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惜之
「琇玟姊不會被別人追走,她喜歡你,非常喜歡。」
說不出的難受感覺哽在喉間,幼幼弄不清楚感覺來源,略過直覺,要求自己盡心盡力,為季陽和琇玟扮紅娘。
「妳的琇玟姊很受歡迎,我常回台北工作,萬一有人趁虛而入呢?」他努力讓禮物合理化,不希望幼幼被它們誘發自卑。
「不會的,我保證。」幼幼五指朝天。
「我成功了。」拉下她的手,他才不想她保證什麼。
「成功?」幼幼不懂。
「我從妳嘴巴裡拿到保證了,知不知道這意味什麼?」
「什麼?」
「意謂琇玟哪一天沒想清楚,跟別人跑掉,妳必須當人質抵押在我身邊,我怎麼樣都划算。」
說這話時,季陽沒想過會一語成讖,更沒想過自己的預知能力,絕對夠上街頭幫人摸骨看相。
「沒問題。」她情願抵押在他身邊,也情願為他和琇玟姊的愛情做見證。
「要不要去試試新衣服?」
季陽鼓吹她,期待在她身上看見少女的青春。
「不要,新衣服會弄髒,我要等到重大節日才穿。」把紙袋抱在胸前,她匆匆回房,把它們壓在箱底。那是她的心肝寶貝,生命中不多的善意。
再出門時,她拉起季陽的手,走進廚房。「我來教你炸蘿蔔。」
她不欠人,即使她可以給的東西不多。
開火,等油熱,她拉起季陽的手握住湯匙,像教幼兒園小朋友一樣,把蘿蔔麵糊一匙一匙放進油中。
不久,蘿蔔麵糊膨脹,鼓鼓的蘿蔔餅在鍋中跳舞,興奮的心情和幼幼一樣。
「火關小,不時翻動,免得它燒焦,看起來醜醜的,就不好吃了。」
「妳比我想像中專業。」
起鍋前大火,逼出油,迅速撈起,關上火,季陽欣賞著幼幼熟練的裝盤動作。
「有沒有開始崇拜我?」
「有,崇拜。」季陽誇張說。
也許是因為臉上疤痕,幼幼的朋友很少,她總是獨來獨往,沒有人傾聽她的心事、在乎她的情緒。
在各處,她習慣默默承受加諸在她身上的不公平,默默接受他人的鄙夷,一如那顆發育不良的小葫蘆,默默在無人角落處生存。
假設小葫蘆是幼幼,那麼,她身邊那堵牆出現了!季陽為她擋風擋雨,樂意在午後傾聽她的心情,小葫蘆有了知己,漸漸地,對未來,她出現憧憬。
他沾滿麵糊的手擰上她的鼻子,在上頭留下一片痕跡。
「你才不崇拜我,你在嫉妒我。」
打開水龍頭,她用手捧水,洗掉他的惡作劇。
「沒辦法,誰軟我炸不出漂亮的蘿蔔餅。」季陽笑答。
掏出手帕,季陽勾起她的下巴,為她吸去臉上水漬,吸完左臉,推開頭髮,他看見上面的傷疤,也看見長期被頭髮蓋住的蒼白右臉,和被太陽曬過的健康左臉,成了強烈對比。
他愣住、她嚇壞,下一秒,她推開他,迅速把頭髮撥回原位。
「對不起。」幼幼說。
她抱歉,抱歉讓他看見醜陋疤痕,她並非故意展現自己的不完整。
「妳沒有錯,不必說對不起。」季陽面色凝重。
他愣住是因為心中突生的憐惜多到讓他措手不及,不是鄙夷,更不是覺得噁心。
「我……」
「把傷口藏起來不是正確作法,那只是小傷口,沒人會介意。」
「我想蓋住的不單是臉上的傷,還有這裡未封合的缺口。」她的手壓在胸口。
「頭髮有這麼大的功用?」
話落,季陽和幼幼同時沉默,他們各自想著心事,半響,他們抬頭,同時開口--
「我……」季陽發言。
「我……」幼幼遲疑。
「妳先說,」季陽展現紳士風度。
「我會告訴你全部故事,如果你不介意冗長無趣的話。」她決定信任他。
「我下星期回台北,替妳找到好醫生,把傷口補平;至於妳心裡的缺口,它會過去,我保證。」他向她祭出保證。
「嗯。」幼幼信他,她敞開心胸,接受他對自己的好。
巷子裡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那是蘇媽媽和琇玟姊。
幼幼輕快說:「你沒帶汽水來,罰你擺碗筷。」
「沒問題。」他毫無異議。
吃飯囉!美美的夜幕降臨,尚不懂愛情的幼幼嘗到幸福甜蜜,她深信她的牆會一直矗立,為她遮風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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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妳排假,我帶妳回台北,台北有許多有趣的東西。」
季陽回台北前一晚,他和琇玟手拉手,在夜空下散步。他喜歡這份靜謐,到墾丁後,他愛上這裡。
「台北有你的家人,他們……會喜歡我嗎?」
再怎樣,她也只是個鄉下姑娘,對他的父母而言,不及格吧!
