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藍靖
第一章
姑蘇慕容與南宮、上官及四川唐門並列武林四大世家,人丁興旺,人才輩出,在江湖上聲譽始終歷久不衰。
慕容家歷代以文治武功名揚天下,每一個子弟,無分男女,人人皆能文擅武,這是慕容家在以武立足於武林中最特殊之處。
然事事都有例外,而這個例外就發生在慕容家第十一代子弟中排行老ど,正值二八年華的慕容十九身上。
慕容十九一出生就在定了必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只因第十一代十九個子弟中,除了行三跟行七出了兩個女娃外,其餘全是男丁,而老三和老七這兩個得來不易的女孩,一到了及笄之年婆家就迫不及待的來娶走了,直到五年後,慕容十九才在眾人燒香拜佛、千呼萬盼之下誕生,可想而知她在慕容家備受榮寵的地位。
慕容十九從小就是個奇怪的娃娃,一出世就碰不得葷,連母親的乳汁都無法入口,就靠白米熬成的濃汁度過她孱弱的嬰兒期。
及長,該隨著眾兄長練武打根基子,她卻偏偏不好此道,寧可讀書寫字、學習音律,而且小小年紀對養花時草已頗具心得,甚且無師自通的畫得一手絕妙丹青,所以上自祖父,下自堂兄,沒有人逼她做不愛做的事,一致的希望,只要他們的小寶貝快樂就好,習不習武無關緊要,她雖沒有自保的能力,但憑慕容家的業大勢大,也沒人欺負得了她。
因此,在眾人的寵溺下,慕容十九打破了慕容家以往的慣例,成了有史以來第一個不會武、不懂武的子弟,但不要以為她不會武功就無法名揚天下,反之她與生俱來的天賦,幾乎使她的聲名凌駕在同一輩的兄長之上。
瞧,慕容家那扇金龍門環紅漆大門都快被上門求見的人群敲破了,而引來這每天必然發生的紊亂禍首慕容十九,此時完全不受侵擾的在她的書房裡,聚精凝神的繪一幅「閒魚」圖。
「小姐,小姐……」
人未到聲先到的是慕容十九的貼身婢女之一荷衣。
就見她一陣風般的捲了進來,可愛甜美的圓臉上著驚慌之色,「小姐,那些人……那些人又上門求親了。」
她真怕慕容家的大門抵不住那黑壓壓的人群,太可怕了……
「小姐!」一瞥眼,見慕容十九全然無動於衷的專注在圖上,荷衣不禁又氣又惱的跺足,「小姐,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我的話?」
「你嗓門那麼大,連我在廚房都聽得一清二楚,小姐會聽不見嗎?」接話的是端著一盅甜品進門,十分清秀動人的菱衣。
將托盤放在小几上,菱衣瞠了一眼性子急躁的荷衣,「你老是忘了小姐作畫的時候不許人打擾,你這急驚風的性子怎麼總是改不過來?」
「可是大門外那些人——」
「那些人自有老爺公子應付,輪得到你瞎操什麼心?」
「我……」荷衣覺得自己被念得好委屈。
「菱衣,別罵荷衣了。」慕容十九手未停、眼未抬的出聲。
「是。」菱衣得令,閉口不再叨念,但仍警告的看了荷衣一眼。
荷衣在她的眼神下也不敢再作聲,可心裡嘀咕著,不懂菱衣為什麼老是這麼嚴肅、這麼愛訓她。
兩人靜靜的站在慕容十九左右,直有一刻鐘的時間,慕容十九方才完成「閒魚」圖。
她放下硃筆,挺起僵直的腰身,荷衣立刻趨至她身後,靈巧的為她揉捏頸肩僵硬的肌肉,菱衣則端上溫熱的紅棗桂圓湯。
慕容十九喝了半碗即叫菱衣撤下,她抬起手輕輕喝止了荷衣手下的動作,示意她坐到她身邊來,粉潤的櫻唇含著薄薄的笑意,捏著她圓嘟嘟的臉頰,道:「好了,別跟菱衣嘔氣了,快跟我說說今天門外的情形。」
荷衣是很容易滿足的,哄她幾句,她就什麼都不計較了。
「小姐!」她的眉眼間添上一抹憂色,「上門來的人一天比一天多,真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打哪來的消息,再這樣下去,我看全天下的曠男怨女都會出動了。」
她的形容詞逗得慕容十九露齒一笑,俏皮地道:「那可不得了了,我可得趕快向掌門大伯建議,咱們府裡的圍牆可得再加高幾尺、大門得再多修幾重才抵擋得住。」
「小姐。」荷衣又惱了起來,小姐根本一點也不緊張嘛,「事情愈鬧愈大了,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操心?」
慕容十九笑看她,「有你時時刻刻提醒我,我怎能不操心?」
