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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文 / 寄秋

    大姊不在,那她幹麼死守著不走?她就不信她會一路迷路到西夏,沒個三、五年走不回家。可是……

    她以翦翦水眸偷睨眼前冷肆的男子,心裡是有那麼一些不安,他看起來不太好商量的樣子,而且一掌劈下的力道肯定會出人命。

    想到皮肉上的痛楚和苦得難以入口的湯藥,添了困脂嫌粉重的嬌顏為之一顫,粉腮失色地想像苦汁在舌問繞的滋味。

    「我還沒拔了妳的舌,用不著裝聾作啞。」還沒人敢在他面前漠視他,她是第一人。

    「啊!什麼?」裝聾作啞?,這位大哥……不不不,大俠,我是在想你的雲絲為何斑白,是受了什麼打擊不成……」

    嚇!他怎麼突然靠這麼近,臉色陰沉似要一口吞了她,心如跳豆的羅竹衣冷抽了口氣,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

    「妳真的活膩了。」他一手向前欲掐住她的脖子,將之一把折斷。

    「哎呀!別惱火啦!我的好大爺,交情攀不成也好聚好散,千萬不要捉我塞牙縫,我人小個小不長肉,口感差得乞丐都嫌棄,我怕污了你一雙貴手。」

    賊是最滑溜的,一見苗頭不對當然要趕緊閃,拜自幼習輕功所賜,要閃人她最拿手,身一彎、腰一旋,腳踩凌波七步御風行,以虛亂實避開致命的一擊。

    逃命的本事也是賊家的必修伎倆,偷不成自然要跑咯,難道要傻傻地遭活逮,承認自己技不如人嗎?

    「妳會武功?」手腳相當利落,宛如風中的柳絮般飄忽不定。

    但是,還不夠快。

    「不是啦!不是,我不會武功,這是不入流的躲貓功,蹩腳得很,根本不入大爺你的眼,你一根小指輕輕一點我就跑不動了。」不過在這之前她會先跑得無影無蹤,免得真被逮著。

    尤其他此刻的神情稱下上和顏悅色,和二姊那種死氣沉沉不盡相同,一看就知是不好惹的人物,而他眉宇間的殺氣更勝大姊。

    說不怕是自欺欺人,光是露一手的氣勢就夠嚇人了,她哪敢不跑,她又不是出身武林世家,身懷絕技可以以命相搏,當賊的本來就是要跑給人家追的嘛!

    「我給妳一次活命的機會。」嘴邊的血漬猶未干,拓拔剛以指輕沾彈向霧中的林木。

    樹一動,半截粗干應聲而裂。

    「活……活命的機會……」聽起來很嚴重,好像天要塌了。

    吞嚥困難的羅竹衣撫撫心窩看心還在不在,怕嚇得縮成米粒大小,要跳不跳的苟延殘喘。

    「我數到十讓妳逃出林子,只要妳能順利地逃脫我就不殺妳。」他想他會熱中鷹撲兔的興致。

    此時一陣濃霧飄來,遮住兩人的視線。

    「嗄,數到十喔?不能再添一點嗎?我是毛沒長齊的小丫頭跑不快,你應該多給我些時間才不致辱沒你英明神武的氣魄……」

    「啊!不算、不算,你賴皮,以大凌小不害臊,哪有人使詐不先通知一聲,虧小女子我還當你是大俠尊敬,重情重義、義薄雲天,堪為武林典範……」

    「我不是大俠。」他是人人畏懼的殺人狂,濫殺無辜、食血維生。

    哎呀!怎麼老是不讓人把話講完,他和先前那位大叔不會是同一掛的人馬吧?「待人處世」的態度簡直如三歲稚童,完全不把人當人看。

    詭異的霧讓彼此無法瞧清對方的長相,隱約可見輪廓和身形,以及身上所著衣物的大略顏色。

    羅竹衣不是初出江湖的小姑娘,在一家都是賊的熏陶下,她對危險的敏銳度較常人高,一嗅到不對勁的時候已做好逃命的動作,哪會等人由一開始數起。

    所以她在拓拔剛還沒喊出一之前就已經拔腿狂奔了,邊跑還邊回頭抗議他的不仁不義,讓一名小女子疲於奔命,而且還得自找出路。

    她要知曉出林的路子早就出去了,怎麼會倒霉的遇上黑……白煞星,還親眼目睹他將一位霓裳姑娘隨手一甩,一道血花就這麼飛過眼前。

    活的死人她常見,但那名看似重傷的女子連吭都不吭一聲的倒地不起,她猜想對方不死也只剩半條命了,自保都來不及的她就不用多管閒事伸出援手,說不定下一個躺在地上的人就是她。