「他們喜歡與否不重要,我喜歡才是重點。」季陽額頭靠上琇玟的,兩兩相碰,碰出無限親密。
「你有多喜歡我?」琇玟反問。
「喜歡不是量詞,我不能回答妳我的喜歡有三十公升或兩百平方公分。不過,我對妳有種特別感覺,妳和我所認識的女人不同,妳自然率真、坦白不做作,我珍惜和妳在一起的感覺,我不確定這份感覺能維繫多久,但我認為,只要兩個人彼此努力,也許會出現不錯的結局。」
「你說的結局是婚姻嗎?我母親勸過我,我們都太年輕,應該多體驗生活,別把精力拿去處理婚姻。聽說,婚姻會讓兩個相愛的人焦頭爛額,然後開始否定起彼此的感情。」
琇玟將事情想得單純,總認定當感情變成愛情,自然要走向婚姻。
「我同意妳母親的提議,年輕的心不安定,年輕的人缺乏容忍性,我們可以在交往中對彼此做考驗。」他沒想過婚姻,至少在目前。
「嗯,我同意你、支持你,你是我見過最好的男性。」
勾住季陽的脖子,獻上深情一吻,她願意為他奉獻所有。
街燈為他們的感情製造場景,朦朧的昏黃、朦朧的美,他們的感情在墾丁開始,海風見證他們的心,星辰為他們點綴美景。
許久許久,琇玟發出一聲帶著滿足的喟歎。有這個男人願在她生命中扮演重要角色,人生怎會還有缺憾?
「回去吧!你明天還要早起。」拉拉他的手,琇玟依依不捨。
「我先送妳回去。」
「不了,再幾步路就到家,我喜歡看你的背影,跟我說拜拜吧!」
「好,拜拜,頭髮。」他親親她的髮際。
「拜拜,額頭。」他親親她的額問。
「拜拜,眉毛。」他親親她的眉。
就這樣,他的吻由眼睛、鼻子……一路往下,直到兩人的唇再度膠合緊密、再度滿足歎息。
然後,他轉身,離去。
望著地上長長黑影,琇玟期待下次再聚。
她走入巷內,嘴裡輕哼歌曲,愛情常讓人一再醃漬甜蜜。
夜深,僻靜巷口只有琇玟獨行,她不害怕,因為心中滿滿地掛著季陽的身影。家門在眼前,她低頭尋找鑰匙,突然,一記重擊,她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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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斷看牆上鐘面,快一點半了,琇玟姊怎還沒回來?夜讀的幼幼心不在焉,收妥書包後,她在客廳裡來來回回。
季陽不曾那麼晚送琇玟姊回來,難道是他將回台北,兩人離情依依?
但季陽是體貼的男人,他會顧慮明天琇玟姊還要早起上班……
隨著指針行進,幼幼心情愈發不安,她在客廳徘徊,時時向窗口張望,一點點風吹草動,都引得她心顫。
走到門邊,拉開大門,她索性在門口等,回眸看鐘面,探身望向巷口,該響起的腳步聲卻始終不聞。
突地,她聽見啜泣聲。
是誰?幼幼神經緊繃,循著聲音走去,竟一路走向自己家門。
裡面一片漆黑,可哭泣聲是從裡面傳出來的。
伸手推門,一個男人撞上幼幼,兩人同時回頭。是爸爸?!
他急急拉上褲腰帶,見到是幼幼,他也嚇了好大一跳。
「妳怎麼在這裡?妳不是在……糟糕,弄錯了!」他一甩頭,迅速走出巷口。
弄錯了?什麼意思?他弄錯什麼?
心跳沉重,突地,幼幼聯想到什麼似的,進屋,啪!打開屋內燈光。
地板上,琇玟蜷成一團,她的衣服被撩開,血跡在大腿間和地板烙下點點斑斑。
不要!千萬別是她想像的那樣!太齷齪、太骯髒了!他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情?他憑什麼?他憑什麼?
幼幼撲到琇玟身上,摟她、抱她。請救救她,誰來救她們……
幼幼但願爸爸「沒有弄錯」,甘願換成自己躺在地上殘破,她不要見到這番景象……
「我怎麼辦?」琇玟回抱幼幼問她。
怎麼辦?是啊!她怎麼辦?她答應為季陽守護琇玟姊,她怎能眼睜睜看事情發生,卻毫無應對能力?
哪個好人啊!請來告訴她,她該怎麼辦?
「他是瘋狗!他泯滅人性!他不是人!妳只不過是被一條狗咬到,妳會沒事、妳會好起來的!走!我們去找醫生,一定有辦法,一定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