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丹菁
說不准她是個女扮男裝的大家閨秀,已到及笄出閣之齡,不免關心起自個兒的終身大事。
這下子,他肯定可以狠狠地敲她一筆。
「這樣子嗎?」惠兒灩攤開掌心。
「嗯。」陰陽子輕輕點頭,他一手搖扇、一手撚鬚,直盯著她異於常人的掌紋。「姑娘……身邊該是沒有半個親人才是。」
「哦?」惠兒灩不解地看向他。「從何得知?」
陰陽子突地抬眼睞著她。「姑娘,老夫替人卜算至今,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麼奇特的掌紋,若是可以,還盼姑娘別出閣,省得禍害他人。」
惠兒灩尚未有反應,她身後的一干男子皆眥目欲裂地逼近幾步,她連忙回身制止。
惠兒灩強忍怒氣,好聲好氣地問:「何以見得?你若不同本姑娘說個明白,本姑娘身後的人可會沉不住氣的。」
陰陽子睇向方才險些動粗的漢子們,有點狼狽地吞了吞口水。
「姑娘,妳這掌紋是斷掌,是克親、剋夫之命啊。」
他這麼說會不會太直接了?
見她身後的大漢們又靠近一點,陰陽子不禁稍稍往後縮。
他會不會猜錯了?說不准她是官宦之家,所以才會帶著一群身穿便服的侍衛隨身保護。
「有無方法可解?」語畢,惠兒灩緊抿粉嫩的唇。
混帳!到底有完沒完?為何每個術士都這麼說,難不成她真的是煞星轉世?
「這……」陰陽子額上的冷汗直冒,背脊也起了寒顫,他絞盡腦汁地想了一會兒,「姑娘,能否把生辰八字給我?」
惠兒灩挑高柳眉。「沒問題,把筆給我。」她瀟灑地在紙上寫下生辰八字。
陰陽子拿起筆批了又批、掐起指算了又算,最後他一張臉哭喪得好像自個兒的死期已近。
「姑娘……」
這是什麼八字啊?自他行走江湖至今,還是頭一回見著這麼可怕的八字,這要他如何解說?
「說!」她沉著聲逼問。
顯然甭問也知曉答案……但她就是不信邪,偏不相信自個兒真的注定一生孤寡。
「姑娘妳……注定六親不靠,而且命帶孤鸞,注定成親成克,換言之……」他能不能別再說了?他不想說了,真的不想說了!
「說!」惠兒灩一拍桌,順手揪起他的衣領。
繼續說啊!她還能有多慘?哼!她就不信她的命真的這般差勁!
「妳還是別成親,免得造孽……」啊!他不是故意要這麼說的,可是自個兒這張嘴刻薄慣了,現下一時半刻要改也改不了。
「有無方法可破?」她瞇起眼,手勁毫不放鬆。
「這……」陰陽子狼狽地喘息著,原本要告訴她無法可破,可是她身後的彪形大漢將他團團圍住,他不禁昧著良心說:「有……」
「有?」她反倒是一愣。
她找過那麼多術士,未曾聽過有任何破解之法,這老傢伙卻說有?
「姑娘,何不先鬆開老夫?」自個兒就這樣被她拉著,很難看哩。
惠兒灩立即把手一鬆,讓他跌坐在椅上。
「你得老老實實的說,若是讓本姑娘知道你誆我,我鐵定讓你往後無法再擺攤做生意。」
「老夫知道。」嗚,怎麼會有這麼霸道的姑娘?
「還不快說!你不知道我家小姐正等著嗎?」彪形大漢中有人先開口了。
「勁坎,別對老先生無禮。」
惠兒灩手一揮,眾人立即退下,而她則是一派優閒地傾近他。
「快說,別誆我。」
陰陽子哭笑不得地睞著她,他不得已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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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之內的溺水之人?」
惠兒灩在走回福來客棧的路上,嘴裡不斷喃喃自語著。
「十天之內守在河之下游,若有人自上游被衝到下游,便將之救起……如果是綠眼之人更佳,若是胸上與腹上皆有紅印者,即為真命天子……」
有可能嗎?
福來客棧旁不到兩里之處,確實有條河,那條河不深不淺,不過若要淹死人,倒也不怎麼困難。可是若從上游滑到下游,那就算她要救,大概也已經是浮屍了,怎麼可能會是她的真命天子?
況且,有綠眼人嗎?城外的驛站離邊關極近,她從小看慣了契丹人,可是也沒瞧過有綠眼的……再說,好端端的,人的身上怎麼會有大紅印子?
是胎記嗎?就她所見過的胎記,若不是墨黑色便是藏青色……不對!她愈想愈覺得不對勁……那個術士該不會誆她吧?
