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荼謎
「上來睡啊。」
「嗯……」呼……才剛上床就馬上睡著，打呼聲也隨之響起，看傻了均劭。
一旁的均劭再一次被睿喬十秒入睡的絕技嚇到，他真的很難想像有一個人可以這麼好睡又這麼愛睡，還說什麼不習慣跟人家一起睡，騙誰啊！撐著頭側身看著睿喬的睡臉，均劭伸出手沿著睿喬臉上的線條遊走，輕輕拂過他熟睡的俊美臉龐，指尖停佇在他的薄唇上。
均劭的眼神很沉也很溫柔，長長的眼睫毛垂下，掩去了他眼底的情感，昏暗的夜裡看不清他眼瞳裡的感情究竟是友情、兄弟之情，還是其它？恐怕連他自己都不曉得自己望著睿喬的睡臉出現了這樣的表情跟眼神。
他只知道自己很喜歡這個內向沉默的強投學弟，在堅強冷漠的表象之下，睿喬只是一個不懂得跟人家互動的孩子，心疼他的安靜成熟，卻不會輕易說出口，他只能用熱情的舉動拉進彼此間的距離；笑他鬧他、看他不知所措，這讓他覺得彼此的距離更靠近了些，也讓他覺得自己跟睿喬不只是隊友或學長學弟之間的關係，似乎還有些更深的東西在彼此之間……
均劭有點深沉的眼神帶著淡淡的微笑，關掉床頭的檯燈，對著自己也對著熟睡中的睿喬道了聲：「晚安。」
他躺在睿喬的身邊緩緩沉睡，窗外的樹影映照在彼此臉上，輕柔搖曳的陰影讓溫馨安穩的室內浮動著淺淺的異色，他們之間，有點像是陰暗的樹影，在夜裡看不清楚確切的實體，卻始終在月夜顫動著幽微的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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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均劭帶著睿喬一走進家門就拉開嗓子大喊。
睿喬提著自己的運動包包走在均劭身後，打量著眼前的獨棟三層樓透天歷，有點年紀的老房子，不過旁邊有小庭院，建在市郊的地方感覺很舒服。
「你回來啦！我有煮你愛吃的菜。」中年女子講著台語從門內走出來，一看到均劭跟睿喬就笑瞇了彎彎的大眼：「你是睿喬喔，我在電視上有看到你，平常我們家均劭一定常常欺負你，別介意，他遇上喜歡的人就會很皮，特別愛逗人家。」
睿喬笑得很靦腆，接著從自己的包包裡面拿出一盒包裝精美的豆乾禮盒：「侯媽媽，這個請你們吃。」
年紀不小卻還風韻猶存的侯媽笑得合不攏嘴，搭著睿喬的肩直說：「你這孩子真乖，懂得禮數！不像我們家那只野猴子……快點進來吃飯了。」
一走進門，就發現客廳有人在打麻將，一個少年跟三個歐吉桑在打牌，睿喬很直覺就以為那個少年是均劭的弟弟，漂亮的五官感覺很中性，衣著也很隨性，不過長得並不像。
均劭一看到脾桌上呼風喚雨、豪氣干雲的纖細身影，馬上就走過去攬著少年的肩：「小真，妳怎麼來了？都沒跟我說妳要來陪我爸打麻將。」
「我也不曉得你要回家啊，是伯父找我來打牌的。」
清亮的聲音讓睿喬豎直了耳朵，思考著眼前這個少年到底是男還是女。
一旁忙著摸牌的歐吉桑抽著煙回應：「都是男女朋友了，小真沒事來陪我打牌有什麼關係？」
「他」是女的？睿喬瞪大眼睛仔細看了那個「少年」，才發現她的胸前的確有點弧度。她就是均劭的女朋友小真？睿喬盡量控制自己的臉不要出現驚嚇過度的表情，看著均劭跟她有說有笑，應該是沒有錯，只是他沒想過小真長得那麼中性。
「睿喬，不要管他們了，你先幫我簽個名。」侯媽熱情地拿出一打未拆封的新棒球跟奇異筆遞到他面前，跟均劭有七分相像的臉興致勃勃望著他。
睿喬也很聽話接過筆開始簽名，不去想隔壁牌桌那一對相處很融洽的情侶，認真地簽下自己的名字，他本來就簽得很慢，一仔細簽起來就更慢，奇異筆的墨水還印上他的手，不小心把白色的棒球印得黑黑髒髒。
他才認真簽到第三顆而已，球跟筆就被人搶走，他抬頭就看到均劭不怎麼高興的俊臉。
「別簽了，先來吃飯！」接著拉他去廁所洗手，一邊走一邊念：「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簽名慢，還會把手弄髒，幹嘛人家叫你簽你就簽？」
「你媽叫我簽的。」
