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程鈺

    憐兒見他已掛斷電話，連忙奔到他的身邊哀求：「是不是因為我的身體不好，你擔心我才這麼說？我們是有機會生小孩的，我會平安順利的生下他。你相信我，我不要因為我的關係而留不住他。」

    憐兒焦急地咬緊下唇，希望他可以再考慮看看。

    「不是因為妳的關係，是我討厭小孩。」

    她快要落淚的表情刺痛了東方旭的心，但是他還是咬緊牙關堅持。

    「我討厭小孩流著口水髒兮兮的樣子，也討厭小孩哭鬧不休的聲音，總之我非常討厭這個計劃以外的孩子，妳懂了嗎？不是因為妳的原因，是我討厭他！」

    「可是……」憐兒奔過來拉住他的衣袖，讓他看著她的臉。「可是他已經是個存在的生命，他就在我的肚子裡，我可以感受到他的存在。他正很努力地活著，我們不能這麼殘忍。」

    「糖糖，如果要生小孩，我們未來還有很多機會，但不是現在。我們不能保證他是否可以順利出生，我必須要對妳也對他負責！」

    東方旭捧著她的小臉，讓憐兒看清他的堅持。

    「由我來照顧他的生活不可以嗎？我不會讓他去煩你的，我已經開始想像他是男是女、長得什麼樣子，我還要開始織小衣服給他。旭，求你，就讓我的夢想成真，就讓我留下他，好不好？」憐兒聲淚俱下的哀求東方旭。

    她淚濕的小臉幾乎讓他不忍心去看。「糖糖！我明明說過如果妳的身體有不對勁，要立刻告訴我，妳卻這樣瞞著我，辜負我的信任。我們不能留下他，絕對不可以！」

    遲一天她的生命就要多受一天的威脅，他不能拿她的生命開玩笑。

    「如果我是個健康的女人，你是不是就不會這麼想了？」

    辛憐兒的淚順著臉頰緩緩流下。「就因為我隨時都會死去，你才不肯讓我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新生命嗎？他是屬於我跟你的孩子啊，你怎麼這麼輕易地就說討厭他？」

    她在做最後的堅持，她很怕這個孩子會隨時離她而去。

    「他是你的，也是我的，我有權利決定是否要讓他出生。是的，妳的身體太過虛弱，這麼久不吃藥，連自己的身體都吃不消了，又怎麼能夠保證他的健康？」

    東方旭的話打碎了憐兒的自信。

    「糖糖，聽我的話，打掉他，我們仍然能生活的很幸福。」東方旭苦苦相勸。

    「馬上打掉他，越快越好，趁妳和他還沒有太多感情的時候。」

    「一定要這樣做嗎？」

    憐兒彷彿不認識這個男人般的抬起頭，大眼睛盯著他看。「就算是讓我傷心、讓我難過，讓我一生都不再快樂，你也決定不改變主意嗎？」

    「我會讓妳快樂的。相信我，失去他，我們並不會失去幸福。」東方旭的心隱隱作痛，她的話讓他感慨萬千。

    「妳現在打掉孩子的危險性較低，留著他會給妳的身體造成很大的負擔，我會盡快安排好醫生把他處理掉的。」

    他不顧她哭泣的臉，東方旭下了最後的決定。

    「旭，你真的愛我嗎？」憐兒彷徨地問著，淚水潤濕了她的雙眼。

    「如果你真的愛我，為什麼要讓我承受這樣的痛苦？」

    東方旭皺眉將憐兒的身子摟進懷裡。

    「如果我不愛妳，為什麼要這麼著急呢？讓妳難過我也很痛苦，但是為了妳的健康著想，我必須堅持。」

    「如果我跪下來求你呢？」在東方旭起身的瞬間，憐兒突然間咚的一聲跪在他面前。「如果你真的愛我，就讓我留下他，我拿我一生所有的願望跟你交換。」

    「糖糖，別這樣！」彎腰抱起她，東方旭的心揪痛得更為厲害。「不可以！我的決定不會改變，就算妳會恨我，我也不會妥協。」

    「就算我會恨你一輩子，你也不會改變主意，是不是？」

    辛憐兒的心冷了，她坐在他的懷中，目光中仍有最後一絲期待。

    「是。」毅然絕然地點頭，東方旭的聲音裡充滿命令。「我待會馬上送妳去醫院處理掉他，就算妳會恨我，他也不能留下來！」

    辛憐兒悲痛地閉起眼、點點頭。「我明白了。」

    她不再作聲，獨自坐在床上，小手撫摸著自己的小腹，淚水不停地流淌。東方旭輕歎一聲，開始聯絡台灣最好的婦科醫生和心臟科醫生會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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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半天的時間，醫院、醫生全部準備妥當，東方旭讓家裡的司機開車，送兩人來到醫院。

