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你是一隻蝸牛!躲進自己的殼裡,就以為得到了全世界!其實你什麼都沒有!」他惡狠很地,一下一下毫不留情地打碎她賴以保護的殼,「你為什麼不伸頭出來看看,你失去了多少?』』
「看見了又怎樣?看見就能得到?既然還是不能夠得到,為什麼還要我去看呢?」
她嘴角淒然的自嘲,像一把焚得他五臟俱裂的火,卻又今他心疼得不忍心再言辭激烈。
「傻瓜……」他低頭吻去她眼角的淚,他不要再看她的哭泣,「因為怕失望,難道要連希望也一起放棄嗎?」
「希望……在哪裡?」
「你根本沒有嘗試過,怎麼就知道一定沒有希望?,「可是嘗試的代價會有多大?心碎了就不可能再完整,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讓它保持完整呢……為什麼一定要我面對呢?你真殘忍。」
慕容幸的眉頭抽搐了一下,殘忍,這就是她的想法?也許是吧,被剝掉了殼的蝸牛,一定很痛苦。可是,為了破繭化蝶的美麗,就讓他暫時做一個惡人吧!
「如果不面對,你就永遠看不見真正的希望和快樂。」
「看不見就看不見,我不要看。」她固執地,「你走吧。」
「走啊!」嘶喊帶下了更多的淚水。
「好,我走!」慕容幸咬了咬牙,他自信什麼都可以面對,然而面對她的淚眼,他卻驀然發覺自己的無力。
「如果我走就能讓你快樂的話。」
遠去的腳步,在房門口停頓,「但那是不是真正的快樂,請你仔細想著楚。」
還需要想嗎?
臂肘掩上了眼簾,卻掩不住橫陳心頭的答案。
他不是已經把一切都剝出來,放在她面前了嗎?
第五章
風已經涼了。
樹稍上的一片黃葉,顫巍巍掙扎了幾下,還是未能抓住最後一線生機,盤旋著飄落。眼看便要跌入一池殘荷的水中,忽然橫空裡伸過一隻纖巧的手,輕輕地接住。
落葉在初秋的陽光下,略近透明,呈現迷人的淡金色!
手的主人端詳了片刻,一抹微笑浮現在嘴角。
「今年秋天來得早。」翠兒笑說。
「是呀。」手的主人隨聲附和,順手將落葉夾進書頁間,依舊靜靜地讀書。
一切的情形都看在幾丈外的男子眼裡,想是不願讓人發覺,穿著墨綠色的衫子,正與庇身的樹叢融為一色。他已來了已快半個時辰,始終凝視著荷池邊亭中讀書的女子,眼裡別無他物。
身後輕微的腳步聲傳出來,他也不曾回頭。
來人在他身後站了一會,才低聲道:「皇上還是不打算過去?」
都城郊外的這所皇家御苑,已因「身體不適」的太后要在此地療養,而對一般人嚴格禁足,尤其是這花園,除了極少的幾個人,誰也不能進來干擾其間的寧靜。
說話的這一個,剛好是例外之一,因為他是太后的生父。
慕容幸一直不回答,又良久,才忽然轉身,快步地離開花園。
顧揚望了望荷池邊如雕塑般安靜的女兒,微微搖了搖頭,也轉身跟了出去。
「還是這般情形。」別院中,慕容幸衝著顧揚蹙眉感歎。
自那日,顧紫衣扔給他一句話:「我要一個人好好想想。」然後搬來郊外這座離宮獨住,已經整整三個月。
乍看起來,顧紫衣還是滿平靜的,每天的生活與在宮中時沒有兩樣。只是,抬頭望望,兩旁梨樹滿枝啞的梨,居然全都安然無恙的未遭「毒手」,可見得女主人的心情……
「唉……」兩人交換了幾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然後一起長歎。
「皇上不準備親自去勸說嗎?」顧揚重提方纔的問題。
「不。」慕容幸深思地搖頭,「朕覺得這時候她需要的不是朕。也許……她需要一個朋友?」
唉。」顧揚輕歎,「她沒有這樣的朋友。」
「是嗎?」慕容幸的語氣裡也沒有多少意外。
「她有很多朋友,因為她跟每個人都能相處得很好,可是,卻也沒有人能夠成為她知心的朋友。」
「是啊,朕看出來了。」所以,他才如此渴望成為打開她心扉的那個人?
