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喬安娜·林賽
「我還沒想好,或許你可以去問你哥哥。」凱瑟琳說謊。
逃避的回答終於打斷了安娜斯塔西亞的專心,她皺皺眉。「你動了,頭往邊上移一點,下巴抬起——對。」她把凱瑟琳和畫中人比較了一下,放鬆了。「問米特?這跟他有什麼關係?」她暫時忘了畫畫,「你不是希望……我的意思是,當然你知道……哦,天哪。」
「知道什麼,公主殿下?」
安娜斯塔西亞非常尷尬,馬上裝作專心畫畫。她不想喜歡凱瑟琳,只是想把她當作一個絕好的出氣筒,但最終卻非如此。她起初只想把她畫成一個土裡土氣的農民,粗糙,普通,充滿鄉土氣的女人,最終也沒有那樣。她已經畫了三次,最終還是放棄。現在她畫下了她看到的凱瑟琳。
事實上安娜斯塔西亞確實喜歡凱瑟琳,她的坦率,她的鎮靜,和俄羅斯人如此不同,還有她那恬靜的自尊、幽默。她甚至喜歡她的倔強,非常像自己。安娜斯塔西亞一開始給凱瑟琳安排了很多任務,但當凱瑟琳拒絕後並不爭吵或者妥協後,她不由地對她心生敬意,她不再去想凱瑟琳自稱貴族小姐是虛假的。她開始把她當作一個朋友。
現在她突然同情起這個英國女人。她通常不會同情那些怨天懮人的女人。她不能理解被拋棄的痛苦,因為她從未被拋棄或哪個男人會對她沒有興趣。她就像她哥哥一樣,隨心所欲地更換目標。
兄妹倆唯一的區別是,季米特裡愛女人,但沒有特別的一個,他喜愛所有對他有吸引力的女人。安娜斯塔西亞就不同了,她必須感覺自己愛上某人,事實上她經常會有這種感覺,但只是不會持久。
安娜斯塔西亞沒有想到像凱瑟琳那樣實際的女人會如此癡心。她為什麼還以為到達俄國後季米特裡還會關心她的一切?他已經意識到自己把她帶上船是個錯誤。他對她已沒有興趣,所以才會把她讓給安娜斯塔西亞。凱瑟琳難道沒有意識到嗎?
「意識到什麼,公主?」
安娜斯塔西亞聽到她問同樣的問題臉紅了,她看凱瑟琳已注意到她的窘迫,說:「沒什麼,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不,你知道。」凱瑟琳不放過她,「我們在談你的哥哥。」
「是的。」堅持是在凱瑟琳身上安娜斯塔西亞注意到並敬慕的另一個特徵。「我覺得你與其它女人不同,她們對季米特裡一見鍾情。你沒有因為他的忽視而難過痛苦,我只是想到你可能不知道他——,他——」她很尷尬,如果凱瑟琳知道她在為她難過,一定會更加難堪。「你當然知道我在想什麼。」
「知道什麼?」
「米特對女人投入不會持久,他不會特別愛上哪一個女人。你知道,他從來沒有。很少有人能讓他感興趣兩周以上。他的情婦例外,那也是為了方便,他並不愛她們。等等……塔塔娜公主又是一個例外,他打算娶她,雖然她並不重要。」
「公主?」
「不,不,你沒必要說。我知道你很理智,一定會擺脫對米特的依戀。你要是知道有多少女人為他神魂顛倒,一定會大吃一驚。他喜歡女人。只要他感興趣,他一定會全心投入。他也從未作任何承諾,所以沒有人說他欺騙她們。」
凱瑟琳幾乎沒有聽過去她後半段話,她的耳邊一直迴響著「結婚」這個詞。她的胃開始難受,似乎暈船。季米特裡要結婚時她來說並沒什麼,她曾以為安娜斯塔西亞是他妻子,那麼他有未婚妻又算得了什麼?
