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關關
「對不起,我明天晚上沒空。」她努力地硬下心腸,擺出一副最沒有表情的臉孔。
「你白癡啊你?!」朱孟婕不置信地在一旁猛捏她。天啊,這笨女人居然放棄跟翟洛安約會的機會?!
翟洛安顯然很失望,但他沒那麼快被打倒。他好脾氣地又問:「沒關係,那後天呢?或者你什麼時候有空?」
真是又溫柔,又有耐心。裴漱榆不由得憶起剛才他熾熱的目光像緩慢移動的電流般通過她的全身,那驚人的震顫使她打心底悸動,她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她多想答應他的邀約!
然而,她只能狠下心,用最生硬的語氣違背心意地說:
「抱歉,我明天沒空,接下來也沒空,你不必再找我了。就這樣,再見。」
說罷,她鐵下心來按下按鍵,片面終止了談話。
「你發瘋啦?!」朱孟婕看著她的眼神好像想把她一把捏死。「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排隊等著跟他約會?而你竟然拒絕了他!」
「我才沒瘋。」裴漱榆迅速駁斥。「你忘了他的職業?他的工作就是專門抓我們這些違反DNA法的人,我如果還敢跟他約會,那我才真是瘋了!」
「拜託!」朱孟婕頭往後一仰,幾乎昏倒。「又沒人規定你第一次約會就得告訴他你所有的秘密!你不說他怎麼會知道你犯了法?」
「我不擅長說謊嘛!」裴漱榆理直氣壯地。「如果到時我做賊心虛,不小心說溜了嘴怎麼辦?」
「笨蛋,笨蛋!」朱孟婕受不了地大呼呆子,氣得頭頂都快冒煙了。「虧你長得這麼漂亮,原來有這麼一顆不知變通的笨腦袋,怪不得你會把自己打扮得醜醜的,真是老古板!」
裴漱榆聽人家說她古板已經不知聽過多少次了,但不知為何,這回聽來特別刺耳。
她煩悶地擱下一句:「好啦,你罵完了吧?複製人已經做好了,你不快放她出來呼吸點新鮮空氣,要讓她悶死嗎?」
第二章
早上七點半,裴漱榆自然而然就醒了。她不需要鬧鐘,基本上她長期以來規律的生活,使她的生理時鐘比鬧鐘還要準時,什麼時間該做什麼事,幾乎跟機器人設定好程式的一樣。
張開眼睛,剛睡醒還有些朦朧的她似乎看到眼前有面鏡子,反照出她自己,只是……不對啊,她好好地躺在床上,鏡子裡的她怎麼可能在地上走?!
她嚇得直挺挺地從床上彈起來,揉揉眼睛,這才想到,那不是鏡子,那是昨天在DNA中心製造出的惡夢,她的另一個分身。
「你又不用上班,別這麼早起床嚇人好不好。」裴漱榆邊打呵欠邊下床,埋怨起複製榆來。
「我也不想早起啊。」複製榆連瞪人的模樣都跟她同出一轍。「但是我就是你,你的生理時鐘是每天這時候起床,我也只好醒了。」
也對。裴漱榆在廚房的牆上按了個鍵。她根本就是她嘛,怎麼可能不一樣?
不過也可能有不一樣的時候。複製榆倚在廚房門口,看著一杯鮮奶從冷藏室中移出,經過微波爐,到裴漱榆手上時已經是最適當的溫度。
她說:「喂,我剛才去你的衣櫃裡看過了,天哪,怎麼不是黑就是白?樣子也好老套,你就沒有亮一點的衣服嗎?」裴漱榆啜著牛奶,從杯緣看她:「上班要什麼亮一點的衣服?」
複製榆兩手一攤。「你去上班穿這樣沒錯,但我不上班呀。你下班出去玩的時候難道也穿這樣?」
裴漱榆不得不感到疑惑,眼前這女人不是她嗎?但思想怎麼如此不同?裴漱榆坦率地回答:「你不該不曉得,我下了班不可能出去玩。你到底是不是我啊?」
「我當然是你。」複製榆的笑容,跟裴漱榆倒是真的一模一樣。「也許是我不用上班工作,所以考慮的事跟你不太相同,等你不用工作的時候,或者就能認同我的看法了。」
這好像也說得過去。事實上是裴漱榆因為複製榆的出現已經一個頭兩個大了,實在沒有什麼多餘的腦筋再想其它的事。
咕嚕咕嚕喝掉牛奶,這就是裴漱榆的早餐了。急著梳洗換衣服,她還得趕去上班呢。
臨出門前,她不忘叮囑複製榆:「冰箱裡有束西吃,你愛做什麼都可以,但是不准出門,知不知道?我們不能讓人家曉得有個違法的複製人在我這裡。」
複製榆點了點頭,看起來很乖的樣子,裴漱榆放心出門了。
依照平時的慣例,裴漱榆在一樣的時間到達車站候車,然而不依照平時慣例的是,今天的列車又誤點了!
