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丹菁
「是你不想見著小姐吧?」廉碩走到兩人面前,索性往桌上一坐。「我這幾天跟著小姐裡裡外外地跑,瞧她就和以往一樣,只有你好似沒臉見人似的,窩在這房裡……說穿了,你根本就是在偷閒吧?」
「啐!」朱夭若沒好氣地斜睨他一眼。
偷閒……他的眼睛是出了問題不成?他哪裡像是很閒的樣子?
壓根兒不知道他心裡亂成一團,方才聽廉鐸胡說八道,就已經夠令他頭疼了,如今還多了個廉碩。
「我說小姐真的相當疼你。」
「是嗎?」朱夭若冷冷地續道:「你倒是說個理由來聽聽,別再說什麼小姐見我偷閒也不會吭一聲之類的蠢話。」
難道廉碩真的不知道他和小姐之間發生什麼事了?發生這種事後,要他怎麼有臉見她?他知道不能繼續這樣子下去,自個兒定要去向小姐陪罪,但……再給他一段時日吧!
現下的他,真是羞得不敢見她啊。
「就好像……」廉碩思忖了一會兒才道:「小姐向來不會管我們上妓館,卻對你相當嚴厲。」
「這是什麼理由?」朱夭若不禁發噱。
「我是說真的!你也知曉小姐的性子向來隨性得很,不會過問下人到底去哪兒了,可她偏偏十分注意你;記得那日你醉倒在青樓裡,小姐可是氣得一整天都沒用膳呢。」
「那是因為你們生性好色,她早巳見怪不怪,而我……」真不知道廉碩在想什麼,虧他竟能說得口沫橫飛,好似真有這麼一同事。
一個說他對小姐動了情,一個說小姐疼他入骨……現下是怎麼著?好似他們真的看對了眼,只是雙方皆不知情……啐!又不是才子佳人的故事,虧他們倆想得出來。
「這話說得不對,咱們是色大膽小,只敢上青樓,不似某人有色也有膽,居然連主子都敢推倒在床榻上……」廉碩邊說邊點著頭,煞有幾分讚賞之意。
「你!」沒事把話題轉到這上頭作啥?嫌他不夠煩嗎?
「不提這些,我來這兒是要告訴你,有人上鋪子提親了。」廉碩壓根兒不睬夭若的反應,逕自說道。
「哼!這又怎麼著?」朱夭若掉頭不睬他。
小姐長得美若天仙,有人上門提親一點都不意外,而且……依小姐只貪戀美少年的個性,提親的人一定會敗興而歸。
「不怎麼著,只是小姐沒趕人,反而留下對方。」
「嗄?」朱夭若猛地回頭。
「談得可起勁呢……」廉碩輕描淡寫地道,然而話未完,便見著一抹人影飛奔而去,他不禁喊道:「夭若!小姐不准你踏出門,你……」
「不用叫了,見不到人影了。」廉鐸沒好氣地打斷他。
「嘖!我的話還沒說完呢,主子倘若真要出閣也輪不到咱們置喙,他緊張個什麼勁兒?」廉碩不由得發噱。
廉鐸若有所思地睇著門外,不由得搖頭晃腦起來。
唉唉,不就是這麼一回事?
如此地清楚明瞭,卻只有身陷其中的人不明白;他都說得這般清楚了,夭若卻是打死也不相信,唉……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
不管他了!
第八章
「我就不送了。」
當鋪前頭,送走了聒噪不休的媒婆,范江不著痕跡地歎了口氣,轉身走進鋪子裡,有些恍神地坐回案桌後的椅子上。
已經到這時候了……
是啊!都已經五年了,夭若的年歲同她一般大,算了算也該成家立業了……然而他可是她的典當物耶,他要如何成親?
有人上門同她說煤,她可以二話不說地趕人,但如今人家說煤的對象不是她,這可就有點棘手了,再加上她已經一連數天沒見著他的面了……一想到夭若,范江的粉顏不由得燒燙起來,她不禁搖頭歎氣。
教她如何見他?
就怕自個兒見著他,一不小心便會掄起拳頭打他,一個不經意把他打成殘廢,她豈不是要養他一輩子?
說來說去還不都要怪他?
居然將她錯認成花娘……喝醉了又怎麼著?難不成喝醉了,不管做什麼事都沒有錯?
要她怎麼受得住這種事?
他如此地放肆,非但親了她,還對她上下其手,更不可饒恕的是,他居然……啐!到蘇州是想過得開心的,然而美少年也不過才瞧了幾天,接下來的日子卻混亂到不行。
搬到蘇州來,到底是對還是錯?
