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晴?」
夏晴抬起頭來,淚眼模糊之中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她再次眨了眨眼,「伯母,你怎麼來了?」狼狽地抹去臉上的淚痕,她朝中年婦女虛弱一笑。
「你不也來了?」蔚張琪斂起不屑而冷漠的臉笑道。
哼,今天是什麼日子,早猜到你這個孝女會回這裡悼念!
「好在你還沒忘記這裡是你的家!愣在外面幹嘛,你大伯父也在,還不快進來?」
語畢,她自顧自地走進大宅。
「是。」夏晴低低地回道。
設想過千百次回家的情景,從未想過今日竟是懷抱這樣的心情回到久違的家,更沒想過會在這裡遇上大伯父及伯母。
「你們今天怎麼有空來?」夏晴沉靜地站在蔚忠面前,這裡在她與闕言結婚後便一直空著,除了固定有人會來打掃外,應該不會有人前來。
「坐。」蔚忠看了老婆一眼,悄悄地為他精心設計的戲碼揭開序幕。「今天是你父親的冥誕,你父親在生前時沒有機會跟他多聊,現在也只能來這裡對著照片說話了。」
「伯父……」夏晴難掩悲傷地歎息,沒有發現蔚忠眼裡一閃而逝的得意光芒。
她一直以為父親與伯父們之間似乎有些問題存在,感情並不親,但現在看大伯父難過的模樣,她終於瞭解畢竟是兄弟,某些東西是分不開的。
蔚張琪歎道:「你大伯父自從你父親死後就一直自責,如果當初別離開台灣,也許就不會因為公事繁忙而遭受意外,他應該負起部分責任。」
夏晴淚眼迷濛,「伯父,我不明白當初為什麼你會出走加拿大,一離開就是十多年?」
「那是——」因為展平集團容不下他!蔚忠小心地掩飾長久以來心底的氣憤,憑什麼他是長子卻沒機會繼承家族企業,反而被派到國外去指揮一個小小的分公司?!「唉!
我才能比不上你父親,所以自願留在國外管理分公司;沒想到……」
「父親他將公司視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他鞠躬盡瘁地付出就是為了整個家族。」夏晴拭去淚,望向牆上慈祥的照片。
「你爸爸他真是個難得的好人——」伯母出口的話突然打住,欲言又止地看著她,「就是因為這樣,才……才更替他不值!」
蔚夏晴不明所以,「伯母?」
「唉!」她看了看侄女,又是重重一歎,「你也別說我挑撥離間,這幾天公司裡都在傳言闕言與楚嫣——也就是他新聘的秘書有牽扯。」
原來那女子是楚嫣……夏晴低頭,默不作聲。
呵呵,魚兒上鉤了!
「老婆,別胡說!」蔚忠喝止了妻子,而那感覺像是在火上加油!他無奈地望向早已臉色慘白的侄女,「唉!也不能怪你怕母懷疑闕言,而是真的人言可畏,畢竟孤男寡女相處一室,要說沒有流言傳出也太難了,尤其是闕言,最近做出的一切決策已經讓公司裡的股東與員工產生疑慮。」
夏晴不是笨蛋,她聽得出伯父話中的不滿與擔憂。「怎麼會呢?」
就算闕言與秘書相處……過近,應該也不會影響有關公司任何事務上的判斷啊!闕言的能力她非常清楚,而父親也是因此才對闕言委以重任的,為何現在伯父說……
「不曉得夏晴你知不知道,楚嫣就是洛氏企業的千金?」
「洛氏企業?是否就是近日來欲與公司合作的企業體?」她記得闕言曾對她說過。
「沒錯!」蔚忠神色陰沉地冷言道,「那合作案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根本對我們沒什麼好處,闕言卻一意孤行,簡直是胡來!」
「或許闕言有自己的用意……」除去楚嫣的存在,她仍願意相信闕言對公司的付出。
看不出來侄女對那小子還挺信任的嘛!蔚忠早算到了這一點。
「用意?他這樣簡直是危害所有股東的權益!大家不停地朝我吐苦水,我也很頭大!」他的表情充滿嚴肅和無奈。
「危害股東們的權益?」夏晴困惑地喃喃。畢竟父親在世時,她從未聽過這些事。
「更不像話的是,闕言一上任便大殺功臣,把以前一起打拼的主管們一一逼退,然後安插自己的人馬,楚嫣也是他找來的,聽說他們之前就『很有交情』,」他刻意強調,一步步地露出原本的目的,「現在,公司裡已經快成為闕言的天下了!」
夏晴錯愕,公司的事怎會變得這麼嚴重?為什麼從未聽闕言提及?