真要命!接連兩天誤點?凡事規矩固定的裴漱榆實在難以忍受這種脫軌的事件一再重演,而且她昨天還差點遲到呢!
裴漱榆氣忿得不想再相信列車,轉身奔出車站,一邊取出名片般大小的個人電腦秘書叫計程車。
「對不起,您所在的區域,目前沒有空車……」
電腦秘書所傳出的訊息簡直教她為之氣結。難道所有人都跟她一樣,被列車氣得出來叫計程車了嗎?
站在2056年因都市花園計劃而修整得綠意盎然、毫無污染的街道旁,裴漱榆又怨又惱。她覺得老天爺真不幫她,瞧她這兩天的運氣差得!
不,老天爺是幫她的,只不過以另外一種方式。」輛私人轎車忽地以驚人的技術,從快車道橫過幾個車道,刷地一下停在她面前!
裴漱榆理所當然被嚇到。二十一世紀因汽車數量氾濫,因此除了工商用車之外,對私人轎車的管制極為嚴格,又貴又難買。她從來不認識什麼有車的朋友,也從沒跟某個擁有車的人結過什麼仇,怎麼會有一部車衝著她停下?
「上班?我送你!」
車窗落下,車裡的人竟然是翟洛安!裴漱榆霎時又傻又驚,變成木頭人了。
「上來啊。」他爽朗的笑容正對著她展放。
裴漱榆好半天才恢復了說話的能力,她勉強說:「不……不用了,謝、謝。」
「列車又誤點了,是不是?」他迷人的聲音十分有耐心。
事實上,裴漱榆霜心到能與他同車,她的心就興奮得快蹦了出來,但是,不行!她得把心收回去,他是AODC專員!他要毀了她就像踩死螞蟻那麼容易!不,還是免了。
「沒關係,我等計程車。」裴漱榆違背心意地說。
「上車。」翟洛安的言語縮短成只剩兩個字。然而這兩個字溫和卻堅定,帶點命令的味道。
裴漱榆怔了怔,拒絕的氣勢減弱了。就在這時,她看見路邊無所不在的交通警察往他們的方向走來,這地區是不准暫時停車的。
「還不開走?」裴漱榆著急地要他看警察。
翟洛安的視線卻是連轉都沒轉,擺明了就是:你不上車我不走,被警察罰也無所謂。
他無所謂,可是裴漱榆一向守法得很,加上她現在做賊心虛,看到警察有如看到鬼,雖然說翟洛安對她來說也是只可怕的鬼,但她不想害他被罰,於是……
她匆忙地坐上車了。
翟洛安在警察預備處罰人之前,迅速地把車開走了。
裴漱榆喘了口氣,心中卻不寧。好吧,與他同車並不代表還有其它的什麼!她僵直著身子端坐在坐椅上,決定當個啞巴。
「怎麼了?不舒服?」翟洛安敏銳地察覺她的不對勁,體貼地問,「是不是車裡太冷了?」
說著,他便伸手去調溫度。然而裴漱榆的手正放在那附近,他一不小心,手指觸著了她的。
只不過是指尖觸指尖,短暫輕微到幾乎沒有停留,但裴漱榆彷彿被電著了一樣,迅速收回了手指頭,她的臉也隨即紅得像個蘋果。
天,真有趣!翟洛安邊開車,邊騰出視線來看她紅透得可愛的臉。他才只是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她就羞成這樣,她就像只容易受驚嚇的小動物,讓人不由得想保護她。可是,他心裡真正想的是吻她呢,那她不是肯定昏了?
不,他吻不到她!翟洛安忽然自顧自地呵呵笑了起來,他要是想吻她,恐怕得先跟她鼻樑上那副特大號黑框眼鏡打上一架才行。
「你笑什麼?」裴漱榆有點懊惱。她以為他在笑她像個沒見過男人似的小女孩,但事實上她因為個性太過謹慎保守,所以跟男人交往的經驗也真的是乏善可陳。
「哦,抱歉。」翟洛安自覺失態,很快斂下了笑意,巧妙地改了個表達方式:「我在想,你的近視那麼深,剛才怎麼那麼大老遠就看見交通警察?」
「我沒近視。」裴漱榆坦白說。
「沒近視為什麼戴眼鏡?」翟洛安溫柔地問。
他輕柔的聲音害她的心跳都失了規律,她稍稍喘了口氣才說:「我國中時因為假性近視而戴眼鏡,後來假性近視治好了,我戴眼鏡卻也戴成習慣了。」
「這是不是有點可惜?」他以極輕柔的語調說,生怕嚇著她似的。「這副眼鏡把你美麗的眼睛都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