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鄧婉玲
「你看你，每次回來都瘦了一圈，像極了餓了幾年沒飯吃的非洲難民，真搞不懂你幹嘛要搬出去住，家裡沒地方住嗎？真是的，搬回來吧！」冷媽媽看見小女兒，就是忍不住嘮叨。
非洲難民？太逗了吧？有這麼難看嗎？
「媽，你都知道啦！我的工作環境要安靜，所以……」冷雪玲話沒說完，就被老媽打斷。
「家裡很吵嗎？誰吵著你了？我還嫌家裡太靜了呢！你的兩個哥哥也不常回來，真搞不懂你們，一家人。一個個都還沒結婚呢，就要搬出去住。」冷媽媽有點不滿地嘀咕。
就是你吵著我嘛，你不知道你的魔音入耳的功力有多強。
冷雪玲當然不敢對老媽說，說出來的話。不被老媽當場肢解她才怪。
「沒有，我一方面是因為工作，另一方面不想太依賴，想學獨立。」冷雪玲可不想一回來就踩地雷，她小心地應對老媽。
「獨立是什麼玩意？你看你，都瘦得幾乎不像人了。」冷媽媽不滿地看女兒一眼，真是的，有家給她靠不好嗎？
「哎，孩子大了就有孩子們的世界，他們會懂得照顧自己的。」老爸喝了一大口湯，看了老婆一眼。
冷媽媽聽老公這麼說，頓時住了聲。
「對啦，媽，你放心啦，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冷雪玲馬上衝老媽露出一抹討好的笑容。
「誰不放心你來著？我只是擔心你沒人要，嫁不出去。」冷媽媽夾了一條菜塞進嘴裡。
噢，又來了，不要說得這麼白，好不好啊？以她現在的年齡。還未到滯銷期吧？老媽幹嘛這麼急著把她出清？哎，真是悲哀呀。
冷雪玲真是無力到極點。
「對了，我這兒有幾個不錯的人選喔，你看看。」冷媽媽熱切地扔下碗筷，馬上從房問拿出一疊相片出來。
吃完這頓飯再討論行不行啊？冷雪玲悶著頭扒飯。
「你看，這個不錯吧？」冷媽媽喜滋滋地把一張相片遞到冷雪玲跟前。
「晤，不好。」冷雪玲只瞥了一眼搖頭。
「哪裡不好？」冷媽媽語調提高了八度。
「蒜頭鼻。」冷雪玲指出不好的地方。
冷媽媽看著照片裡的男子，認真地左看右看，是鼻子大了點，鼻樑塌了點。好吧，那就下一個吧！
「這個呢？」她從那疊相片裡抽出另一張。
「眉太疏。」冷雪玲幾乎連看也沒看一眼。
眉太疏？冷媽媽又認真地看看相片，好像也對，眉疏了似乎少了點英氣。
「這個應該可以了吧？」冷媽媽又抽出另一張，這個應該沒話說吧？相片中人長得雖不是英氣逼人，但也斯文大方。
「這個啊？唔……眼太小了。」冷雪玲瞥了眼相片中人，仍然有她嫌的。
「你搞屁啊？這個不行，那個也不對，你是故意的，對不對？」冷媽媽發怒了，這臭丫頭，就知道跟她唱對台戲，她可知道她是好不容易才集到這幾張相片，她還給她挑。
「媽，等吃完飯再說，好不好？」冷雪玲見老媽發威，不覺瑟縮了下。
「好，」冷媽媽卻很乾脆地答應。
啊？這麼好商量？老媽她……她……她不會又玩什麼花招吧？
冷雪玲吃這頓飯，吃得很不安心，她慢吞吞地扒飯，侵吞吞地細嚼，只想把這頓飯吃到天長地久直到永遠，只要老媽別再煩她。
但可惜天不從人願，冷媽媽又哪是這麼好打發的？冷媽媽見女兒在給她打混，她一把揪著冷雪玲的衣領，限她一分鐘之內把飯吃完，否則的話，就直接拖她去相親。
冷雪玲嚇得馬上扒乾淨碗裡的飯，連一粒飯也不剩。
「剛才讓你看的那三個，你嫌這嫌那的，現在這個應該沒得說了吧？」冷媽媽把最後一張相片遞給冷雪玲。
相中人長得一表人才，斯文幹練的外表，第一眼就很能吸引人。
「他有多高？」冷雪玲抬頭問老媽。
「一百七十五公分。」冷媽媽得意地報出對方的身高。
「不合格。」冷雪玲把相片遞回給老媽。
「什麼？」冷媽媽頓時傻了眼。
「我說他的身高不符合我的要求。」她都有一百六十五公分的身高，一百七十五的身高怎麼配得上她？
「一百七十五公分也不算矮，你還挑。」冷媽媽據理力爭。
「媽，我又不是籮底櫃，更不是讓人挑剩沒人要，我自己的事就讓我自己解決，好不好嘛？」冷雪玲半撒嬌地看著母親。
