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米子米
麥以建沉默，只是露出一抹苦笑。
她會這麼說，已經判定他出局，但他卻不願意死心，無法死心啊！
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所說的話全是真的，從他大學時代他一眼看到權大軍桌上那張可愛的照片起，他的心裡就一直惦記著她，想知道那麼漂亮的小女孩長大之後到底是什麼模樣。
他不能說自己愛上一張相片那麼蠢。這幾年他陸續回國，在幾場宴會中也見過小崴，每一年看到她，他都忍不住怦然心動！
一年一年過去，在他自己都還沒發覺之前，他已經朝著成為「權大軍的女婿」這條路上慢慢走著。
權大軍的讚賞成為他最大的動力，他知道總有一天權大軍會全心全意支持他；他也沒笨到以為小崴毫無自己的想法，只不過他相信自己的魅力，他已經如此地優秀，權小崴沒理由不對他心動！
他跟小崴犯了一個同樣的錯誤，他們都太驕傲自信！但他卻缺乏小崴那種不屈不撓、勇於追求自己所愛的勇氣。
麥以建歎口氣，苦澀地笑了笑。
他跟小崴不一樣，他可以沒有愛情，卻不能沒有理智。他是個學者，這已經是他性格中根深蒂固的一部分。
小崴聽出他的歎息，而她什麼話也沒有說。
她的眼光依然停在窗外不斷飛逝的景物他們錯過了一棵樹、錯過了一座小山，還錯過了一條美麗的小溪。
他們，注定了要錯過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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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到底要去哪裡啊？」
寶海生百般無聊地躺在椅背上，他真後悔跟寶御生出來這一趟，可是他也是百般的不願意啊！他的車子才剛開到門口，寶御生就已經衝上來奪走了車鑰匙，把他趕到一邊去，他連選擇下車的餘地也沒，車子就已經飛上高速公路。
看那來勢洶洶的樣子，原以為寶御生打算找小崴吵架，他還想當和事佬的，誰知道一上車之後車子便不停地開，好似打算開到海角天涯！
寶御生悶聲不響，臉上的表情僵硬到極點！
海生給他一個白限，忍不住開口：「我說你這個人真的很奇怪，小崴在你身邊的時候你百般挑剔她；現在她走了，你又鬼鬼祟祟跟蹤她．不說話、也不行動，你是打算怎麼樣？告由她的影子啊？」
「你很嗦耶，我又沒叫你跟著來！」
「對啊，我真是無聊到家了才會陪你在車子上好幾個小時！」
寶御生終於歎口氣。「好，是我不對，是我有毛病行了吧？」
海生立刻打蛇隨棍上：「喜歡就喜歡，愛就是愛嘛！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你說是吧？」
「你煩不煩哪？」
「不煩，不過我看你挺煩的。」
一陣沉默過後，海生終於小心翼翼地問：「老大，你……是不是吃醋了？」
吃醋?!他？寶御生會吃醋?!哼!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過了青少年時期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對任何人吃過醋。那種脆弱又懦弱的情感怎麼可能在他身上出現?!
「不會吧……你看看你自己的表情，你真的吃醋了!」寶海生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似的大驚小怪。寶御生冷著臉不說話，但眼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後照鏡，想知道「吃醋」的表情到底是怎麼樣的……見鬼了！他怎麼可能吃醋?!
