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丹菁
這怎能說?要是說了,一定會遭他唾棄的。
「你說啊!」
「關氏!」
關戒覺正在逼問,門外突地傳來哥尤低沉的嗓音。
關羽翩猶如死裡逃生般地暗自竊喜,忙不迭地倒了一杯水,擱在炕邊的矮几上頭,故作忙碌地說道:「定是王爺差哥尤來找我,我得先去向王爺謝恩,你再躺一會兒,待會兒我再來看你。」
話落,她便一溜煙地奔出門外,讓關戒覺連要喊住她的機會都沒有。
「你不是說王爺要你照顧我來著?」他沙啞地喊道:「至少也要把水拿給我喝吧,那麼遠……我拿不到啊!」
第八章
「王爺。」
聽見哥尤的喚聲,坐在水榭亭子裡的鐵戰野微微抬眼,在見著哥尤身後的關羽翩後,便揚手示意要他退下。
關羽翩婷裊來到他的面前,欠了欠身,站在一旁等候差遣。
關羽翩等了半晌,卻一直等不到他出聲,她不由自主地偷覷他一眼,卻見著他的一雙魅眸直睇著她。
沒來由的,她覺得自己的粉頰發燙了起來。
怪了,今兒個天候也不怎麼好,冷風蕭瑟斜吹,細雨迷濛亂舞,甚至還覺得有股寒意,怎麼臉會燙成這樣哩?他沒事這樣盯著她作啥?
「你的氣色不佳?」又過了會兒之後,他才開口。
鐵戰野心想與他何干?但待他驚覺時,話已經問出口了。
可她的氣色確實是不好,想必定是因為她守著關戒覺一天一夜之故;她何須如此用心?並非己出,她何苦做到這種地步?她的身子骨原本就纖細了些,入府之後似乎是更加消瘦了。
「奴婢的氣色不佳,定是一夜未眠之故,只要奴婢今兒個晚上好生歇息的話,明兒個便沒事了。」她笑了笑,此番話自然也暗示著他要好人做到底,可千萬別再說要她去服侍之類的話。
不過他要她來,應該不是為了要同她話家常的吧?
「你現下回去休息吧。」
倘若只消休憩便能讓她的氣色好一些,他倒是不介意當個好主子,也算是為了前一夜的失態致歉。這才是以往的他,這才是他原本的性子,他從來不會凌虐下人的,可這幾年來……
「那王爺呢?」她不解問道。
要她下去休憩?倘若他真要她下去休憩的話,要哥猶帶個話過來不就得了?何必在把她帶來水榭之後,才又讓她回去休憩?
難不成是她方纔所說的話所致?他這樣的舉動算是在……恩賜她?
為什麼?這不按牌理出牌的王爺,做的事情確實讓她摸不著頭緒。
「本王在這兒待著,你下去吧。」
鐵戰野垂下眼簾,大手按在發疼的膝上,他不想再瞧她一眼,更不想再去猜自個兒在一日未見她之後的思念,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關羽翩原本想順著他的意,正準備要退下,在臨走之際瞧見他微擰眉頭,而大手又落在膝上。她不知道這是不是他的習慣動作,可今兒個的天候是比前些天冷多了,也下雨了。
聽哈赤圖說過,王爺最討厭落雨飄雪的天候,因為這種天候總會讓他的傷處疼痛難耐,然而腳再怎麼疼,他卻怎麼也不肯讓御醫治他的腿。
這番話再次浮上她心頭,不知怎地,她的腳就像是被釘住似的,一步也走不了。
「怎麼?你還不走?」
沒聽見關羽翩離開的腳步聲,他緩緩地往後望去,發現她站在他身後。
關羽翩不語,退自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去,雙手輕揉著他一雙蓋著一條繡毯的腿。
見狀,鐵戰野怒不可遏地撥開她的手,咬牙切齒地斥道:「誰准你碰本王的腿?」
這混帳女人!連御醫都不敢任意碰他的腿,就算是哥尤要他蓋上繡毯,也是得隔空蓋上才成,而她未得他的允許,居然敢如此恣意妄為。
她瞅著被打紅的手背,不由得扁起嘴來。
唉,明知道他一定會不開心的,可她就是無法殘忍地轉身就走嘛。「奴婢聽管事說過,天候不佳時,王爺的腳易犯疼,於是便……」
「放肆!」他氣得渾身發抖,惱怒她總是三番兩次地挑起他的怒火。
在沒遇上她之前,他可真不知道自個兒的脾氣居然可以壞到這種地步,他發覺他是愈來愈控制不了自個兒的情緒了。
「管事還說,王爺的腳要是犯疼了,只要泡點熱水。揉揉腳,便可以舒服些。」她真是沒事找事做!明知道這麼吃力不討好的事,是該有多遠就閃多遠的,可她非但沒有閃,反倒不知死活地貼得更近,根本是自找麻煩。
可有什麼法子呢?瞧他發疼卻又悶在心底不說的模樣,她就難受嘛。
「這差事也輪不到你做。」
他想要撥開她再次伸來的手,可她拿捏得宜的手勁卻令他的膝蓋感覺舒服了些,讓他不再開口。
「奴婢以往常這樣幫關老爺子捏腳,他說奴婢的手勁恰到好處,只要讓我輕按過之後,便會覺得舒服許多。」
見他不再撥開她的手,她便放膽地輕握他的膝蓋,再逐一往下揉捏著。
就說嘛,乖乖地讓她服務一下不就成了?