「你還敢說，人家三姨婆的外甥的舅母的侄女，二十歲不到就交過三個男朋友，你呢？今年二十好幾了，卻連男人的手也沒拉過，人家搞不好……搞不好還以為你有什麼毛病呢？說到毛病，你好像說過對男人沒興趣，哎呀，你……你……你不會是……不會是……只對女人……天啊，夭壽啊，歹命啊，我怎麼會有這樣的女兒啊？」玲媽媽越說越起勁，越想越有這個可能，於是呼天搶地起來。
天啊，她才夭壽，歹命呢，她要暈給她看了啦。
「媽，我哪裡說過我對女人有興趣了？」冷雪玲沒好氣地看著老媽唱作俱佳的表演，「爸，你就說一句話啦！」
老爸卻向她投來一瞥愛莫能助的眼神，在這事情上，他們夫妻倆似乎已達到某種共識，只想把女兒快快嫁出去。
「媽，我上面還有兩個哥哥，他們都還沒結婚，你為什麼不急著替他們找老婆，卻偏偏要急著替我找老公？」見老爸不支持她。她只有靠自己力挺了。
簡直就是跟她過不去嘛，上面還有兩個沒娶，輪也輪不到她先嫁吧？
她還敢說，冷媽媽隨即抬起頭。
「那二個臭小子女朋友多得很，用不著我去操心。」冷媽媽突然指著她，「倒是你，你不知道嗎？二十五拉警報，再找不到男朋友，不是你挑人，而是人家挑你。你看隔壁又隔壁的孫家女兒，人家下個月嫁女兒了，而我的女兒呢？卻連個男朋友的影都沒有，如果你真有本事找個男人私奔，我可能還要大笑三聲，外加放鞭炮呢！」
這是什麼邏輯？冷雪玲真是哭笑不得。
「媽，如果我這輩子不打算嫁人呢？」冷雪玲不能不把話說得狠一點，否則的話，老媽一天到晚逼她相親，她真的煩不勝煩。
「什麼？」冷媽媽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驚呼。
冷雪玲捂著一雙耳朵，天啊，老媽也不用這麼激動吧？不過她此刻對老媽說這樣的話，很有點火上澆油的嫌疑喔。
「媽，我只是說如果而已啦！」冷雪玲趕緊為自己剛才的話作補救。
「什麼叫如果？」冷媽媽不依地看著女兒。
「我只是作一個比喻。」冷雪玲無力地靠在沙發椅上。
「比喻？你拿自己的終身大事來作比喻？」冷媽媽瞪著她。
天啊，天啊，誰來救救她？或者天上劈一道雷，把老媽劈暈也好。
「媽，你別急嘛！你不覺得越急，姻緣就越不到嗎？姻緣的事只能夠順其自然，對！順其自然。」冷雪玲也不知是聽誰說過這句話，噢，好像是二哥，他曾經這麼對老媽說過，而且很見效。
「什麼叫不急？什麼叫越急，姻緣就越不到？你不去找，難道它會送上門不成？」冷媽媽不依地大叫。
天啊，怎麼二哥就可以輕易地擺平老媽，而她說這句話就沒用？看來老媽也太重男輕女了吧？
「媽……」冷雪玲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辦好了。
「什麼都別說了，這個星期的星期六，你給我相親去。」冷媽媽一錘定音。
「不要。」冷雪玲很自然地吐出這二個字。
「什麼不要？如果你敢給我沒到，到時……」冷媽媽沒把話說完，威嚇的成分不言而喻。
「媽，你要我結婚，也要找個我看對眼的才行啊？我都沒有感覺怎麼結婚？總不成為了結婚而結婚吧？」
「為了結婚而結婚有什麼不好？」冷媽媽不悅地橫女兒一眼。
「那我情願從六樓跳下去。」冷雪玲有點賭氣地跺了跺腳。
「什麼？」冷媽媽聽女兒這麼一說，倒嚇了一跳。
「我說如果非這樣不可，我就在這兒跺下去算了。」冷雪玲也不是說真的，她威嚇的成分倒是有幾分真。
冷媽媽當場呆在地上。
「老太婆，女兒的事情就讓女兒自己去解決吧！」把碗碗碟碟收拾乾淨，又回到客廳一直沒說話的冷爸爸這時候說話了，「兒女自有兒女福，有許多事是我們強求不得的。」
冷媽媽一臉驚嚇地仍在發呆，她逼女兒逼得太急了嗎？
「你……你是說……我們……我們逼得她太急？」冷媽媽嚥了一下口唾，終於有點回魂。
「嗯。」冷爸爸點頭，他知道老婆是出於一片苦心，但女兒似乎沒有談情說愛的打算，他就算不希望女兒孤老終生，但許多時許多事是強求不得的。
冷雪玲沒想到她自己的一句無心之話，竟然起到如此大的效果，她以前怎麼沒想到呢？早知這麼容易擺平老媽。她以前就應該使出這一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