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許諾
「我知道。」
這時,雅晨整個人都沉浸在他身上的味道,意識一片混沌;很快地,這味道又遠離她了。
「等一下,把車子的鑰匙還給我。」雅晨叫住他。
「今天我還需要你的車子代步,但是我會準時來接你下班。」
雅晨愕然的望著合上的門。
***
叩叩!辦公室的門打開了。
雅晨從一堆文件中抬起頭來。
「你……來公司幹什麼?」她訝異的問。
「我不是說過會來接你下班。」賴安走進來。
雅晨心一顫,沒想到他是當真。
「還不打算下班嗎?」
「我要把這份企劃報告處理完才走。」雅晨逕自埋頭閱讀著。
「我等你。」
賴安在辦公室隨意走動,一會兒觀賞掛在牆上的畫,一會兒又摸一摸放在架上的雕刻品。
「你不必等了,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處理完。」雅晨抬眼掠一掠他,真希望他能知趣的馬上離開,因為他在這裡令她不安,無法專心工作。
「不用管我,你慢慢看。」他坐下來,直視著她。
雅晨決定不理會他,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手上的文件;但是她的心思已被他那雙灰的眼睛給吸去大半,眼睛看了好半天,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仍然停留在同一頁。
「累了就該休息,就別硬撐了。」賴安不知道什麼來到她身後,並抽走她手上的東西。
「你在幹什麼……賴安!我真是受夠你,快把東西還給我。」雅晨氣得想奪回東西。
「我不過是想提醒你,你的工作超時了。」
「不需你的提醒,我只希望你不要來打擾我。」雅晨睜大酸澀的眼睛,不滿的瞪視著他。「現在把你手上的文件還給我,還有我的車子鑰匙,我自己知道回家的路,不需你接送。」
「不,先跟我去吃飯,然後我送你回去。」他的語氣堅定。
「你給聽好,就算我們兩家公司合併,並不代表你有權利干涉紀元的事,甚至命令我。」
「你也聽好!第一,我無意干涉紀元公司的事;第二,我敬佩你投注在工作上的精神,但是我認為現在你最需要的就是吃個東西,而不是繼續工作。」賴安揮一揮手上的企劃報告,不客氣的指出。「你的眼睛停留這一頁約有五分鐘之久了,你以為這樣的工作還會有效率嗎?」
兩人目光交會片刻。
「這……還不是你在干擾我工作。」雅晨從他手上拿回報告書,立刻塞進她的公事包。
「走吧,跟我去吃飯。」
「無可奉陪。下班之後,我不喜歡在外面遊蕩,只想回去陪我的小狗。」雅晨提起公事包,走到門邊時,二話不說就把燈光給撳熄了。
頓時一片黑暗,賴安抓住她的手,並把她壓靠在門上。
「也好,那我們就回你那兒,說實在的,我也不喜歡在外面吃飯。」
「我想你可能會錯意了,我只想跟小狗在一起,並不包括你在內。」雅晨吶吶的說。
「真可憐!」賴安輕輕摸著她的臉頰。「我會讓你明白,跟男人吃飯總比跟一隻狗吃飯來得有趣多了。」
「不……跟狗比較……安全。」雅展雙手抵住他逐漸近身的胸膛,使兩人保持一臂之距。
在黑暗中,雅晨戒慎的注視著他那一雙眸子,漸漸地,她彷彿迷失在一座森林裡,再也走不出去。
「安全?這個說法真奇怪。」賴安牽起抵在胸前的手,直直走出去。「放心,我只是想在沒有閒雜人的地方跟你吃頓飯,而不是要吃你。」
她投降,雅晨默默的跟他在後面走著。
***
回到住處,雅晨很快地就弄出三菜一湯的家常菜出來。
「沒想到你的廚藝還不錯。」賴安大快朵頤的吃起來。
「晚上沒有應酬的時候,通常我喜歡自己在家弄一點清淡的東西吃。」雅晨圓睜睜的望著他嘴裡細細咀嚼著,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煮出來的食物竟是這麼可口。
「你看著我就吃飽了?」賴安略抬起眼皮膝她一眼。
雅晨淺淺的一笑。「我覺得你在吃飯時候好像比較容易親近,看起來不再是那麼不近情理。」
賴安咧嘴而笑。
「瞧!你平時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子開懷而笑。」雅晨覺得他應該多笑,多迷人啊!