    始終不發一言的憐兒一路上都在看著窗外過往的街道，任由東方旭抱她上車下車，走進醫院。

    直到坐在長椅上等待手術，她才在他身邊小聲地開口。

    「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也是在這醫院裡。」

    東方旭轉頭，憐愛地輕擁著她。「是啊，那個時候妳還很小，不過很聽話，比現在還要乖上許多。」他努力想要讓氣氛安穩一點。

    「你是不是喜歡那時候聽話的我比較多，喜歡現在的我比較少了？」憐兒轉過頭，他熟悉的臉就在她的眼前，卻莫名地感覺遙遠。

    「是啊。」東方旭毫不猶豫地點頭。「我確實喜歡那個時候的妳比較多。」而現在是愛比較多吧，非常深厚的愛。

    憐兒垂下頭，自嘲地笑。「那你現在是不是會後悔當時收留了我？」她的聲音很小，只想說給自己聽。

    「妳說什麼？糖糖，大聲點，我聽不到。」東方旭握著她的手說。

    「沒什麼。」辛憐兒淒苦地抬頭看他。「可以答應我一個要求嗎？」

    「妳說，只要我能辦得到。」東方旭的目光堅定而憐愛。

    拉過他的大掌，辛憐兒將東方旭的手拉往自己的小腹。

    「你摸摸他好不好？在他還在我肚子裡的時候，告訴他你是他的爹地，你也是很愛他的。」她柔柔地說道。

    東方旭的手卻在離憐兒的腹部只有一公分的時候突然握拳。「我辦不到，不要逼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情，糖糖。」

    東方旭暗暗咬牙收回自己的手，不給自己反悔的機會。

    「就一下也不可以嗎？就像你之前摸我那樣，摸他一下當成安慰，告訴他其實我們都愛他，讓他在去天國的路上不要害怕，只是跟他說一聲再見，難道這樣也不可以嗎？」

    辛憐兒問得心碎，連她最後一個要求，也無法滿足嗎？

    「我是不會改變主意的，不要再做無謂的努力。」東方旭收回手堅定地道。

    「失去他，你不會感到難過吧？因為你沒有跟他一起呼吸過，感受過他的存在。可是我會很難過，我這一生都不會忘記他曾經來過。」辛憐兒懂他的意思，不再做無謂的嘗試想要改變他的心意。

    「糖糖。」無奈地低叫一聲，一旁的手術室已經準備就緒，護士出來接憐兒進去，他咬緊牙關站起身，將憐兒帶到手術室門前。

    「東方先生要陪太大一起進去嗎？」護士小姐很有禮貌地問。

    「那當然。」

    「不用了。」

    同一時間，東方旭相憐兒說出的卻是兩種答案。

    憐兒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悲痛地看著東方旭。

    「既然他是我的問題，就讓我一個人承受吧。歡迎他來的始終都只有我，我想一個人送他走，自己跟他說再見。」

    她說罷不理會東方旭的反應，看也不看他一眼，便逕自走進手術室。

    手術台冰冷的讓她發顫，感覺到醫生護士在她的頭頂翻動手術用具，發出讓人毛骨悚然地撞擊聲響，憐兒的心臟一陣緊縮。

    她閉起眼躺在手術台上，開始默默地對著腹中的孩子道別。

    好好地離開吧，請你不要恨我！

    她的小手撫摸著小腹，一時間難以控制地淚如雨下。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媽咪更希望你能長大，可是對不起，我還是沒有辦法留下你，在你和你父親之間，媽咪選擇了他，對不起。」

    翻動器械的聲音停下來，醫生開始手持工具走到憐兒面前。

    「東方太大，手術就要開始了，請不要緊張。」

    中年女醫生很溫和地安撫著她，開始做手術前最後的準備。

    再見了，寶寶！

    憐兒的小手從肚子上離開，淚卻不停地模糊了她的雙眼，她知道，很快的，她體內的生命就會變成一堆令人驚恐的血塊，流出她的身體。

    不，媽咪，不要殺我，求求妳！

    辛憐兒發瘋般地搖頭，努力想要搖去孩子在耳邊響起的祈求。

    但聲音卻不斷地在她耳邊響著，憐兒的心痛得就快不能呼吸。

    她呼的一聲從床上起身，緊緊地抱著自己的頭，嚇了正準備工作的醫生一大

    跳。

    「不、我不要，我不要失去我的孩子，我不要跟他說再見……」

    用力推開想要攔住她的醫生和護士，辛憐兒像瘋了一樣的衝出手術室，推開門卻正好與東方旭四目相對，她的舉動嚇住了正心急如焚等待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