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藍靖
慕容十九在驚見滿身是血的他,不禁嬌軀微晃,雙腳化作一灘軟泥,直往後栽倒,尾隨在後的襲似玉即時接住了她的身子,而展浩晴已飛身趕至君嘯塵身邊,長指數點,封住他週身要穴,以防毒素逆流。
在這危急的當兒,龔似玉一手撐住幾次昏厥的女兒,一手自懷中取出一隻新綠小瓷瓶,遞向展浩晴,「這是翡翠宮的續命靈丹翡翠心,快讓嘯塵服下。」
展浩晴忙不迭倒出一顆碧綠色的丹丸,飛快送入君嘯塵口中。
見他服下翡翠心,慕容十九被他嚇得魂飛魄散的心神方才重回體內,她顫巍巍的脫離母親的支撐,將浴血的君嘯塵抱入懷中,拭著他唇邊的血跡,淚珠跟著串串滑落,耳邊猶似迥蕩著他痛楚的哀嗚。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慕容姑娘,少主是中了席家兄妹下的毒。」展浩晴咬牙切齒地道。
慕容十九心口一顫,淚水掉得更凶,「怎麼可能?席家兄妹不是已經被驅逐了嗎?」
「卻沒想到他們早在少主身上下了劇毒,而少主以為他們只是虛言恫嚇,未料……」展浩晴悲憤不已,都怪他們太輕忽了,才會著了人家的道。
龔似玉冷靜的問:「可知道是什麼毒性?有沒有辦法解?」
展浩晴搖頭,「除了獨門解藥,恐怕……」說到這,他的人便往外直衝,「我去找席家兄妹。」如果他猜的不錯,席家兄妹此刻必定也在蘇州城內。
他的身形快似疾風的掠出,前頭兩道速度不遜於他的身影朝他正面襲來,在間不容髮險些撞上的當兒,雙雙即時定住了身子,卻是菱衣和荷衣。
「展公子,你家少主沒事吧?」荷衣快語的問。
展浩晴濃眉一挑,「你怎知我家少主出事了?」
此語一出,菱衣、荷衣兩人俏靨一垮,憂色浮上眉間。
「席家兄妹登門求見,說是君公子身中他們的獨門劇毒,特地送解藥上門。」
展浩晴聞言,眸中射出陰戾的冷芒,「好得很,我正要找他們,他們倒是自動送上門來了。」
陰寒的冷意,四面八方的侵入他的骨髓,彷彿要將他的體溫化為冰點,將他的血液凍結成霜……
熾烈的火焰,來勢洶洶的席捲他的全身,紅色火舌張牙舞爪的吞噬著他,宛如要將他一身肉骨焚燒成灰燼……
雙重的感官折磨,令君嘯塵痛苦的浮沉在冷熱交織的煎熬中,一下子身處在酷寒的地獄,一下子又落入了滾燙的熔爐,這非人能忍受的痛楚,幾乎使他放棄求生的意念,但一雙溫柔撫觸他的手和緊緊擁著他的馨軟懷抱,激盪著他微弱的生命力,他不能死……還不能死……
「十九……」衝破重重迷霧,他幾乎已離體的魂魄重新凝聚,恍惚的意識漸漸清明,惟一佔據他整個靈魂的,猶是他愛逾生命的女子,「十九……」
「我在這裡,嘯塵,我就在你身邊。」清雅的嗓音像一道宜人的春風拂過他歷劫歸來的疲憊身心。
吃力的撐開眼臉,映入的是一張梨花帶淚的蒼白嬌顏,「十九……」
慕容十九水波瀲艷的晶眸閃爍著複雜的心緒,她難忍哽咽的埋怨,「為什麼中毒的事你隻字未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有多害怕?」
君嘯塵乏力的舉起手來輕拭她晶瑩的淚珠,「是我不好,並非刻意隱瞞,只是大意的沒當回事,沒想到席家兄妹真能下毒於無形。」
莫怪席家兄妹在未得到三彩玉佛的情形下肯輕易離去,原來早已下陰險的後續,「你身上的毒……」
君嘯塵癡望她的點漆黑瞳掠過一抹較之肉體所受的折磨更為深刻的傷痛,淡淡一笑,「這條命能不能救,我已經無所謂了,你不肯嫁我為妻,與其留著這條命行屍走肉的活著,不如痛快的死去。」
聞言,突來的劇痛立刻奪去了她的呼吸,慕容十九含淚的瞳眸不敢置信的圓睜,一張小臉刷白得近乎透明,一顆心猶如被活生生剜出般,痛得她知覺麻痺。
他不想活了!他居然……為了她要放棄生命!
