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文 / 喬安娜·林賽
「你很容易受傷嗎?」
「是的。」凱瑟琳回答。
「還不算太壞。有許多傷痕,但至少皮膚沒開裂,也沒傷到骨頭。」
「你肯定。」
「骨頭肯定沒傷,你自己可以判斷。他們不管你發著高燒,也不願請醫生。」
「我發燒了?」
「一天半。所以你被帶到這裡,我懂發燒的事。」
「這裡是什麼地方?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凱瑟琳。」
「凱瑟琳娜?」女人笑了。「這個姓很好,很高貴——」
「是的,他們也這樣告訴我,」凱瑟琳打斷她,非常生氣自己的姓又多了種講法。「你叫什麼名字?」
「帕拉莎,你現在住在我家裡。羅地亞昨天把你送到這裡。他很關心你。公主儘管知道你發著高燒,卻還是不派人照顧你。她有意冷落你,沒有人敢幫你,因為他們都害怕受公主的責罵。」
「我明白了,」凱瑟琳恨恨地說,「事實上,我該死的。」
「不。」帕拉莎回答。「你的高熱是因杖責引起的,並不非常嚴重。羅地亞不懂,他很關心,因為他知道如果王子知道了這件事一定會非常生氣的。」
這個女人終於提起了季米特裡。但他即使生氣,也無法阻止事情的發生。而且她只是沒想他會發火。如果他不呢?如果他一點也不在乎呢?
凱瑟琳的喉嚨哽塞住了,她不願再想他,她努力把自己的思想集中在其它事上,「你一個人住嗎,帕拉莎?」
這女人對凱瑟琳的問題覺得奇怪,「在這間大房子裡?不,還有我的丈夫,薩娃,他的父母,我們的三個孩子,你看得出,這裡還可以住更多人。」
這是一個木製的大房子,因為這一帶木材資源豐富。房子只有一層樓,向四周延伸,比凱瑟琳一路上看到的其它許多村莊的房子都大。她原以為圓木房子一般都只是一間,這個卻有好幾間。她至少看得出廚房後有一間,門開著。廚房本身就很大,正中央一張大餐桌,還有大火爐,雕刻精美的碗櫥,比她看到的任何一個都要好看,裡面放著一套木製餐具。
屋子裡靜悄悄的,沒有其它人。「他們都在田里幹活嗎?」
帕拉莎欣慰地笑了,「搶收馬上就要開始,那時事就多了。當然現在也要幹活,除去菜田上的野草,剪羊毛,殺豬,為冬天作準備,但都沒有種植和豐收忙,到那時一天如果只工作十六小時是很幸運的。今天是星期六。」
她似乎認為凱瑟琳應該明白她的意思。凱瑟琳確實懂,不過那要歸功於一路上和瑪露莎的交談。一到星期六,俄國所有村莊都集中在澡堂,那裡水潑在磚爐上冒出蒸氣。浴客們躺在沿牆的架上,越高越熱,有的為了達到很好的效果,用白樺樹嫩枝互相拍打,更有甚者,他們跳入河裡或小溪裡,要是在冬天就赤著身在雪上打滾。不可思議,但瑪露莎說這種經歷確實非常激動人心,她也是自己嘗試了以後才得出這個結論的。
「你很想念蒸汽浴,是嗎?」凱瑟琳說。
「是的,雖然你的高熱半夜裡已退卻,但我不能留下你一個人不管。我本來想叫薩娃帶你一起去,因為蒸汽對你會有好處。但王子的弟弟尼科萊昨晚來了,和他媽媽一起住在村莊裡,所以他也有可能去。我想你恢復知覺後,一定不願被他糾纏,至少在你還沒有完全康復前。」
「為什以他會糾纏我?」
「他糾纏所有女人。」帕拉薩「咯咯」地笑了。「他很快步他哥哥的後塵,但他不像王子這麼挑剔,任何女人他都接受。」
凱瑟琳不知道自己是否受到侮辱。她最終沒有說話。她知道尼科萊是誰,是彼得?亞歷山德羅夫的私生子,是該村莊的一名奴僕。他的母親在他出世後得到自由,但她沒有離開,還是呆在這裡,最終嫁了一位村民。但尼科萊和其它亞歷山德羅夫的私生子一樣,在貴族家庭長大,周圍總有一幫僕人伺候他,寵著他。
凱瑟琳一直不明白安妮夫人,一位尊貴的英國女人,居然能忍受丈夫的不忠。事實上,尼科萊只比季米特裡小七個月。據瑪露莎講,安妮夫人從未抱怨,一直忠誠地看著彼得直到他去世的那一天。
凱瑟琳知道自己不會那樣善解人意。但她很現實,她懂得男人是受他們身體的支配,即使最慈愛的丈夫有時也會做出一些不忠實的事。這就是現實生活,她看得太多、聽得太多,對此根本不懷疑。她堅信不聞不問就不會造成傷害,她堅信一旦她結婚後,只要她沒有聽說丈夫的不忠事件,她不會理會不忠的可能性。
她原來就是這樣想的,現在她卻不那麼肯定了。她不能寄希望於戀愛。她也不敢肯定她會不理會季米特裡所做的一切,她會猜疑他不在身邊時的不忠。一想到這種可能她就傷心。再確證事實只會更糟。如果他們結了婚,她該怎麼處理這種事?她現在又該怎麼辦?