安娜斯塔西亞已提出這一話題,她坐在那裡等凱瑟琳的回答。她想聽凱瑟琳說說她對季米特裡的感覺。如果向她解釋只會浪費時間,因為她是他的妹妹,她一定不會相信凱瑟琳的話。
「你是對的,公主。」凱瑟琳盡力冷漠地說:「我很理智,在這種事上不會被你哥哥或其它男人控制。事實上,我很高興得知他已忘了我在這裡。」
安娜斯塔西亞不相信,她的語調冷漠,但話語卻非常明確。安娜斯塔西亞認為凱瑟琳確實愛上了季米特裡。但她現在已得知這種感情是多麼無望時,她或許會忘了他。安娜斯塔西亞認為她幫助了凱瑟琳,心裡好受了很多。
還好季米特裡沒有在這個時候進來。十五分鐘以後他進來了,凱瑟琳已平息了怒氣,思想經過激烈的鬥爭,也已平靜下來。她對自己非常滿意,安娜斯塔西亞透露的消息對她毫無影響。但幾個星期沒有見到他,突然見面對她來說確實影響不小。
凱瑟琳沒有忘記他的魅力。她懷疑她的記憶,他還是神話中的王子,太英俊了。
他穿著黑灰色的衣服,他穿什麼並不重要,他的頭髮似乎長了點。他瞥了她一眼,眼神中充滿好奇,或許不是。
凱瑟琳說的是事實。自從那天他意外地出現在她的房間起,他就停止了追逐。她當然很高興,旅行變得平靜些,但卻不令人激動。真的,凱瑟琳,你懷疑與他的心理戰爭。你這一生從未得到如此高的榮譽——他對你感興趣,你也懷念其它的事。
她心裡歎了口氣,現在感覺怎樣都不重要了。她還是她。凱瑟琳?聖約翰女士是不能找情人的。哪怕是像季米特裡一樣的情人。
「這是什麼?」
他的語調充滿好奇。他怎麼知道安娜斯塔西亞在畫她?安娜公主很少離開自己的房間,他也很少過來。安娜公主不是輕易和好的人,她還在生她哥哥的氣。事實上,她有意在避開他,就像他逃避凱瑟琳一樣。
「米特,這看上去像什麼?」
這不是問題,安娜斯塔西亞在向她哥哥表示她的生氣。她不喜歡被人打斷,尤其是他。
季米特裡不去理會她的譏諷,轉身面對凱瑟琳,掩飾不住他的驚訝。
「你同意她畫?」
「是的,亞歷山德羅夫,你覺得像什麼?」
凱瑟琳也禁不住同樣地反駁。季米特裡笑了,她不想逗他。
「你想幹什麼,米特?」安娜斯塔西亞瞪了他一眼問。
他不想幹什麼。不,他想。但他不能對他妹妹說,更不能對凱瑟琳說。他昨天決定要看看新策略行不行得通。這種等待的遊戲把他的耐心推到極點,他每次想找凱瑟琳都忍住了。今晨他還得等,因為她同安娜斯塔西亞在一起。而他最不願意見到她倆在一起。
他以為對凱瑟琳的依戀會因為一段時間沒見到她而逐漸減弱。可是今天一見到她,他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如果他在俄國,有其它女人陪他,或許會這樣,不,他自己也懷疑是否有用。她對他來說還是最性感,最激盪人心的女人。只要跟她在同個房間,他就會心猿意馬。他需要得到她,不斷地同她做愛。他對其他女人很快就厭了,而對她卻不。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希望自己能厭倦,他曾常為自己與女人不能建立持久的關係而感慨。他認識的女人只能是認識的人。事實上,只有一個女人他稱之為朋友,那就是娜塔裡亞,不過那也是在他們不再同居後。他現在寧願厭倦也不願這種依賴一直主宰著他的思想,使他沮喪。
季米特裡沒有回答安娜斯塔西亞的問題,也不打算回答。他笑著慢慢走近她,裝作看她的畫,其實是找個借口看凱瑟琳,這樣就不會太明顯。他是這樣計劃的,但正如任何對待凱瑟琳的計劃一樣,這次又失敗了。他無法讓自己的視線離開畫像。
他知道妹妹擅長畫畫,但卻沒料到會這麼好。他不是為此感到驚訝。只是畫中的女人與他渴望的似像非像。雖然她們很相像,但這絕不是他每次閉上眼睛看到的女人。畫中的女人很高貴、莊嚴、典雅,活脫脫一個貴族小姐。
在閃著金光的衣裙裡,她的頭髮紮緊,甩過肩頭,頭戴王冠,她簡直是中世紀的皇后,高傲不屈——是的,安娜斯塔西亞抓住了那種人們不能輕易辨認的美麗。
天哪,他在想什麼?她就是個演員!這就是一場戲,姿勢。裝扮。
他摸摸安娜斯塔西亞的肩說:「她看過了嗎?」
「沒有。」
「她不讓我看。」凱瑟琳聽到這個問題插進來說。「她就像保護皇冠珠寶一樣保護它,真有那麼可怕嗎?」
「不,一點也不。」他看到安娜斯塔西亞聽到這個問題僵住了。「凱瑟琳,你出去一會兒好嗎?我想和我妹妹說句話。」
「當然可以。」
凱瑟琳對他表現出的冷漠很是吃驚。她到底在等待什麼?他的漠然說明了一切,安娜斯塔西亞說得沒錯。凱瑟琳在無意識地期待,期待什麼,她自己也不清楚。現在她的心中充滿沮喪,她覺得自己想哭。
房間裡,安娜斯塔西亞轉身面對哥哥。他還盯著畫像在看。「怎麼樣?」她絲毫不想掩飾自己的不滿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