「誰會沒事就傻笑!」
「傻笑總比不笑可愛得多了。」雅晨幫他盛了一碗熱湯。
「也許吧!」賴安聳聳肩。
雅晨真希望這頓飯能這樣永遠持續下去。
飯後,賴安幫她洗碗盤,接著又幫自己倒一杯威士忌,坐在她的身邊一起看電視。
「沒有想到你肯幫忙做家事。」
「我並不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少爺,從小就得幫我媽媽分擔一些家事。」
每回一說到私事,他的口氣就會充滿憤世嫉俗的忿恨。
「這支食品廣告是紀元入圍這一次亞太廣告金像獎的作品。」雅晨指著現正播放的廣告把話題岔開。
「很有創意,這是米爾貝納看重紀元的因素之一。」賴安肯定的說。「這個星期六在香港舉行頒獎典禮我擔任頒獎人,你會參加吧?」
「當然會。紀元這次入圍幾項的作品,都是我接紀元之後的作品,我要親眼看到它們得到肯定。」
賴安把手上的酒喝盡。
「我再去幫你倒一杯,好嗎?」雅晨詢問。
「也好。」賴安把杯子交給她。
雅晨離席一會,又倒一杯威士忌過來。
「謝謝。」賴安又喝了一大口。「這裡的事情都處理好了,我打算明天早上回香港。」
「明天早上……」雅晨努力控制情緒,不使遽然湧上的失落感浮現臉上。「那我們在典禮那一天再見了。」
「是啊!」賴安隨她的話應一聲。
「到時候我又可以和艾力克好好的聊一聊,他真是一位很有趣的老人家。」雅晨臉上擠出笑容,故作輕鬆。
「他的確是,而且還是一個愛管閒事的老頑固。」賴安一口仰盡手上的酒。
兩人眼睛都盯在電視上,可是誰也沒有注意電視裡的人在演些什麼。
半晌,賴安突然側眼望著雅晨。
「雅晨,你在我們身上可有發現一絲絲的相像?」
「啊?」雅晨愣了一下,驚異的注視他認真的表情。
「我和艾力克。」
「我不是很確定,可是你們互相看著彼此的眼神卻是一樣的。」她沒想到他會突然主動跟她提起。
「是嗎?」賴安苦澀的笑了一下。
「我還發現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你身上,你走到哪,他的目光就跟著移動,我想他真的以有你這個兒子為榮。」
「兒子?」他眼睛裡充滿嘲笑,好像她說了一個令人發噱的笑話。
「兒子這個身份就真的讓你這麼難堪?」
「艾力克結過二次婚,外面的女人也不曾間斷過,卻沒有生下一兒半女,難怪他會對外坦誠我就是他的兒子,而外界的人還是半信半疑,頻頻拿我和他的關係作文章。」
「那又怎麼樣!他真心把你當做兒子看待,而你卻一直保持著三緘其口、甚至採取排斥的態度,這才讓外界的人覺得懷疑。」雅晨直言不諱的指出。
賴安深深的看她一眼,而她溫柔的回應,鼓勵他說出來。
「我媽是他的按摩師,後來成了他的情婦,等到玩膩了,又一腳把她踢開,任她操勞到死。」他的聲音不覺提高許多,語中多含恨意。
「在我十五歲之前,我從來不知道有他這麼一個人的存在,突然有一天,他站在我媽的病床前,對我說他就是我的父親。你說,我怎麼能因他這一句,就抹煞十五年來受盡欺凌和嘲笑。」
「賴安……」雅晨依偎過去,執起他的手,放在她臉頰上磨蹭著。
「也許你會認為我既然這麼恨他,為什麼還要接受他的施捨,住他的大房子,用他的錢完成學業,又進入他的公司中工作,而且還一路平步青雲的爬到這個位子……」賴安停頓了好半晌,才又說下去。
「因為我想擺脫貧窮、更不想過著讓人任意踩在腳下的生活,所以我決定利用艾力克的錢,這是他欠我的。」
「你為什麼要這麼想呢?或許艾力克想彌補你。」雅晨說。
「用錢?」賴安不屑的哼了一聲。「我曾以為我花他錢是理所當然,後來才慢慢發現他在用錢控制我。」
「不會的,艾力克不會這樣的。」雅晨肯定的說。
「他就是這樣。在我英國完成學業之後,獨自一個人跑到法國,打算想留在那裡找工作自力更生,艾力克知道了,於是寄來一張律師函,上面註明這十年來他在我身上所付出的金錢、而我必需在完成學業之後,進入米爾貝納工作來償還。」
賴安挖苦的說:「你說我任何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事實上我是連自己都掌握不住的人。」
「賴安,你為什麼要這麼想呢?」雅晨拂開他愁容上的髮絲,手指輕輕撫過他深鎖的眉頭。「我認為他是不想獨自一個人,我看得出來他喜歡你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