「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慕容十九心如槁木死灰的低喃,「難道你死了,我還能夠獨活嗎?」
無盡寵惜愛憐的撫著她冰涼的玉腮,君嘯塵笑意淒絕,「你說過,咱們這一世不能結合,但盼來世能夠生死相守,十九,我願生生世世尋你,生生世世與你共偕白首。」
「不,你為什麼就是不懂?」她淚如雨下,心痛得幾乎無法自持,「今世你不肯了結和青霓姐姐的姻緣,來世還是得償還這分情債,一世不還,輪迴來世,永遠沒完沒了的,你知不知道?」
「那麼我跟你又算什麼?」君嘯塵眸中燃燒著悲憤的火焰,「我愛的人是你,我要娶的人是你,老天爺憑什麼代我做主?」
慕容十九淒然無語的凝脯他,心中的悲切絕望只能化做淚水宣洩而出。
門外一陣騷動,打亂了空氣裡流蕩的愛與哀。
進來的是展浩晴和菱衣、荷衣,被挾在三人中間的是席家兄妹。
「少主,你醒了!」喜見君嘯塵清醒過來,展浩晴激動的趨至他身側,菱衣、荷衣也跟著站到了床邊。
君嘯塵虛弱的病體給了席天寶莫大的滿足感,只是人在屋簷下,不敢表現得太張狂,但嘴角仍泛出了得意的冷笑,「看來,我那讓人瞧不在眼裡的小小毒物,君少堡玉已領教過發作時的威力了。」
對於他的叫囂,君嘯塵置若罔聞,連看也懶得看他一眼,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他,天地間惟一在乎的只有慕容十九一人了。
倒是護主心切的展浩晴恨不得一掌劈了他,「廢話少說,把解藥交出來。」
而君嘯塵恣傲的態度,嚴重打擊席天寶可憐的自尊,再也笑不出來了,冷睨一眼橫眉豎目的展浩晴,「解藥得用三彩玉佛來換。」
展浩晴幫猛的眼神如利箭射向他,「再拖延下去,我教你兄妹倆有命走進來,沒命走出去。」
席天寶臉色鐵青,「殺了我兄妹倆,你們永遠也別想拿到解藥。」
展浩晴一雙利眸危險的瞇了起來,「你們若敢要什麼花樣,我要你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席天寶有恃無恐的縱聲大笑,「你家少主的命就掌握在我手裡,要殺要剮也輪不到你來威脅我。」
「你——」
「我勸你們最好別再拖時間了,」席天見陰柔的嗓音阻斷了展浩晴的怒吼,「再拖下去,你家少主就算即刻服下解藥,只怕一身的修為也救不回來了,還是快快交出三彩玉佛,免得留下一輩子的遺憾,到時候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她的話讓所有的人臉色大變,怎麼也想不到君嘯塵所中的毒,毒性如此歹毒,而在場惟一無動於衷的卻是當事者。
君嘯塵寒霜精眸嫌惡的掃過席家兄妹,冷冷地開口,「想威脅我,你們兄妹的道行還不夠,如果想活命,立刻帶著你們天殺的解藥滾出去。」
席家兄妹陰狠的笑意頓時僵住,不敢相信已淪為俎上肉的他居然還是完全不把他們放在眼裡。
在他冷冽的不透一絲人氣的目光下,席天寶再也笑不出來,在他散發的威勢下掙扎地道:「君嘯塵,你該明白我們不是在空口說白話,你體內的毒只要再發作一次,縱有解藥救你一命,可你也將喪失一身的功力,對於練武之人,是比死還可怕,難道你真要為了一塊玉k犧牲二十多年的苦修?」
君嘯塵恍若未聞的閉上了眼,將臉埋入慕容十九的頸間,「浩晴,趕他們出去。」
「少主!」展浩晴滿心焦慮,他怎能眼睜睜看著君嘯塵的生命消失而不顧。
君嘯塵不言不動,彷彿事不關己,卻急壞了一干人。
慕容十九低歎,對展浩晴道:「你們先出去吧,我來勸他。」
展浩晴聞言感激之色溢於言表,「多謝慕容姑娘。」
君嘯塵猝然睜眸,眸中精光迸射,無情的對展浩晴下令,「別讓他們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你也別想再見到我。」
「少主!」展浩晴臉色突然一白,不敢相信他竟說出如此決絕的話。
「出去。」君嘯塵又閉上了眼。
展浩晴怔怔望著他,臉上的表情令人不忍,半晌,一咬牙,「屬下領命,少主若是不想活命,屬下誓死跟隨少主赴黃泉。」
君嘯塵一聲不吭,對他一番赤膽忠心全然不為所動,可只有與他身體相依的慕容十九感受到他的震動,即使輕微,也足以顯示他並不若他表現出來的那樣鐵石心腸。
得不到君嘯塵的回應,展浩晴對席家兄妹的一腔恨火更熾,燒紅了眼的怒瞪他們,「我家少主的話聽清楚了,馬上滾離這裡,還是……要逼我動手。」
面對君嘯塵視生死於無物,席家兄妹的心直往下沉,不甘心到手的寶物最終竟未能手到擒來,兩人相視一眼,眼色傳遞間,同時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