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程鈺

    憐兒安撫著腹中的寶寶，好半晌才依依不捨地離開那間店舖，還一步三回頭地對著那些可愛漂亮的小衣服、小帽子著迷。

    疲累的她來到街邊的椅子上坐下，從懷中取出小型的錄音機，伴著人群的喧鬧聲，帶著笑錄下她現在的心情。

    「我剛剛從醫院出來，醫生說我和寶寶都很好，寶寶是個健康漂亮的女孩。我拜託霓穎姐，如果我生孩子時發生意外，請她將寶寶送回到旭那裡，希望他不會怪我，好好的將她撫養長大。

    寶寶真的很聽話，都不會讓我覺得難過，我今天看到她的樣子了，是個可愛的小不點，我從不後悔留下她，相信旭看到她，也會喜歡她的。等她長大了，請替我告訴她，媽咪很愛她！」

    憐兒笑著錄完，關掉錄音機。她雖然從東方旭的生命中逃走，但他的影子卻始終留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即使對他又怨又恨，但思念還是糾纏其中，讓憐兒每天鬱鬱寡歡，她習慣了一個人說話，錄下當日的心情排解寂寞。

    扯開嘴角微笑，太陽曬得她頭昏眼花，取出麵包，雖然沒有胃口但她還是強迫自己吃了起來。

    醫生說她營養不良，又不夠重，加上過於勞累，她一定得多吃才行。

    街邊不停有孩子跑來跑去玩耍著，辛憐兒始終帶著微笑看著他們，一邊輕撫小腹，一邊吞下那讓她難以下嚥的乾澀食物。

    一個小孩為了撿汽球而突然朝憐兒飛奔過來，他來不及停下，正好一頭撞在憐兒的身上。

    孩子的母親跑過來道歉，憐兒也微笑著原諒，可是她起身時的動作還是被一陣巨大而強烈的腹痛震撼住，寸步難行。

    「啊……」憐兒低喘一聲止住動作，皺緊眉頭緊抓著椅子的扶手，腹痛有如刀捅般，快要讓她承受不住而暈過去。

    「好痛……」她輕喊一聲痛苦地滑下身子，手仍緊緊地護住腹部。

    「天吶，寶寶，妳怎麼了……唔……」

    她的腹部疼痛如同火燒，憐兒咬緊牙關撐過一波暈眩，全身冒汗的她意識慢慢模糊。就在她昏迷倒地的前一刻，一雙大手撐住了憐兒的身子，東方旭焦急的臉出現在她面前，讓她覺得很不真實。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身子，確定他是否是她疼痛時的幻想。

    「痛……孩子……快救孩子……」她倒在他的懷中：心臟加上腹部的劇烈收縮讓憐兒說不出完整的話來，但她還是固執的堅持，要救她的孩子。

    「是我，糖糖，別怕！」

    迷亂中那令人放心的聲音傳來，感覺到腰部手臂用力的收緊，憐兒終於支持不住，昏倒在東方旭焦急呼喊的聲音裡……

    ☆☆☆☆☆☆☆☆☆☆☆☆☆☆☆☆☆☆☆☆☆☆

    從一片白色中醒來，腹部強烈拉扯的痛感讓憐兒感到害怕。

    「唔……孩子……我的孩子……」

    她呻吟著想起身，掙扎的身子卻被一雙大掌穩穩按住。

    「如果妳還想要她，就別亂動。」

    東方旭的臉出現在憐兒面前，她驚訝地發現原來他是真的在她身邊。

    「寶寶……她還在嗎？」

    泫然欲泣地急忙摸著小腹，憐兒害怕的樣子讓東方旭心碎。

    「妳以為我會在妳昏迷的時候，找醫生來打掉妳肚子裡的小孩嗎？」

    憐兒躺在床上，咬住唇看他，搖頭不語。

    「妳在怕我，糖糖。」

    她微微瑟縮的身子和防備的眼神，嚴重地傷害了東方旭的心。「我從來沒有想要讓妳怕我，對不起，是我傷了妳。」

    憐兒還是靜默以對，半晌才用陌生疏遠的語氣開口：「我要她活著。」

    為什麼他會來？為什麼他的眼中寫滿關愛？

    憐兒努力將頭扭過去，寧願相信眼前的東方旭是她過分想念而產生的幻影，她是真的怕他，怕他要再打掉寶寶。

    東方旭聞言輕歎了一口氣。「她已經五個多月了，就算現在我說不要她，她也還是會在妳的身體裡一直活下去，現在打掉她對妳來說太危險也太殘忍了。」

    憐兒蒼白的臉讓東方旭不自覺地放低語氣，他盯住她突起的小腹，心中也在為這個小生命的頑強而驚訝。

    聽他談起孩子，憐兒稍稍紆緩對他的戒備。「她很乖，我們生活得很好，你不用擔心。」辛憐兒的聲音冷漠而疏離，愛撫著自己腹部的動作卻溫柔異常。她的愛，從今往後再也與他無關。

