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歐斯卡(董妮)
「可是……那個……我……」莫可焦急地絞著雙手。不行啊!在他火冒三丈的時候,她一點都不想和他談。
「怎麼?難道你們還沒談完?」世美沉著聲問道。飽含火氣的語調裡,盈滿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獨佔欲。
「當然不是。」莫可趕忙否認。道不同不相為謀,天曉得她多想即刻擺脫蕭主任的糾纏!
可是她更怕他,她不要當炮灰啊!「呃……我還有事要忙,而且……那個……我們應該沒有很重要的事非立刻談不可,所以……」
「哦——」他撇撇嘴角,不屑地哼出一口氣。老實說,她根本沒有說謊的本錢。「那兒子的事算不算重要?」
天啊!原來他早知道了。
她捂著臉不敢再看他。雖然偷他精子時就猜到他會生氣,可是多年來她從沒想過該如何應付這樣的恐怖局面。
怪她遲鈍吧!但實在也因為她沒料到他會這麼早出現,本來打算十年一到,由她主動帶著兒子奔向他的懷抱,自首的罪比較輕嘛!他應該會原諒他們,並高興地接受他們母子,結局就像所有的童話故事一樣,從此王子與公主過著快樂幸福的日子。
哪裡知道……唉!早知如此,她就窩在南投深山不下來了。
「怎麼?」她過於激烈的反應叫他心悸,幾乎可以猜出事情真相絕對會令人氣死。「還是你想在這裡談?我不介意。」
但她介意。「不——」就知道做壞事一定會受到處罰的,但絕不是在巷子口、更不會在蕭主任面前,這種丟臉的醜事只要他和她知道就好。
坐在世美的車子裡,莫可低著頭不敢看他。
他的怒氣太明顯了。雖然她不認為這件事完全是自己的錯,畢竟當年為江山拋棄女人的是他;而她的決定只是一股女人對於癡愛追求的傻勁兒,他實在沒理由將所有的罪歸在她身上。
世美當她的沉默是敢做不敢當的懦弱表現,眼裡兩簇怒火燒得更旺,濃濃的低氣壓籠罩住小小的車廂,沉重得幾乎叫人無法呼吸。
「為什麼這麼做?」他深吸一口氣,這個問題從進車裡開始,他已不知問過幾遍,而她的回答——愛,多荒唐可笑又虛無縹緲的答案?這樣缺乏證據的供詞教他如何接受?
「我說過了。」她抿抿嘴不想重複解釋。雙瞳黯然閃過一抹受傷害的神色,他的不信任,叫她難過。
男人呵!他們只相信可以掌握在手裡的實質東西。既然如此,不論她答案如何,他也不會相信、不會懂,她何必再浪費唇舌。
「你?」他煩躁地用手扒過一頭吹理整齊的髮絲,將它們撥弄得亂紛紛,正似此刻的心情。好吧!這個問題略過,他實在沒太多精神與體力和她不停地耗在同一個問題上。
「我問你,孩子是怎麼來的?我不記得八年前和你發生過親密關係,而且我也沒上過精子銀行。」
噢哦!問題的重點終於來了。莫可一顆腦袋幾乎埋進雙膝間,這件事要怎麼說呢?
「我……就是那一天……我們喝酒啊……你喝了一杯,然後就倒了,倒在我身上……呃!那個……你記不記得?後來我扶你上床……」她習慣性絞著十指又羞又急。
那夜的事情,每一幕、每一景,她都記得一清二楚,甚至連他每一寸的肌理紋路她都可以一一數出,只是這種事,做得可比說得容易。
「這麼說來,是我酒醉失態,欺負了你?」不會吧!他不記得自己的酒量和酒品有這麼差。「不對。是我抬你上床的。」她誠實地招供,不會因為害怕就隨便入罪他人。
「我知道,問題是上床之後呢?」他以僅剩無幾的耐心,再問一遍。
「睡覺啊!」這樣夠清楚了吧?拜託他別再問下去了,她無法將那場性愛鉅細靡遺地描繪出來。
「我問的不是結果,是過程。整個過程是如何發生?由誰主導?」他的音量最少高了八度,原就不值得稱許的耐性即將消失殆盡。
「我……」她囁嚅了一下。眼前的他彷彿幻化成一頭兇猛的暴龍,而她則是等著被撕裂的食物。
他揉揉太陽穴,懷疑她何時會將那一身纖細的骨頭抖散?有什麼理由她會怕得好像一隻被綁在實驗台上待宰的小白鼠?