他走了,很有可能去追逐另外一個人。她開始並不相信,但他現在仍在莫斯科,那裡許多女人都會吸引他的興趣。當然她認為他喜歡她,她想得很多。
該死的,為什麼帕拉莎提醒地亞歷山德羅夫家族男人們玩女人的醜事和那些討厭的私生子呢?瑪露莎從未提及季米特裡有過。但那並不意味著他沒有或將來不會有,看看米沙,他去世時才三十五歲,但最大的私生子現在已十八歲了。
她該忘了季米特裡。他太英俊,太討女人喜歡。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對一個女人忠誠,即使他愛她。她需要的就是那個嗎?當然不。她該盡早離開他,不能等到她對他的愛如此強烈,他對她的愛撫讓她不在乎他所做的一切。如果她要走,她最好現在就行動,趁季米特裡不在這裡,伏來德米也不再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第廿七章
凱瑟琳躲在屋子邊的陰暗處,等到這次疼痛過去。她輕微的一個動作都會給她帶來無比痛苦。她帶著匆匆收集的一袋食品,堅決不讓痛楚阻止她的行動。
今天早上她不耐煩地等著帕拉莎和她的家人作著去教堂的準備。當那個善良的女人提出薩娃一定很樂意帶凱瑟琳去教堂,錯過彌撒是不可想像時,凱瑟琳心裡一陣慌張。當帕拉莎努力把她從床上扶下來,她呻吟著,痛苦地叫著,那個女人終於放棄了這個念頭。
凱瑟琳昨天遇到了這一家的其它成員,他們一起唱著對王子和他家人的讚歌,他們把這些人也當作家庭的成員。她開始認識到僕人的幸福和福利完全取決於主人的品質和財富。受命於一個好主人,他會覺得自己似乎有了個家。這個家保護他不受外界惡運的侵襲。在一個殘酷的主人統治下,他的存在只是受罰,被迫勞動,他總是提心吊膽自己被賣掉或交換,更糟的是,被送到軍隊服二十五年的軍役。
季米特裡的奴僕們對他們現有的處境非常滿意,也完全意識到自己的好運,他們討厭自由,因為這樣他們就會失去保護,也失去與自己一起繁榮的土地。他們在漫長、輕閒的冬天生產的東西,季米特裡拿去賣掉。在歐洲,它們的賣價比俄國高,這表明了這裡的生活水準也比那裡高。
他們穿上了最好的衣服,這個風俗似乎世界各地都一樣。男人穿花襯衫,最好是紅的,而不是平時鬆鬆地束在腰間的襯衫。褲子是用上好的布料做成,但因襲幾世紀前的風俗,風格上還是寬鬆。靴子質量上等,而不是大多農民夏天穿的那種。再戴上俄羅斯的高帽子或者再披件外衣,就使得一套裝束更加完整。
女人們也打扮得漂漂亮亮,把頭巾按自己的心願裝飾起來,帕拉莎的頭巾上有珍珠和純金飾品。節日裝是沒有袖子的那種,用柔軟的布料做成,五顏六色,凱瑟琳看得到窗外走過的許多女人身上穿著這樣的衣服。
這裡的星期日和倫敦的一樣,經過長長的彌撒後,一天徹底放鬆。凱瑟琳希望今天的彌撒會持續兩個小時之久,她聽說有些地方就是這樣的。然後年輕人玩遊戲,成人互相拜訪,閒聊。聽上去真像英國!但凱瑟琳不希望去看或加入這次節日狂歡中。她希望自己能跑得遠遠的,不讓他們發現。
如果她再有幾天時間恢復,那麼她的逃跑會更容易,更不要說傷口也會更好受些。但她注意到屋子邊牧棚裡的那匹馬,她知道自己想走。她聽聽周圍沒有聲音,除了那些臥床不起的,其它人都去了教堂,星期天是她唯一的機會。她也不願再等上一個星期,下個星期天說不定季米特裡就回來了。
帕拉莎曾告訴她去莫斯科和去聖?彼得堡的時間一樣長。這裡正巧在兩者之間。不包括今天,季米特裡已離開整整三天了,而且他沒有帶僕人走,否則那樣至少要花五天的時間。他一個人騎在前面,如果真的趕時間,這樣可以大大縮短時間。她不能冒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