「讓她接受朕的感情,似乎真的很難。」
聽著深含挫敗感的話語,未來的岳父決定開導開導未來的女婿——反正皇上一直這麼堅持,他也不必客氣。雖說是有點兒不情願的,但,誰叫緣分已將那兩人撮合在一起?知女莫若父,單是看看女兒的方寸大亂,也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既然老七的幸福大約逃不出此人的手心,唉,就算是會扣他俸祿的女婿,也只好認了。
「皇上,恕臣直言,她要接受的遠不止皇上的感情。」
一下子,被打破的東西太多了,蝸牛沒有了過去一直賴以庇身的殼,要赤身面對突然廣闊的世界,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何況,接受了感情,就意味著責任,任何人都一樣,更何況是皇上的呢?」
「朕覺得那是借口,」慕容幸坦然說出自己的想法,「因為是朕,所以剛好給了她這樣的借口,但如果換成了別人,她還是會找出別的理由來逃避。」
「但不可否認,因為是皇上,所以責任更加重大。臣的女兒,不是很尋常的女子呢。」老爹充滿了自豪感,「就算是爬樹上牆這樣的事情,如果她真的想要最高的那個果子,她就會去練出比任何人都好的輕功。所以,如果她決定接受皇上的感情,她就會要求自己做好準備。皇上也知道,將來她勢必要跟皇上一起面對很多事情。她可不是那種一時衝動就會接受,過後發覺有著自己承擔不起,再去推卸責任的人。所以,她的確需要很多時間來考慮。」
「朕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朕……」就只能這樣注視她的心情,何其絲奈:
「皇上失去耐心了嗎!」
「當然沒有。」否則他早衝過去,一把將她拉回宮去了。」
「那麼就再多給她一點時間,反正,皇上還有九個月的時間呢……」
「岳父大人!」
「啊,咳咳,皇上請用茶。」
「不知需要多久?」慕容幸呆呆望著天空的歸雁。
「想當年臣妻未嫁時,臣追了三年!」顧揚現身說法。
「唉!」慕容幸手托下巴,喃喃自語:「女人啊……」
「真是麻煩。」顧揚替他續完。
「是啊……」兩個自憐自艾的大男人一起唉聲歎氣。
「如果沒有女人的話,那我們又是多麼……」
「了無生趣。」顧揚又續完。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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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摺相當少。
除去例行請安的一部分,數一數只有十幾份而已,亦都不是什麼重要的軍國大事。近來朝中十分平靜,連互相攻擊也收斂不少。利害所驅,黨爭似乎已成歷朝不可或缺之調劑,既不能完全阻止,只要不是超出限度,也便因勢利導,不必做嚴厲的處置。然而,黨爭的突然平息,卻又是因為什麼?
天下太平,是最容易找到的理由,然而慕容幸不會自我陶醉到這個地步,他是新登基不到一年的帝王,威信可以統攝老臣,平安過履到新朝,已經值得慶幸,若說震懾得群臣放棄利害之爭,可能性多大,他還有這個自知之明。
那麼,再來的可能,就是有什麼在暗中吸引了某些朝臣的注意,一時顧及不到,而顧及不到的原因,只能是彼端有更為誘人的利益。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現在的平靜只是暫時的現象,在不久之後,就會有更大的震盪出現。只是,後果會有多嚴重?
這是無法估計的。眼不可以估計的是,阻止的可能有多大?
苦思良久,覺得腹中飢餓,傳御膳房端來點心。
阿福端出熱氣騰騰的一碟蒸糕,同時提醒:「皇上,請用膳。」
不提醒這一聲的話,皇上會在一眨眼之間,就陷入神遊萬里的迷離,提醒了這一聲,好像……也沒有多少效果;眼見皇上雙眸又固定於一點,嘴角含笑地進入半癡呆狀態,阿福只好再次提醒:「皇上,請趁熱用。」
「啊?噢噢。」
慕容幸木然地伸出手去,卻在碟子的邊緣又一次頓住。
連看見一塊蒸糕,也會在腦海中自動替換成那張嬌美的臉龐,實在有點兒不可救藥了。但……他思念她!該死的,他是這般思念她!每天抽空去遠遠地觀望一時,根本解決下了他挖心挖肺的思念。他思念她的笑容,在月光下,淺淺綻開的笑容,像春風中的花蕊,淡而沁人心脾。雖說,多半是對著蔥油餅露出的……
「皇上!」阿福第三次出言?有監於動口不足,直接動手取過一塊放進皇上手裡。但,就在拿起蒸糕的同時,露出了下面墊的一片桂樹葉。
阿福霎時臉綠:皇上吃的點心盤子裡,居然有這樣的「雜物」!
在越俎代庖地喊進侍衛,和立刻趴地叩頭之間猶豫了一下,他卻發現皇上相當欣然地拿起了那片葉子,嘴角露出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