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藍靖
她把罵人的話嚥回嘴裡,只是哀怨地看著他。
「我只是想告訴你,衣櫥裡有棉被和枕頭,你可以睡得舒服點。」他頓了頓,因為她的表情而住了口。
菀婷的眼神依然淒楚,知道此時惟有保持緘默。
「不過,」他又開口道,「遠來是客,還是你睡床上吧!免得你回到台灣,到處跟人說我殘害『國家幼苗』,枉顧同胞之愛。」
「真的?這可是你自己心甘情願的喔!」她不給他反悔的機會,下一秒鐘,人已經爬到床上去了。她才不會跟他客氣呢!她在心裡暗爽。
但她的得意只維持了短暫的幾秒鐘,她發現他竟然開始褪去衣裳。
「你……你幹什麼?」她指著他裸露的上身,驚愕地大喊。
「發生什麼事了?」黃偉廉轉過身看到她一臉驚嚇的表情,不由得問道。
「你沒事幹嗎脫光衣服?」她質問他。
「喔,這個啊!」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習慣裸睡嘛!很多人都這樣啊,裸睡有助睡眠唷!」他理所當然地說,嘴角有一抹促狹的笑意。
「你睡得好,我可睡得不安穩!」菀婷啐道。
「你怎麼這麼保守啊?又不是女人家,我裸體,你害什麼臊啊!」他取笑地指著她紅透的臉頰。「說真的,裸睡真的很棒喔!不如你今晚也來試試,包準你明天神清氣爽!」他說著、說著,竟動起手來,似乎準備幫她脫衣服。
「不要!」她嚇得連忙鑽進被子裡,刷的一聲從頭蒙到腳。
「你快出來,這樣會窒息的。」他關心地說,語氣卻充滿笑意。他將手伸進被窩裡,想拉她出來。「不要!」她幾乎慘叫。
「喂,你喊得這麼淒厲,不明就裡的人會以為我要強暴你耶!」他訕笑著。
「誰、誰知道你是不是國外待太久了,也……學會一些……變態的事?」她困難地解釋著。
「你說雞姦啊?喔,拜託!我看你才變態呢!」話一說完,黃偉廉就轉身不理她了。
菀婷蒙在被子裡,聽外頭許久都悶聲不響,心想他大概睡了,也就安心地把頭露出來。
種完美的線條與力感,看得她霎時血脈賁張。
「還好他是背對我,不然,我可能會當場噴鼻血!」她喃喃道。
這次,她倒是有先見之明。
???
他把舌頭探入她的嘴裡,貪婪地吸吮她的甘美。她從來不知道吻可以是這麼美妙的一件事,她愛極了這種令她全身酥麻、發顫的奇妙經驗。
一隻性感的手來到她豐滿的胸前,大膽地游移、逗弄著,令她全身泛起一股不知名的燥熱感,覺得體內有一種騷癢,使她痛苦難當。
他的另一隻手滑進了她的腰臀,她忍不住驚喘一聲……
一睜開眼,菀婷竟然發現自己躺在黃偉廉的懷裡,一排拉鏈全解開了,一雙手還興奮地拉扯著他的發,而她那一頂毛線帽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扯掉了,瀑布似的直髮流洩在他枕頭上。
她驚恐地瞪著他,連一聲大氣也不敢喘。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嗯……啊!」他像是抗議似的嗯哼一聲,令她一顆心差點兒跳出來。
他沒有睜開眼,只是皺皺眉,一副還在睡夢中的模樣。
菀婷這才鬆了一口氣,她輕輕拉開還覆蓋在她身上的雙手,想要爬回自己的床上。可那一雙手似乎還留戀著剛剛的溫存,才一拉開,它們又迅速地攀回她胸前。
正無技可施時,黃偉廉突然一個翻身,呈大字型地仰躺著。
她咬著嘴唇,緊盯著他的眼皮,屏息膽戰地爬起身,生怕他就這麼醒過來。
「要命!我怎麼會從床上滾下去呢?竟然還滾進這個王八蛋的懷裡!」她咬牙切齒地嘀咕著。一爬進自己的被窩裡,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雖然安全地躺在冰冷的床上,可她一雙眼卻止不住地飄往床底邊那個男人溫暖的胸膛,腦海裡儘是幾分鐘前的溫存與纏綿。
???
「哇塞!你睡覺時連帽子也不脫啊?全身還包得像木乃伊似的?」
菀婷迷迷濛濛地張開眼,對著站在床邊彎著腰的黃偉廉傻笑。
然後,她發現他的表情不太對,才像被澆了一桶冷水般猛然清醒。原來,她正在作一場情色的美夢,就像昨晚一樣的纏綿排惻,而他和她正是夢中的男女主角。
她倏的一陣臉紅耳熟。
「你是不是又發高燒了?臉怎麼那麼紅?」黃偉廉繼續低著頭對躺在床上的莞菀婷說道。他的臉幾乎要貼到她的。
「你、你走開啦!」她一把推開他,然後迅速坐起身。「你幹嗎偷看人家睡覺?變態!」她又氣又窘地罵道,儼然一副被人打斷「好夢」,極度惱羞成怒的模樣。
???