    「妳真的知道我在擔心？」

    東方旭的黑眸對上她的眼睛，說得沉痛。「我無時無刻不在擔心妳，我吃不下也睡不著，一直在想我的糖糖有沒有吃飯、有沒有睡覺？妳知道我到底有多麼擔心妳嗎？」

    憐兒因他的話而皺眉。「不要再編故事騙我了，你曾經想要殺了她，我不會忘記那時候你殘忍的樣子。」

    東方旭的心在顫抖，他坐在她的床邊，哀痛她言語間充滿的恨意。

    「我知道妳還在恨我。」他悲痛地說著，五臟六腑都在擰痛。「這就是妳不回家的原因？不管我怎麼做，妳都不肯回頭嗎？」

    他不相信他登在各大報紙雜誌上的啟事，她都沒有看過。她不回家，一定是還在怨他，是他用冷漠相殘忍打碎了她的愛與信任。

    「我們有一個新家了，寶寶沒有去過你那裡，我怕她會不適應。」辛憐兒的頭垂得低低的，如今她已經沒有回去的勇氣。

    她不該再愛他的！她知道。

    就算是為了過世的父母親，她也該阻止自己不再留戀他的懷抱；為了腹中無辜的女兒，她也要逃得遠遠的，不再幻想回到過去的溫馨。

    「妳？我？妳分得這麼清楚？」東方旭因她的話而憤怒。「妳是我的妻子，當然要回到我們共同擁有的家，她也是我們的孩子。」

    「我真是你的妻子嗎？」憐兒的眼眶裡充滿了淚光。

    「妳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東方旭的眉頭鎖得更深。

    憐兒將嘴唇咬得死緊，忍不住說出心中的怨慰。

    「我聽到你和權叔的對話了，我不是你的妻子，我們沒有任何法律上的關係。更殘酷的是，我怎樣也不敢相信，我父母的死竟然和你家有關，我一直都很想問的，卻始終問不出口……」

    面前的這個男人，是殺她父母兇手的兒子，她雖然知道與旭本人無關，可她感情上還是不能接受，她竟然和兇手的兒子成為夫妻！

    她的話被東方旭困惑的聲音打斷。

    「妳聽到我相權叔在辦公室裡說的話而誤會了我，是不是？」

    「誤會？」辛憐兒憤怒地瞪著東方旭，他憑什麼敢肯定這只是誤會？

    他的父母撞死了最愛她的父母親，他刻意欺騙隱瞞了她這麼多年，現在只有一句誤會就想要解釋清楚了嗎？

    東方旭皺眉輕歎，他知道，敏感的她一定受傷了。

    「妳的父母的確是受害者，當年公路上發生連環車禍，妳父母的座車被迎面撞擊，受創最重，妳父親突發心臟病，母親則是為了保護妳才去世的，這些妳都知道的，不是嗎？」

    「我知道？！」

    辛憐兒坐起身子回視他，憤怒地反問：「我知道什麼？我根本不知道是誰撞上我們的車子，又是誰害我父母命喪黃泉、讓我們一家人陰陽永隔。更可笑的是，我竟然還跟兇手的兒子結成夫妻，我爸媽在天之靈一定很傷心吧！」

    她的話讓東方旭皺眉，看到如此傷心的她，他整顆心都痛到緊窒。

    「我父母又何嘗不是受害者，他們的車子被人動了手腳在公路上剎車失靈。難道他們就該死嗎？糖糖，公平一點，我們的父母都很無辜。」

    東方旭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回憶起過去那段不堪回首的歲月，他很心痛，更因為她的不信任而動怒。

    「剎車失靈？」憐兒的心微驚。「你是說他們不是故意的？」

    東方旭輕輕點頭，他看她的目光寫滿無奈與悲痛。「不只妳一個人可憐，我們是同一天失去雙親的。我的爸媽並不是兇手，他們也不想發生這樣的事。如果妳怪他們連累了妳的父母，那我很抱歉。」

    辛憐兒的眼眸因他真誠的話語而不再劍拔弩張。「真正的兇手已經被逮到了？」那個她和旭共同的仇人，她很想知道他的下場如何。

    原來真兇不是他的父母？！

    心裡一陣異常的跳動，憐兒緊張地只想聽到事情的真相。

    「他是我們旭日旗下的承包商，偷工減料被我父親踢出公司後挾怨報復，當年就被關進牢裡，幾年前因病死亡。但他兒子為了報復我，一直找人跟蹤想要殺我洩恨，在妳十八歲生日那天偷襲的那群人也是他們。」一抹陰鬱寫上東方旭的眼底，敢傷害她的人，他東方旭早已經除之而後快。

    「你瞞了我太多的事，讓我沒有辦法相信你。」

    憐兒含著淚搖頭。「如果你早點讓我知道我是不會恨你的，但你為什麼要隱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