「別理她啦！她還不是要拿你的簽名球去賣錢炫耀而已。」
「幫她簽名又沒關係。」
「你就是這樣被人家吃得死死的，濫好人一個。」
睿喬洗完手轉過身就看到均劭拿著抹布倚在門邊，接著拉過他的雙手幫他把水擦乾，動作很自然，他們也都不覺得這樣的舉動有什麼奇怪，但是走過來要叫他們吃飯的小真站在廁所門外看著他們的動作，露出了詫異的表情－－認識侯均劭十幾年，她還沒見過他這樣服侍過什麼人！
睿喬發現門外有站人，一抬起頭就看到小真站在門邊，他跟她正眼對上，一瞬間有種異樣的感覺滑過睿喬心頭，他還來不及抓住那個感覺就已經消失，這時候均劭也已經幫他擦完手，拉著他往門外走去。
小真對著他們說：「吃飯了。」
均劭看了小真一眼，想要向睿喬介紹她是他女朋友，話卻卡在喉嚨裡講不出來，最後他只是拉著睿喬的手走向廚房：「吃飯吃飯，我媽煮的菜很好吃哦！」
餐桌上坐著侯媽、侯爸跟其它兩個牌友，均劭對著他們介紹：「我隊友蔡睿喬。」
睿喬點點頭羞澀地笑：「侯爸爸好、你們好。」
爽朗的侯爸也很直接對著睿喬說：「你長得很帥，跟我們家均劭有得拼哦！」
侯媽打斷侯爸的話：「吃飯了，別講那麼多。」
侯爸低聲嘟噥：「有什麼關係？」但還是閉上了嘴。
餐桌上，小真跟侯爸很有話聊，幾乎都是他們跟兩個牌友說話的聲音，一旁的均劭跟侯媽也會搭個幾句，睿喬低頭安安靜靜吃飯，問到他的時候才會應個兩聲。
看睿喬低頭猛吃，可是都沒有吃到對面幾盤的菜，均劭伸長手夾了對面盤子的菜到睿喬碗裡。他看了從半空掉到碗裡的花枝、空心菜跟魚肉，抬頭跟隔壁的均劭說了聲：「謝謝。」
其它人吃飯講話，並沒有留意這一幕，可是敏銳的小真卻多看了均劭一眼，接著回頭繼續跟侯爸他們討論牌桌上的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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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他們繼續回到牌桌上打拼，睿喬覺得自己來別人家裡吃飯不好意思不做事，很自然而然地收拾餐桌上的碗盤就到廚房準備洗碗，侯媽看到了直嚷：「我來就好，你去客廳吃水果啦！」
「沒關係。」
均劭在客廳大聲喊著：「媽，妳的『台灣龍捲風』在播了，快來看！」
瞬間侯媽的身影已經飆到客廳去，剩下睿喬一個人捧著碗繼續往廚房走去，認真地洗著碗，在廚房還可以聽到客廳傳來的聲音－－
「夭壽喔！那個壞人以後一定會下地獄啦！」
「碰！三筒。」
「到！我糊了，總共是四台。」
實在是很熱鬧！睿喬聽著他們的對話，終於知道均劭這樣活潑的個性是來自家庭教育。
「你怎麼像小媳婦一樣躲在這裡洗碗？又不是我女朋友要討我媽開心，這麼賢慧幹嘛？」均劭從他身後冒出來，取笑他。
「你不去陪你女朋友？難得這麼久才可以見面。」睿喬一邊沖掉碗盤上的白色泡泡一邊說。
「她跟我爸他們打牌打得正爽，哪輪得到我吵。」均劭接過睿喬洗好的碗盤，放到牆邊的烘碗機裡。
「我不知道你女朋友在家，等一下我就回去宿舍。」
「又沒關係，她晚上要回家，你沒事回去宿舍一個人耍自閉幹嘛？」
「不會打擾你們嗎？」感覺這一句的語氣有點委屈。
「你想太多了，我們兩個很清純，小真不會想連晚上都必須看到我。」溫柔的聲調很像是在安撫。
他女朋友已經跟他家人那麼熟了，看起來他們交往很穩定，通常情侶難得見面應該都會幹柴烈火甜甜蜜蜜，他當然會覺得自己是電燈泡啊！睿喬不懂他們的相處模式，或許是他們已經太穩定了，不需要這樣黏在一起，可是情侶不會想要多跟對方相處嗎？他真的想不通。
「你就是想那麼多才會這麼不可愛。」均劭一手搭在他頭上毫不客氣地講。
「我是個大男人，本來就不可愛。」睿喬皺眉拍掉均劭的手。
「耍什麼脾氣？」均劭接著湊在他耳邊低聲說：「你比她可愛多了！」
「……」臉紅了。
「去客廳吃水果。」
均劭攬著睿喬的肩往客廳走去，他也沒有拒絕，兩人之間的相處多了一點哄誘耍賴的成份，可是彼此卻都沒有發現這一點，只有牌桌上的女子看著他們的互動，神秘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