自從爹過世後,她不知道找過多少術士,每個術士的說法都一致,反正不脫什麼六親不靠、孤鸞入命,橫豎沒有一個好聽的。
她原本不信,然而如今教她剋死的夫君已有五人……教她都覺得有點發毛了。可她就是不信自個兒的命真會如此,老天不讓她出閣、要她孤單一世,她偏偏要嫁!
以往要人招贅,現下不用了,她可以委屈出閣。她就不信自個兒真的掙脫不了命運!
不過,那個老術士可千萬別誆她,要是惹惱她,就怕連她都壓不下自個兒的脾氣。
「小姐,妳瞧!那裡似乎有人在打架。」艮協指著遠處的河畔。
惠兒灩連抬眼都懶。「你頭一回見人打架嗎?」在驛站附近,天天都有人動刀使劍,難道他們還沒瞧慣嗎?
「哇,好幾個打一個哩。」勁坎也驚呼著。「小姐,咱們要不要幫他一把?」
惠兒灩抬眼往遠方探去,只見十來個人圍著一個年輕人,她撇了撇嘴。
「不管他,是福是禍都是他的命,連驛站的官員都不管了,咱們還管什麼?」
這種小場面天天都要見上一兩回,沒什麼大不了的,要是真出了人命,再差人到驛站通報一聲,不就得了?唉,她只是一般百姓罷了,犯不著連這種事都攬上身吧?
況且,她若真要出閣的話,就不該再管這些無聊事,而且她往後出門也不該再帶這麼多人了,免得人人見到她都怕。
怕什麼呢?她長得不差呀!城裡的男人實在太不識貨了,居然一見到她便抱頭鼠竄,把她當作毒蛇猛獸看待,教她嘔死了!
方才在城裡時,她也許該去買些胭脂水粉,再不就添購些緞織雲錦,替自個兒裁兩件女子衣裳。如此一來,以後再踏進城裡時,也許就不會那麼引人側目,而且那些男子一瞧見她的裝扮應該會中意一些,只是……
要她怎麼受得住?她從小穿褲子穿慣了,爹也甚少買女子的衣裳給她,現下突地要她改變穿著……先別管他人瞧不慣,連她自個兒都覺得渾身不對勁!
三年前穿喜服時,她就萬分難受,現下若是再來一遭……
穿喜服尚可忍耐,只消穿上一天便成,若是從現下就改變穿著,豈不是表示她往後都得這麼穿?要她像城裡的女人般塗胭脂水粉、長髮盤成髻,再插上金步搖、穗花、玉簪……唉,當女人怎麼會這麼麻煩?
「小姐,既然咱們不幫忙,不如繞道走吧,別再往前了。」
見她想得出神,勁坎好心地提醒她。
惠兒灩置若罔聞,逕自往前走。
前頭一干人殺得正眼紅,刀光劍影也閃爍得嚇人,不知道惠兒灩是壓根兒沒放在眼裡,還是想得出神,眼中根本沒那群人的存在。
「小姐!咱們又不幫忙,若從他們身邊走過去,顯得太沒有江湖道義了。」她心腹之一的艮協也好心勸著。
「囉唆!江湖道義會比本小姐的終身大事重要嗎?」
她有點微惱地瞪著他,繼續往前走。
嘖!沒瞧見她正在想事情嗎?有事想同她說,好歹也要等她把事情想完再提,
是不?
吵死了!這地方怎麼會這麼吵?
惠兒灩惱火地往側邊瞪去,正想叫她身後的弟兄們閉嘴讓她清靜一下,孰知有樣東西竟然不知死活地撞上她;她二話不說以掌接住,再借力使力地把東西推到一旁。
「混蛋!搞什麼?」她發火地大吼,接著定睛一瞧,猛然發覺眼前的十幾個人皆殺氣騰騰,似乎沒半個認識的……呃,這是怎麼回事?
她轉身睇著她的好弟兄們,他們全都站在她身後。
她方才到底是丟了什麼東西?那東西……挺像是個人的,但她沒仔細瞧,所以不能確定。
算了!河水不算太深,就算真被她丟進去,用爬的也應該爬得到岸邊,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
「不好意思,你們繼續吧。」
惠兒灩揚手示意,不想理睬這些事,然而才踏出一步,一柄長劍便架在她的頸上。
她不禁瞇起美眸,抬眼瞪著眼前蒙面的男子。「兄弟,太沒江湖道義了吧?」
都已經道歉了,這人還要怎樣?
「誰要妳多管閒事?」男子低聲斥責,有著古怪的口音。
「誰多管閒事?」她回頭罵著一干弟兄。「說!是哪個人多管閒事?方纔我不是說別多管閒事嗎?是哪個混蛋居然不聽我的命令?」
她的左右心腹艮協和勁坎很無奈地伸出手,指了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