鐵戰野哼一聲,「哼!本工可沒聽過有誰會稱自個兒的夫君為老爺子的,你同你夫君到底是什麼關係?說是夫君,倒不如說是自個兒的爹!」
噴,她倒是挺有孝心的,還會替她的關老爺子揉揉腳……怎地?一聽見此事,心又煩躁起來了?
經他這麼一說,關羽翩才倏地想起。
是啊,她總是這麼稱呼關老爺子的,從未覺得有何不妥,而關老爺子也沒同她說過什麼,現下經他一提,倒是有些奇怪哩。
「怎麼不回話了?是讓本王給說中了?」
見她愣得連手也忘了動,他不禁挑唇勾笑,然心底卻是煩悶得很。
至於煩啥?悶啥?他也不曉得。
她雖是一身清白的身軀,儘管未曾與她夫君圓房,可至少也曾嫁作人婦,光是想到這一點,他的心又躁動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關羽翩站起身走到鐵戰野的身後。
「王爺,想不想到外頭走走?」
人啊,不能老待在一個地方,一旦待久了,心思便會讓週遭的一切給束縛。她要是再同他說下去的話,
一定會讓他搞亂心思的。
「你做什麼?」
他往後斜睨她一眼,見她直推著他往後門走,不由得心生狐疑。
「奴婢帶王爺到外頭走走。」對!去外頭吹吹風,看看外頭的景致,別讓她的心思被他隨意牽動。
真是的!他突地同她說到這話題,害得她覺得很迷惑。她從未遇過像關老爺子那般待她好的人,而她也不曾對任何人心存感激,甚至還想要以身相許,倘若這份感情不是夫妻之情,那會是什麼?
這王爺無緣無故地提起這事,害得她也開始質疑這份感情。
「大膽!本王不出府,你膽敢推本王出府?」
眼看著就快到後門了,鐵戰野瞇起魁眸,大手拍在椅把上。
該死的,她明知道他只能坐在這破輪椅上頭,卻還偏要推他出門,這豈不是要他出去丟臉來著?
「到外頭走走多好,老是窩在這府裡,不生病才怪。」她從容回答,仍舊推著他往門外走,壓根兒不想聽從他的話。
關羽翩瞧見後門無人看守,她喜孜孜地開了門,二話不說地推著他走出胡同。
「你太放肆了,你以為本王會由著你造次嗎?你真以為本王待你較好,便不會罰你了嗎?」他瘸了腿,連下人也瞧不起他,不聽從他的命令了嗎?
他是一個行動不便的王爺,是一個從邊關被打回京城的將領,她居然還要推著他到外頭去,是存心要讓人看他笑話,恥笑他的不良於行嗎?
「王爺,奴婢知曉王府裡頭是相當富麗堂皇的,不論是前院的亭台抑或是後院的水榭,都是美景,可再怎樣的美景,天天瞧、天天看,也會有膩的一天,是不?」
她推著他在大街旁走著,看著兩邊大聲叫賣的小販,噙在嘴角的笑意不由得更加深了。
「王爺不良於行,那有啥關係?奴婢可以推著王爺到處走、到處看,總比老窩在府裡的好。」
可不是嗎?這街巷的景物當然不比王府裡的好,但王府裡可有南北貨物、稀奇古玩的玩意兒可供欣賞?
鐵戰野垂下眼簾,霎時忘了惱火,也忘了擔心旁人的目光,只聽得見她方纔的話。
「跟在一個瘸腿王爺身旁,你倒是挺引以為傲的,壓根兒不怕旁人會嘲笑你?」
每個人都會怕的,尤其是以前老愛纏在他身旁的格格們,如今更是怕得不敢再踏進他鐵勒王府。她不怕嗎?這般推著他上街,她不會覺得不妥?
「啐!笑奴婢什麼來著?」她不禁失笑。「王爺這等身份高貴的人,心思可真是古怪,您既然都已貴為王爺了,會有誰敢在您面前造次呢?坐在這木輪椅上也不怎麼顯眼,沒人會在乎的。況且奴婢聽管事說過,王爺的腿根本不是問題,是王爺自個兒不肯醫治罷了,只要拄著枴杖,讓腳多活動活動,再加上御醫的診治,這腿定是能走的,奴婢就是不懂王爺為何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