蔚張琪繼續說道:「我聽我那些姐妹說,洛氏企業的董事長原本就想將女兒嫁給闕言,因為你父親提出一筆為數可觀的金援,所以闕言放棄與楚嫣的婚約來與你結婚……」
蔚忠盯著夏晴,為達自己的目的絲毫不心軟。「公司流言四起,說什麼闕言與楚嫣私底下往來就是為了將內部掏空去圖利洛氏,就連娶你都是計劃中的事……」最後一擊,蔚忠就不相信,以他這麼抹黑闕言,夏晴會一點感覺都沒有?
所有知覺都在蔚忠最後的字句中麻痺失去,夏晴毫無意識地站起身,喃喃自語:
「是嗎?一切都是計劃中的事嗎?」
甜蜜的生活片段一幕幕湧上來,那麼快樂幸福的日子,教她如何相信這一切都是作假?!
「不!我不相信!」夏晴搖頭,拒絕面對這個事實。
但……闕言與楚嫣在辦公室裡說的那些話,又如何解釋?是她親耳聽見的,這場婚姻只是交易,他付出婚姻的代價來換得父親龐大的金錢援助,所以對他而言,自己只是他難以拒絕的「責任」……想到這兒,蔚夏晴心痛得幾乎崩潰。
「我知道你很難接受。」蔚忠拍拍侄女的肩膀。「但是你也不願意看著你父親費盡一生心血創造出來的事業毀於一旦吧?」他意有所指。
夏晴深吸口氣,「這件事情……真的無法挽回了嗎?或許我再回去與闕言談談——」
「沒有結果的,你是個單純的女孩,又怎麼抵擋得住闕言那種厲害的角色?」蔚妻打斷她的話,拿出早已預備好的一切文件,攤至她面前。「有時快刀斬亂麻是不得已的。」
夏晴不敢置信地望著文件上斗大的字,她顫抖雙唇,血色一點一滴地從臉龐流失,「大伯父,你們的意思是……」離婚?!
不,這對她太殘忍了!婚姻是她的,為什麼她必須背叛自己的愛情?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不……不要……我愛他啊!」
「你別忘了楚嫣的存在!」蔚張琪露出狠毒的笑意,一步步地針砭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夏晴,你別怪伯父、伯母不近情理,為了你父親的畢生事業,我們只能強逼你看清事情的真相,怨什麼?誰教你愛上不該愛的人?」蔚忠陰冷的眼不放過她的任何表情,「乖侄女,想想所有的人吧!你不是個被愛情沖昏頭的傻女孩,更不會這麼自私地讓父親一生事業毀在你的兒女私情上,你該做出決定了。」
不……
這張協議書一簽,她與闕言就真的結束了……她不願!不願!
夏晴虛弱地跌坐沙發,哀傷地閉上了眼。
「伯父、伯母,請讓我靜一下……」
她該想想,什麼才是他們的未來?
或者,他們之間注定沒有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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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天了……
蔚夏晴疲累地依著白色的窗欞,凝望遠處灰濛濛的天際,什麼時候淡水的天氣也如她一般,成為陰濕多變了?
是不是自己太過沉溺於自以為是的幸福裡,太久沒有抬頭去看清現實的一切,直到她真正睜開雙眼時,她所熟知的世界早已改觀?
天色漸漸變得昏暗,美麗的庭園燃點了一盞燈,等到夏晴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又在不知不覺中按下了開關,那是她堅持每天為闕言做的事,用溫暖的燈光照拂晚歸的他。
她閉上了眼,試著抽離失去闕言的日子,這才猛然發覺自己沒有了空虛的幸福後,她究竟還留下了什麼?
低頭看著無名指,夏晴輕輕地卸下猶如誓言的婚戒,依依不捨地將它收入抽屜,一場泡沫般的幻影如今只剩下這只冰冷的戒指來證明曾有的承諾,雖然終究不應該屬於她。伯父說得沒錯,公司是爸爸最重要的遺產,怎樣也不能讓它受到一絲損傷,至於她自己的心情……又算什麼呢?
沉穩俐落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夏晴、夏晴,原來你在這兒!」闕言脫下西裝外套,踱至她面前。「夏晴?」
「你終於回來了……」她抬起頭來,眼底終於有了他,也同時泛起淡淡的哀怨,彷彿是因為他……
闕言皺起眉頭,敏銳地感覺到那雙水眸透露出某種訊息。
他摸不清夏晴的心思,狐疑的眼神中有著難掩的懊惱。「你怎麼了?」
「沒什麼。」夏晴對他笑了笑,每次等待他回家,心是怎生的期待?結果所等待的卻是一個美而不真實的夢境,這次,是該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