頭交給他送去回鶻和親算了,橫豎那丫頭的武學亦足以自保,省得她天天在她耳邊喧吵不休。「那我先告退了。」
衣蝶戀起身打算要回大廳去見見軒轅頡今兒個會不會來。
李誦睇著他特地為她斟上的茶水,見她連動都沒動,不禁笑彎了眼。「怎麼,今兒個無憂閣裡頭的人並不多,你是急著要上哪呢?是為了要見情郎一面,遂連留下來陪我喝一杯茶的心情都沒有了?」
「這是哪兒的話?」衣蝶戀一愣,不解自個兒怎會讓他看穿了心思,不過她是去見負心漢有沒有來,而不是會情郎。「儘管今兒個的客倌較少,但我還是得到廳上去晃晃,免得有什麼差池。」
身為無憂閣的大掌櫃,她這麼做可是一點都沒有錯,何況要是軒轅頡那好色之徒真的來了,誰知道他會不會色心大起,輕薄了閣裡的曲倌舞伶。
「真是如此?」李誦笑得眉都彎了。「可我方才經過大廳時,瞧見了軒轅頡正在大廳上同你閣裡的舞伶談笑風生,一副好不快活的模樣,而你現下又急著要走,我還以為你是……」
「他在大廳裡?」她瞪大眼。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何她會沒發覺?她站在樓台上看了老半天,倘若他真是來了的話,她豈會不知道?
第9章(2)
「你吃味了?」
衣蝶戀聞言,乾笑了兩聲。「怎麼可能?他要怎麼花天酒地,那也是他的事,與我何干?不過,他若輕薄了我閣裡的舞伶,我自然得要好生處理,才不會讓其他客倌以為他們可以如此輕薄舞伶。」他最好是像這幾日一樣消失在她眼前,省得她一想起他便一肚子火。
不過他也真是了得,居然又再次闖進無憂閣,甚至還敢調戲閣裡的舞伶,這麼一來,她多得是理由可以趕他。
「那你打算要怎麼處理呢?」
「當然是把他趕出去!」她現下可是迫不及待,她的手癢得很,就等著動手止癢。
「等等。」倏地一抹人影自窗外飛入。
衣蝶戀抬眼,錯愕自個兒居然沒發覺外頭躲了人,而那人正是軒轅頡;是他的武功精進了,還是她太分神遂沒注意到?可不管到底是哪一點,都不能算是好事,倘若他是刺客的話,她和太子殿下的下場將不堪設想。
「喂,我沒出聲,你就當我死了不成?」軒轅頡沒好氣地吼著,定睛睞著衣蝶戀一身勾魂的衣裳和一張妝點得魅惑眾生的粉臉,他霎時傻了眼。「你、你……你這是什麼模樣?你做什麼把自個兒扮得像個花娘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