她鼓起腮幫子,悶聲不依,「小姐又欺負人。」
輕笑一聲,慕容十九拉起她,「陪我去見我爹。」
荷衣忍不住的咕噥,「荷衣是小姐的婢女,跟著小姐本就是份內之事,何須用一個陪字,豈不折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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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擎這一生最驕傲的兩件事,其一為十七年前將武林最美的一朵花「翡翠宮」宮主龔似玉娶回家,其二是生下慕容家的心肝寶貝慕容十九。
不是他這為人父的在自誇,若不是他優秀的血統加上妻子無雙的姿色,絕生不出如此艷絕塵寰、天賦異稟的女兒,早在她未滿及笄之年,各地的媒婆不知已踏壞了多少慕容家的門檻,所幸她還無意論婚嫁,否則他恐怕光是想念這寶貝女兒就想到發瘋了。
「爹。」想著想著,他寶貝女兒清脆柔美的聲音傳進了耳裡,「在想什麼?笑得這樣開心。」
慕容十九繞了好幾個地方,在「乘月亭」裡找著了獨自品茗的爹爹,一人眼就見他滿臉掩不住的笑意。
慕容擎見著了女兒,笑意更甚,「乖女兒,快過來陪爹喝杯茶。」
慕容十九膩著慕容擎而坐,由著荷衣為他們父女倆泡茶服侍。
「娘呢?」慕容十九小啜一口甘醇的春茶。
「你娘在你三嬸那兒。」
「做什麼?」
慕容擎一蹙眉,「約莫是為了夜楓的事。」
「十哥?」慕容十九有所悟的點了點頭,「爹,您瞧十哥為什麼不肯成親?」
慕容擎也搞不懂,「誰知道那小子在鬧什麼彆扭。」
慕容十九的十哥慕容夜楓自小即和杭州的富商童家的長女宛兒訂下婚事,雙方父母本約定在童宛兒滿十六歲之日迎娶,未料新郎官卻在成婚當日消失無蹤,直至三個月後才被他爹給親自逮了回來,但仍抵死不願成婚。
逃婚又拒婚的惡劣行徑,鬧得慕容家雞犬不寧好一陣子,沒有人能夠逼他就範,在無計可施之下,只有請童家退婚,另擇良婿,但令人驚訝的是童宛兒堅決不退婚事,不管等多久,矢志只願嫁入慕容家,因而這一拖,硬生生又耽誤了兩年。
十八歲的閨女,讓童家更急了,昨日派人來探問何時抬花轎,惹得慕容夜楓的母親愈是發愁。
「爹,十哥是不是嫌棄童宛兒什麼?」慕容十九臆測道。
「都還未見過面,能嫌棄什麼?你三嬸都說了,童家閨女慧質蘭心、才貌兼備,哪一點配不上他?」
的確是令人費疑猜……
慕容十九黑眸燦動,挨近慕容擎,「爹,您讓我去見見童宛兒好不好?」
慕容擎未料她會有這樣的要求,劍眉高挑,脫口便道:「不行。」
這是可想而知的答案,慕容十九並不氣餒,「您讓我去瞧瞧新娘子,若她真如三嬸說的是那樣好的姑娘,我便想法子讓她和十哥見一面,他們是不是真有姻緣,立刻就能分曉了。」
想起女兒的異能,慕容擎憂喜參半,「門外那些慕名而來的人不夠你煩?你十哥的事還要攪和下去?」
聽出父親的心疼,慕容十九摟著他的臂膀撒嬌,「十哥的事不能再拖下去,童宛兒若合該與十哥無緣,咱們不該誤人家一生,趁早讓她另覓歸宿要緊。」
她說的頭頭是道,慕容擎無可反駁,但總是捨不得女兒離家,「去年你就出了那麼一趟門,卻招惹了趕不盡的麻煩,爹怎麼能再讓你出去?」
出去避風頭才是她真正的打算,不過是借童宛兒的事提出來罷了。
「爹放心,有菱衣、荷衣跟著我,足以確保我的安全,我若繼續待在家裡,只怕人潮真有衝破大門的一天,當然,諸位叔伯堂兄會護衛我,但事情是我一個人引起的,我不希望為他們添這種麻煩,我一出去,那些人找不到我,自然會散去,到時候我再回來。」
慕容擎沉吟不語,神情凝肅的盯著女兒清艷絕俗的麗顏好半晌,思忖著要如何改變她的心意,「十九,你就不能持在家裡讓爹好好保護你嗎?江湖險惡,你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出門在外有多危險你可知道?難道你狠得下心教全家為你擔心受怕?」
「爹。」慕容十九更貼近他,愛嬌地說:「沒有您想得那麼可怕,菱衣、荷衣打小跟在您身邊練功,她們有幾兩重您最清楚,普通人根本不是她們的對手,想欺負您女兒也不容易,爹,您讓我去嘛,求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