菀婷正要按電鈴時,美麗子恰巧要開門出去。
「嗨!」她冷淡而禮貌性地打了個簡短招呼,然後就對菀婷不理不睬了。
美麗子是個日本女人,她是老夫婦的房客之一,另一個則是來自美國的天更男孩——喬治。
菀婷對美麗子在旅行時,竟然能夠徹底執行「每日一服」而感到驚奇不已,更驚人的是,她還穿著高跟鞋走遍異國街頭呢!
「大概那些來搭訕的男人,都是她免費的挑夫吧!我那麼瘦小,難怪她瞧不上眼!」菀婷邊進門邊調侃地道。她扯下眼鏡揉揉雙眼,全身感到無盡的疲憊。
「怎麼你兩眼黑眼圈那麼深,像個貓熊似的?有什麼問題嗎?」
菀婷趕緊戴上眼鏡,一抬頭,就看到老太太滿臉關注又詢問的神情。
「沒、沒關係啦!也許是時差還沒調過來的緣故。」她尷尬地回答。總不能跟老太太說,她是怕自己一睡著了,就情不自禁地往黃偉廉懷裡鑽吧?她在心裡嘀咕著。
一方面為了掩飾身份,一方面又要壓抑自己內心蠢蠢欲動的慾望,她這幾天可吃足了苦頭。
她每天一大早就搭地鐵去倫敦市區逛,但因為晚上睡不好,白天就體力不濟,總是邊走邊打瞌睡,坐地鐵也常常坐過頭。有時,她乾脆就一整天都坐在地鐵裡補充睡眠,反正到了終點站,就有車長會叫醒她,然後她再搭地鐵睡回來。
至於黃偉廉,除了頭一天知道他是待在屋裡和老夫婦敘敘舊外,其他白天,她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只知道他有一輛重型的哈雷機車,很酷、很型!
「請問……那兩個房客到底什麼時候會走啊?不是說過兩天嗎?今天已經是第六個晚上了呀!」她顧不得客套,焦急地問。
「跟我同房有那麼痛苦嗎?」黃偉廉不知什麼時候已無聲無息地走到她後頭,冷不防地說。
「放輕鬆點,我又不會撲到你床上,也不會吃人,你擔心什麼?」
我擔心我自己!她當然不會這樣跟他說,只是狠狠地瞪他一眼。
???
「喂,小湯姆!」黃偉廉意味深長地喊她,「我怎麼覺得你愈看愈是眼熟呢?」他索性撩起她下巴,仔細端詳著。
菀婷趕緊打掉他的魔爪,生怕被他瞧出端倪來。「喂,你別動手動腳的!」她抗議道。
「你確定以前我們沒見過面?」他對她的話不以為杵,只顧著問:「我在小學六年級之前,可都是住在台北喔!說不定我們還是小時候鄰居呢!」
菀婷的心跳頓時漏了一拍。
她終於瞭解,為什麼有人說「誠實是最重要的美德」,她只是無心地建構一個小小的謊言,如今卻作繭自縛,謊言只能愈說愈多。
他的窮追猛打似乎沒完沒了,只要夜晚降臨,她就開始有一種備戰的心情,時時無法放鬆。
她頭頂上的毛線帽愈來愈棘手,沒有人能理解她為什麼連睡覺都要戴著它。
「現在又是誰在異想天開了?我才沒那麼不幸呢!」她撇過頭去,想隱藏說謊時的心虛。
「咚咚!咚咚!」這敲門聲來得又重又急,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菀婷不知道要高興還是沮喪?她知道門後站的是誰。
黃偉廉起身去開房門。
「美麗子。」他沒有訝異,只是陳述。
果然是她!菀婷不由自主地翻了翻白眼。這個「日本花癡」每晚總是來這裡報到,也不管別人受不受得了。
「嗨!」她用一般日本人慣有的打招呼方式,偏著頭溫柔地對黃偉廉低聲喊道。
「進來吧!」他說。
美麗子輕挪蓮步,嬌滴滴地坐在床沿,用一種極盡嬌媚的眼神看著他。
「這未免也太直接了吧!」菀婷看她一點也不矜持的模樣,一股無名火頓時升起。
「我要睡覺了!」她粗魯地推開美麗子,然後逕自躺在床上不再理會他們。
「來!」黃偉廉拉著美麗子的手,兩個人一起坐在他已鋪好的睡墊上。
看著他倆一副投入又陶醉的模樣,菀婷氣得翻過身去,不想再看到他們的親暱狀,可她卻又不自覺地豎起耳朵。
「你知道我這個人最討厭一大堆什麼社會規範啦、女人名節的。」美麗子輕聲一笑,才繼續用比菀婷更破的英文說道:「男人追求情慾的自由,女人為什麼不可以?那不是太不公平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