該死的!可以肯定,他再施點壓力,她會給他來個一暈了之,到時候他想知道事情真相,可就難了。
「從頭再來,我喝醉了,你抬我上床,然後呢?」有些犯人是逼不得的,當律師多年,這個道理他還懂。對付這種人只有循序漸進、軟硬兼施才可以誘出她的答案。
「我們就『上床』了嘛!」一說完看到他的表情,她就後悔了。這個人根本不明白含蓄的講法,看來她該直截了當挑明「做愛」兩個字才對。
世美按著已經疼得發麻的額頭,對於這場雞同鴨講備感無力,也許他問錯方向了。
「OK!那我再問你,」他仔細回憶她說過的每一句話,企圖捉住任何一點遭到遺漏的線索。「你說,我喝了一杯酒就醉了?」
「對!」她點點頭。
「不可能,毛家人每個都是天生的酒國英雄,千杯不醉,我怎麼會只喝一杯就醉了?」這就是問題的癥結所在了。
「因為……」她囁嚅著不敢開口。這個真相會氣死他的,不!也許他會先打死她。
「因為什麼?」他的暴吼像平地一聲雷。
「我在酒裡放了安眠藥——」答案衝口而出後,她絕望地閉上眼睛,雙手無力撐著低垂的臻首。
天啊!他一定會恨死她,再也不會原諒她了。
「你——對我下藥?」他咬牙切齒,按著差點因暴怒而罷工的心臟。
該死的!他的警覺心居然低到如此地步。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都可以輕易撂倒他,哪天有個殺手在他眉心開個血洞,也不值得大驚小怪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處在那種時機、地步,除了這個方法,她不知道要怎麼做才可以保得住他的愛十年不變。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他的聲音遽然轉低,臉色也變得森冷般陰邈。
「我愛你,我想要你的孩子,我……」她搖搖頭,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問題又回到了原點,而他依然不懂。事實上,自古以來男人就不瞭解女人,他們野心太大、想要的東西太多了,相較於女人僅執著、癡狂於惟一的「愛」,兩者背負的東西實在相差太遠。「而你卻躲了我八年?」是的!他不明白,這樣的理由根本不成理由。
「是你執意要走,我答應等你十年。」
「所以你帶著兒子離家出走,讓姊夫,讓所有人都找不著你?」
「我如何能不走?大哥不會答應我未婚生子的?」
「因為未婚生子本來就是不對!」
「我沒有辦法。」
「什麼叫沒有辦法?只要你不設計我、不偷我的種、不生下孩子……」
「然後你會忘記我,永永遠遠地離開我。」她一直知道的,如果不做一件「特別」的事留住他,她會變成他生命中的過客,偶然在他的心湖中投下一圈漣漪,事過境遷後,甚至連個痕跡都不留。
「原來如此。」他眼瞳飛掠的淡淡憂鬱和繃緊的下巴,在在說明了他強忍的怒氣。
想不到她竟與其他女人一樣,不擇手段也要得到他,為什麼?為錢?為名?為利?
她說是因為「愛」,哈!多可笑的一個字眼。那個字真可以解釋一切?
「世美,」她雙手握緊,猛吸氣屏住胸口的疼痛,帶著瘖啞的傷痛。「我沒有想要束縛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要一份『愛的證明』,就算你不回來,孩子依然是我的,我會疼他、愛他,我們照樣會過得很好。」
「然後讓他成為一個生父不詳的孩子?」她明知道他做不到如此絕情的地步,所以她才會布這個局引他跳入。
「不!我不會瞞著孩子他父親的事。」事實上,她連當年他們戀愛的事都告訴兒子了。
「卻沒有我參與的地方?」
「如果你想的話,沒有人會阻止你,你永遠是孩子的父親。」然後她是孩子的母親,他們之間的聯繫將永遠不會斷。
哼!他冷笑,追根究底,最後目標還不是那個……「就如你所願,我們結婚吧?」
「什麼?」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從頭到尾她沒提過那兩個字。
結婚?不!此時此刻她不會答應與他結婚的。他根本還不瞭解當年她做此決定的原因,求婚只是肇因於責任歸屬問題,這樣的條件婚姻她不要。
「對,而且要越快越好。」他不會任由毛氏子孫流落外地,兒子誓必得認祖歸宗。
「不——」天!這樣的結合,他們的婚姻豈不成了名副其實的墳墓。
「不?」她的反應叫他一時怔住。她不是處心積慮要擁有他,才使計陷害他的,現在她的目的達成了,卻反而後悔,這又是何道理?「為什麼『不』?如果你不想跟我結婚,當初就不該生下我的孩子,你以為你現在還有其他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