怎麼老覺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到底是誰起的頭?
是她嗎?
范江乏力地飲眉思忖著,突地聽到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傳來,一抬眼便見著夭若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教她連忙斂下眼。
啐!方想到他,他便跑來了?
他跑到這兒做什麼?他不是正躲著她嗎?既然打算躲她,他就該窩在府裡才是啊!跑到這兒……教她怎麼面對他?
「小姐,聽說有人上門提親?」朱夭若快步走到桌旁,壓根兒不管自個兒還上氣不接下氣。
范江微挑起眉,偷覷了他一眼。「怎麼著?」
這麼厲害?連著幾天窩在府裡,他也知道鋪子裡發生什麼事了?啊!八成是廉碩那笨蛋跑去通風報信的。
「人呢?」偌大的大廳就只有小姐一人啊,該不會是廉碩誆他的吧?
「走了。」她隨手抓了個天山玉鎮紙把玩。
啐!男大當婚,看來他真的想成家了……他要怎麼成家?一個好人家的姑娘豈會願意跟著他一塊兒吃苦?方纔她沒同媒婆說,他不是她府上的總管,而是她的典當品……要是媒婆知道夭若只不過是當鋪的第一號典當品,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
唉!她太過仁慈了,方纔若直截了當地說清楚,媒人肯定會立即打道回府。
只是……他通常都在鋪子裡和府裡走動,或者是陪著她出遊,怎麼會有人看得上他?
並不是她要嫌棄他,而是他真不是她偏愛的類型。
她要的男人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器宇軒昂、瀟灑不羈,而他……除了濃眉大眼之外,其它的嘛……飛揚的濃眉顯得太剛強,看得出固執的性子,黑眸顯得太陰沉,好似隨時都在算計別人,鼻樑顯得太剛毅,唇瓣抿得極為……混蛋!教她又想起不該想起的事了。
「走了?」他一愣。
換句話說,她終究還是拒絕了?
可不是嗎?小姐是偏愛美少年沒錯,但僅止欣賞罷了,從未想過要占為已有,更遑論與哪個小白臉結為夫妻……啐!明明知道的事兒,可當初一見著容婧,他怎會笨得一頭栽進小姐設下的陷阱?
「嗯。」她狀似隨意地道,彷若把那一晚的事給忘了,但只有她心裡清楚,把玩著鎮紙的手心裡滿是汗水。
不管他為何突地跑來,但現下都已經把事兒告訴他了,他也差不多該走了吧?
她不說話,他不搭腔,氣氛好似突地沉重起來。
朱夭若瞅著她,見她把玩著手裡的鎮紙;小姐寧可盯著手上的鎮紙也不多瞧他一眼?他不禁在心裡暗歎。
她定是在意得緊……
或許他還無法看穿主子的心思,但這麼一丁點小動作,他心裡還是很清楚的,然而事情總不能就這樣放著不管吧?
倘若不趁現下把話說開,往後五年要怎麼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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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一口氣,緩緩地吐完氣後,朱夭若刻意忽略跳顫不休的心,方要開口……
「你……」
「妳……」
范江抬眼,兩人不約而同地開口,對看一眼,她連忙移開目光。
「你先說吧。」
「小姐有什麼吩咐?」
誰知道兩人竟又一塊兒開口,她不禁沒好氣地抬眼瞪著他。
「我要你先說,你聽不懂啊?」原本是想問他有無成親的打算,但既然他有話想說,就直說啊!
「我……」心跳急促,教他在舌尖上打轉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你婆婆媽媽個什麼勁兒?」她沒好氣地道:「想說什麼就說啊!」
這樣你啊我的,聽在耳裡多不舒服?相識五年了,想當初剛和他一起生活時,也沒見他這般彆扭過。
「我……」他深吸一口氣,總覺得氣哽在喉頭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逼得他幾乎快要窒息,只好一鼓作氣地道:「那一夜的事是我的無心之過,我知曉自個兒定是唐突了小姐,所以我……」
「得了、得了,往後別再犯了。」她揮了揮手,狀似不在意地道,然而卻急急地垂下螓首,不想教他瞧見燒燙的粉顏。
這種事能在這當頭說嗎?
無端端地在這當頭提起這件事作啥?想同她道歉,待她回去再說不就得了?現下天色還早,說這種話……教她心兒狂跳,頭都暈了。
「可……」他壞了她的清白,這事兒怎能這樣就算了?
難道小姐壓根兒不在意他壞了她的清白?知道她向來瀟灑慣了,凡事不拘小節,但怎能連這種事都不在意?
「不用說了,我說怎麼著便怎麼著。」她有些不耐煩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