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丹朱
「不、是!」艾微一個字一個字地回俐俐的話。「我是個騙男人錢的,而他是男人女人的錢都騙,我們這樣,怎麼可能美麗浪漫得起來?」
俐俐像在作夢似的,喃喃說著:「出人意料的開始往往可以引發令人意想不到的結局……」
艾微呻吟了起來。「老天!你是煞到他了嗎?對了,我忘了你的魂魄早被他給勾走了。」
俐俐眨了眨眼,倒了杯咖啡給艾微,臉上帶著一抹邪惡的笑容。
「我就不相信你從來沒有對棠隸著迷過。艾微呀,趁現在沒有別人在,趕快承認吧。」
艾微鼓著腮幫子,瞪著俐俐不說話,半晌後,她卻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從俐俐手上接過咖啡。
『『老實告訴你吧,其實那些著不著迷我都直接跳過了,我猶豫的是……該不該去倒追他?」
「當然應該啦!」身為一個合夥人兼好友,俐俐很誠實的回答。「十一隻腳趾的男人多難找,這天下基因突變的人不太多的。」
俐俐過度的誠實並未讓艾微生氣,她反而幽幽地說:
「是啊,我等一個都已經等了廿三年,下一個如果還要等廿三年,那我就四十六歲了……」
「不要想了啦,快去吧!」俐俐敲邊鼓地在一旁助陣、
「唉……」艾微卻多愁善感地突然歎了口氣。「棠隸有十一隻腳趾,還長得又高又帥,我實在不該再挑剔了,可是為什麼偏偏他跟我一樣……講難聽一點,是個拐騙別人鈔票的騙子。」
一句話說中了俐俐的傷心事,她無奈地道:
「這種事也沒有人願意,誰教藝術界這麼難生存呢?要是藝術品都有那麼多人買,我也不必出此下策了。」
辦公室的氣氛突然感傷了起來,兩個手捧著咖啡杯的女人側面看起來很感傷,那咖啡似乎也變得益加苦澀。俐俐感傷的是,她未能發揮的藝術抱負,艾微感傷的是……
她自己是個一天到晚騙男人的女人,如果找個一天到晚騙女人的男人來當她的老公,這實在是……
俐俐賊賊地笑著,她碰碰艾微的手肘。
「你要是這麼在乎,那你辭職好了,我一定照準。或者,你也可以想辦法讓他不必再繼續靠騙人生活,這不就得了?」
她的話點醒了艾微……
×××
艾微心裡雖然交戰了許久,但是隔天她的腳還是像下了魔咒般地,帶來到Sheraton飯店。
艾微站在飯店的電梯裡,眉頭不由自主地緊蹙起來,這已經是她今天不曉得第幾次蹙眉,每想到要去見棠隸,她的眉頭就會再皺一次。
在總統套房的門前,艾微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按下門鈴,門很快地打開,門內站著看上去偉岸英挺的棠隸,他穿了一身黑——黑西裝、黑襯衫、黑領帶。
幹什麼穿得像在殯儀館做事似的?
艾微打從心底暗笑起來,可是她又不得不承認,黑色非常適合棠隸,黑色讓他看起來神秘如夜、冷峻如冰,像只豹子般俊挺陽剛,散發著獨特的誘人氣質。
×××
艾微無法否認,棠隸本來就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在發現他的十一隻腳趾之後,艾微更是無法自拔地對他傾心,她早知道這次再面對他的後果——她一定會意亂情迷,跌進為他瘋狂的泥淖裡。
棠隸似乎有點訝異艾微的來訪,但他的神色仍很自然,只是用那謎樣的眼神輕掃過她,盯著她身上那件又薄又緊裹著她曲線的簡單套裝,慢慢浮起了一個頗富興味的笑容。
艾微低頭看看自己,臉熱了起來,這件洋裝也許太緊,領口也開得太低,可是質料穿起來十分舒服,她是因為這個原因才穿它的。可是棠隸此時這麼肆無忌憚的眼光,卻讓這件衣裳頓時失去了它的舒適感;相反的,那質料甚至被她突然上升的體溫繃得黏在身上,她的胸部緊貼在衣服上,教她幾乎喘不過氣。
「你少用那樣不正經的眼神看我!」
艾微拚命強迫自己忽視他的眼光。
「咦?」他一雙晶亮的黑眸,放肆地飽覽她全身。「既然敢買這樣的衣服,還怕人家看?」
艾微微揚揚眉。「我也買性感漂亮的內衣,這並不代表我希望每個人都來看我睡覺。」
棠隸哈哈大笑,手斜斜地支撐著門,稍稍一讓,讓艾微進門。」你是太想念我那張舒服的沙發?吸引得你大駕光臨。」