「你既然真的愛她，為什麼還百般拒絕她？」寶海生苦歎一口氣：「是不是這樣對你來說真的比較保險？我真是搞不懂你……」
寶御生不吭氣，他的心思只在前面那輛車上，根本不願意去思考什麼愛不愛的問題。
那有什麼好想的？男人與女人之間的吸引力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他不過是中了蠱！過一陣子這個「小崴蠱」會自動消失，就算他想留也留不住。
他很不想承認，但是前面開車的男人確實是比他更適合小崴
他看過他們在一起，那男子優雅斯文，年紀也跟小崴匹配，那男子看著小崴的眼光，他很熟悉……
經常在小崴轉過身的時候，他會用那種眼光深深地注視著她，只不過他從來沒讓小崴看過、也從來不會對自己承認，而那男子的態度卻比他明朗得多，他的眼裡毫不隱藏對小崴的感情跟欣賞。如果他對小崴沒有半點愛情，他會願意承認他們看起來的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如果他真的夠大方，他會願意承認那男子也許真的比他更適合小崴！
車子飛馳在高速公路上，心思流轉之際，寶御生心底炙熱的感情痛苦地掙扎著——
回頭吧！
別再追下去了，他這又是何苦呢？
現在回頭，對他跟小崴都好！他們之間差異太大，無論是年齡、性格跟家世背景都相差太遠了！那不是簡單的「愛情」兩個字就可以彌補的！
回頭吧！長痛不如短痛，小崴還年輕，她很快會遺忘這一段年少無知的可笑迷戀；她很快就會瞭解他們之間那無法跨越的鴻溝。
可是……為什麼當他想到小崴可能會忘記，當他想到小崴將投入別的男人的懷中，永遠不再屬於他的時候，他的心會這麼痛、這麼恐慌呢？
他們終於下了高速公路，在遇到回轉道的時候，寶御生的車速慢了下來，他遲疑了。
「你幹什麼？快跟上去啊！」海生焦急地提醒他。
他不動，雙眼直直地盯著漸行漸遠的車輛。
「你發什麼呆啊？快追上去，不然來不及了！」
寶御生依然不說話，心底兩股力量不斷地拉鋸著！
寶海生望著他大哥，生平第一次見到他如此猶豫不決，海生有些錢愕，心裡泛起陣陣憐憫……
御生這輩子都在替他們一家人著想，從他們很小的時候就是如此；他耍弄心機、爭強鬥狠，在他們一家人的眼裡，御生無所不能，是個可敬又可怕的強者！
很久以前他就懷疑過怎麼大哥從來不會猶豫、傷心、難過，從他身上看不到任何人性的弱點，或者應該說看不到絲毫「感性」。
他從來沒見過大哥脆弱，也許是環境讓他沒有脆弱的本錢。大哥即使在大夥兒最開心快樂的時候，也是冷面笑匠，他從來不讓自己有任何脆弱的機會！！
「老大……」
海生猶豫了半晌，眼看著前方的車子已經漸漸消失在車陣中，他不由得急了起來！
「快開車吧！錯過這次機會，你想你還能遇到幾個真正讓你心動的女人？很多事情錯過了，就沒機會重來了。也許你跟小崴不會有結局，搞不好你們明天就分手了，可是你現在不追上去，你將來一定會怨恨自己現在的懦弱！」
「懦弱……」
呃……他剛剛說了什麼？他說老大懦弱?!完了，死定了……
寶御生回頭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剛剛說我懦弱？」
寶海生咧嘴一笑：「激將法而已……」
「是這樣？」
「我總不能承認我覺得你現在不追上去真的是很懦弱的行為啊。」他哭喪著臉回答：「你到底追不追啦？」
寶御生冷哼一聲，加足油門飛了出去：「提醒我記住這筆賬！」
「是啊，哪天我想自殺的時候……」
激將法從來對他生不了效果，從小到大他什麼話都被人罵過、激過，但他從來沒因此而採取任何衝動的行為；他實在太冷靜了，冷靜得連保護自己也要思考再三。
這次卻不同了，他讓自己願意接受「激將」，願意受點刺激——管它的！刺激一下不會死人的！
不過……他的眼睛瞄向車子的油表，呃……看起來油料快要告鑿。
「我們得先加油。」
「不行！」寶海生搖頭：「加油的話一定會追丟的！」
「現在不加油，等一下也會追丟。」
「說不定他們很快會到達目的地，到時再加油也不遲。」
「到時沒有油，你就下車給我用走的。」
「沒問題！」
一個多小時之後，寶海生怨恨地想起自己現在所答應的話，然後不斷地詛咒自己——
你是白癡啊，你答應得那麼爽快做什麼？人家談戀愛關你什麼事啊？真是豬頭！
第八章
車子從台北一直開到台中，又把中港路從頭到尾走了一遍，之後回頭再上高速公路，緊接著開到了新竹，新竹之後再轉向山路，山路迂迴轉折，開了快兩個小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前面就是觀霧。」小崴興奮地說道。「很美的地方喲！」
「名字是蠻美的。」
「等一下你在那個山頂上停車。」
麥以建毫無異議點頭。「好。」
不久之後，他們的車子一前一後停在山之巔，月牙高掛在樹梢上，四週一片蛙嗚之聲。
小崴微笑著下了車，跟麥以建倚在車身上快樂地賞月。
「月色好美喔！」
「是啊是啊。」
「這真是我所見過最美的景色了！謝謝你帶我來這裡。」小崴感動地凝視著麥以建。
麥以建微微一笑，盡責地配合她的演出。「別這麼說，這是我的榮幸，能跟你一起在這裡看月亮，也是我這一生最難忘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