    自視輕功過人的羅竹衣一點也不擔心躲不過追殺,她只怕出不了林原地兜圈子,平白給人看了笑話辱了賊盜世家的威名。

    也許她天生運氣比別人好一點吧!當十剛落下,微微偏斜的日光映入眼中,她心底大喜地追著頂上太陽,足不停頓地穿梭於霧氣之中。

    驀地,一片黃沙摻著幾點翠綠就在眼前,霧也漸漸消褪像晨間的嵐影,豁然開朗的一條黃土路乾燥不已,一頭老山羊在路的一側啃食所剩不多的乾草。

    西夏王國不算是一個物產豐饒的國家,君王的野心大連年征戰,民不潦生還大肆動兵,牛、羊等畜牲幾乎快無法生存。

    昭簡皇帝生性溫和恭順,有心消弭戰事卻力不從心,不為其母所愛又受制宗室大臣,任其政事腐敗而難以力挽狂瀾,國土的頹圮可見一斑。

    「哇!出林了、出林了,誰說我是路癡,人在危急之際自有天助,神仙娘娘對我特別厚待……」咦,什麼東西咻咻地在耳邊響起?

    像是長鞭又似銀索,緊逼著身後而來。

    照理來說逃命都來不及哪有時間回頭一瞧,偏偏心性不定的羅竹衣捺不住心中的疑慮,冷不防的偏過頭往後一瞧。

    可這麼一瞧真嚇掉她半條命,外公獨步武林的輕功居然還有人追得上,一道如蛇的銀光正朝她逼近,近得她心口緊縮。

    使勁呀!就差一步了,她只要鷂身一翻就能脫離險境,找西夏的呼倫師傅為她製造最精巧的煙火,做為她滿十六的生辰之禮。

    這一步要跨出了……

    「妳以為妳逃得掉嗎?」拓拔剛懷袖一揮。

    聲一落,形同銀蛇的軟劍脫手而出,幻化成萬點白光破空而至,軟如細繩不見重量,攀纏上蓮足輕躍的細踝貼服著。

    看似無力掌控卻力道十足,恍有靈性聽從主人的命令,在手腕翻轉問忽地下沉,重如千斤拖住鳥一般輕盈身子,嚶呢一聲訝然落地。

    「不服、不服,你使小人伎倆不算數,我要求重來一遍,使用武器者淘汰出局,我們再來比過,我不信我的輕功會輸人。」

    跌坐在地的羅竹衣撫著吃痛的足踝,一副吃不到糖的孩子樣,菱嘴微掀滿是抱怨,不相信自己賊不過一個紅眼男子,還被他逮個正著。

    以容貌而論,她不及大姊的嫵媚和二姊的清艷,與菊衣的嬌俏相比多了一絲慧性,古靈精怪像一朵水中芙蕖,清麗卻不失頑性。

    她有著江南女子纖弱如柳的體態,眉似彎月唇若櫻桃,鼻樑微翹十分討喜,一雙黑玉似的瞳眸晶亮有神,叫人忍不住瞧了又瞧,捨不得少看一眼。

    曾是樓蘭第一美女的滴血至親不可能丑到哪裡去,甚至可以以江南美女稱之,她的美在於出塵清雅,流露出不沾俗的清靈。

    鶯簧嬌囀坐生春,慣把機鋒巧刺人,琥珀杯濃濡竹葉,櫻桃萼綻剝瓜仁,彎腰戲續輕黏唾,風笛頻吹略潤舌,猶愛夜來燈下事,翻書故故印芳津。

    她是旖旎中帶著頑色,似花舞弄春風,還是個愛玩的小姑娘,縱有天仙姿色也稍嫌放蕩,輕巧玲瓏不若一般閨閣千金。

    「有任何不服且向閻王說去,我拓拔剛不是君子。」死,是對她的慈悲。

    抽回軟劍欲一劍刺向她胸口,然陽光燦燦,猛一入眼的明亮嬌顏讓他為之失神,在日光的照射下他看見落塵仙子,眼一瞇分了心端詳。

    就在這分心的一瞬間,猶在地上裝無賴的羅竹衣忽然朝他丟擲一把暗綠色粉末,接著志得意滿的一躍而起,嘴角還噙著一抹滿意的笑。

    「大哥,小妹在此得罪了,雖然我無傷人之意,但總要自保,你回去以陰陽水浸泡竹葉三時辰再淨目,毒就可解了。」瞧,她很慧黠靈心吧!懂得使下流手段。

    「想走。」他一手扣住她柔若無骨的細腕,幾乎要卸了她整只臂膀。

    啊!疼。「你沒中毒?」

    「李惡,把人帶回陰風堡。」拓拔剛以一指封穴,將她丟給身後的手下。

    一道疾風身影倏地接住他拋來的身影,赫然是先前她口中的大叔。

    「是的,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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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風堡是個比陰風林寒冽百倍的灰土城墩,三面環山一面環林,危石林立、巖壁陡峭,長年陰風不斷難生花草,唯有耐寒的樹木才屹立不搖。

    堡中不見富麗堂皇的建築,甚至稍具可觀性的樓閣也沒有,灰濛濛的一片像是絕壁斷崖,絲毫看不出其中隱藏一座堡壘。

    相傳陰風堡建堡至今已逾百年,早先是以軍事為主暗訓精兵,意圖攻宋滅金,吞遼占蒙古的一統霸業,讓西夏能千秋萬世獨攬霸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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