總不能告訴他,她是為了他的腳趾而來……艾微進了屋子,故作冷靜地說:「我來還你錢,昨天說好該補給你的佣金。」
他聳聳肩,逕自走向吧檯,不在意地說:「我昨天只不過是開開玩笑罷了。你喝什麼?」
艾微自己走過去弄了杯蘇打水,水媚的眼眸往他臉上鎖。「我以為你幹這行,對錢該是很重視的。」
他笑著,對她舉了舉杯。
「就因為我們是同行,所以我才知道,錢並沒有外人所想的那麼好賺,我相信你平常賺錢也很辛苦,我怎麼會要你的錢?」
沒想到他還有副好心腸,艾微突然覺得心中似乎有股細細的暖流流過。她旋身離開吧檯。然而就在靠窗的地方,艾微突然看見了一個畫架,上面是幅未完成的畫。
她訝異地開口問道:「你在畫畫?」
棠隸走向畫架,把放在矮几上的顏料蓋子蓋上,戲謔地說:「如果有人把顏料調好,然後在畫布上構思線條,他不是畫畫是在做什麼?」
「那很難說。」艾微本能地諷刺。「也許叫作亂塗。」
棠隸非但沒生氣,唇邊的笑意反而愈來愈深,他不能否認對艾微伶牙俐齒的幽默實在印象深刻,今天一早他起床的時候,還有那麼點想念昨天跟艾微微過招的情景。可是昨天艾微神經兮兮地脫了他的襪子之後就落荒而逃,實在讓他百思不解,六隻腳趾會把人嚇成那副德行嗎?
更奇怪的是,這女人今天居然又自動冒了出來。
「我懷疑……」棠隸繼續跟她抬摃。「像你這麼牙尖嘴利的,怎麼可能騙得到男人的錢?」
「那要看是什麼樣的男人。」艾微直覺地反擊,她的視線盯在那幅半成品的畫作上。「一般男人,我是不屑跟他們說這麼高深的話,反正他們也聽不懂……」艾微的話突然停下來,不為什麼,只為那幅畫了一半的紐約街景。
那只是一幅尚未完成的作品,可是艾微競發現其中有著某種吸引人的特質,那是種吸引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注其上,想去仔細研究的特質,藝術該有它獨特的特質,藝術家也是,而棠隸和他的作品都具備了這些特質。
從他的畫上,艾微看見了——潛力。
「你很能畫呵!」艾微由衷讚美著。「開過畫展沒有?」
「你在敘述我的夢想嗎?」他走向自己的畫作,迷濛的雙眸帶點感傷。「我也許畫得還算不錯,可是比我好的比比皆是,除非我得個大獎,否則開畫展的事輪不到我。」
艾微點頭,明白他的意思。藝術界是個很封閉的圈子,有數不盡的年輕藝術家投入,但除非好運遇上伯樂,否則絕大多數的人,一輩子都只會是個無名小卒而鬱鬱一生。
「為什麼不自己出資開個畫展呢?」艾微認真地建議,「你賺的錢應該不少。」
他幽黑的眼眸蒙上一層霧,看起來迷迷濛濛的。
「我今年才從藝術學院畢業,之前只是幫我老闆畫複製畫,做做假古董而已,賺的錢只夠付我的學費、生活費,暫時我是沒有能力負擔開畫展的;再說,如果我想賺更多的錢,工作就會更忙,我就更沒有時間好好畫畫……」
他聳聳肩,年輕俊逸的臉龐倒是很開朗。「算啦,我看開了,有些時候人得實際點,錢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從他那雙漆黑如夜的眼裡,艾微卻捕捉到一絲無奈,隱約之問肪佛還有股哀愁徘徊其中。天知道!她竟然有點心疼。
擁有天賦的才華,卻被現實潮流所埋沒的人才,絕對不只棠隸一個,棠隸也肯定不會是最可惜的一個,可是偏偏只有棠隸是艾微尋尋覓覓的十一隻腳趾的男人。
俐俐雖然很瞭解艾微,可是她忘了說一點,如果艾微可以不必管那該死的家族傳統,她自有她選擇男人的標準∼大部分女孩選的對象是要有財有色;艾微的標準也是要才要色。
只不過她要的才是才華的才,人家是錢財的財。這從艾微之前甘願為萊恩無悔付出的例子可見一斑。
等等!俐俐那天還說過什麼?或者你也可以想辦法讓他不必再繼續靠騙人而生活……
下一刻,艾微脫口說出一句連她自己聽了都驚訝的話。
「如果有人資助你畫畫呢?」
棠隸目光犀利地看著她,在那張不動聲色的面具後,艾微知道他的思緒正在不停地翻轉,隔了好半晌,棠隸才終於緩緩地說:「如果你想滿足我的好奇心,請說明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