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頁 文 / 諾拉·羅伯茲
「噢,讓伊桑給我拿吧,好嗎?伊桑。」
「當然可以。我去了。」
「好孩子。」哈利特看著兒子朝放著自助餐的桌子走去,「對我照料得很好。」她又抬頭對梅爾笑笑,「琳達說你是最近才搬到塔霍來的。」
「是的,我和丈夫原先在西雅圖。搬到這兒可真不錯。」
「不錯,不錯。我和伊桑有時候到這兒來度假,我們在這兒有一套公寓。」
她們正聊著,伊桑端回來一盤精心挑選的快餐食品和一小杯葡萄酒。琳達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開了。梅爾往四周看了一眼,看到塞巴斯蒂安朝她走來。
「這是我丈夫。」梅爾抱住塞巴斯蒂安的胳膊,「唐納凡,這就是哈利特·布利茲波特,這是伊桑·布利茲波特。」
「琳達說你風度翩翩,」哈利特伸出一隻手,「是不是你迷人的妻子跟我在一起的時間有點長了?」
「我自己也經常因此而有一種犯罪感。事實上,我得把她帶走一會兒。廚房有點小問題。祝你們玩得愉快。」
他輕推著梅爾往前走,看看沒什麼合適的地方,乾脆鑽進了一個洗手間。
「唐納凡,究竟什麼事……?」
「噓——!」在昏暗的燈光下,他兩眼異常明亮,「就是她。」他小聲說。
「你說的是誰呀?為什麼站在洗手間?」
「那個老女人。她就是那個人。」
「那個人?」梅爾疑惑地張著嘴,「對不起,你是要我相信那個形容憔悴的老女人是拐賣嬰兒集團的頭兒?」
「一點不錯。」他吻一吻她驚訝地大張著的嘴,「我們很快就要收網了。薩瑟蘭。」
要想看看銀宮美容院和健身俱樂部的預約登記並不難,梅爾知道,只要你多給笑臉,多給小費,幾乎沒有打聽不到的事;如果她多給點小費,讓自己的日常安排與琳達的保持一致是不難做到的,難的是她一整天都穿那種緊身健美服。
梅爾與十幾個女人站好位置,準備上增氧健身課。她朝琳達友好地笑了笑,算作打招呼。
「怎麼?你也來試試?」紅頭髮伸手摸摸頭頂,看吸引人的髮型有沒有搞亂。
「謝謝你的指點。」梅爾回道,「因為搬家,我有一個星期沒練了。身體要變形可用不了多久。」
「可不是嗎!我一旅行時——」她的話說了半截兒,教練打開了一台錄音機,開始放一首旋律易記的搖滾樂。
「該上課了,女士們。」所有的人都面帶微笑,肌肉繃緊。教練把臉轉向教室前面的一面大鏡子。「現在,前伸!」她一邊示範一邊用她充滿活力的聲音喊著。
梅爾跟著大家做完一些預備活動、熱身活動,又進行了一些要求更高的基本功訓練。儘管她自以為體型不錯,用不著參加什麼健美班,但她必須跟著做每一個動作。顯然,在這個高級健身班裡,她比別人差一大截兒。健美運動既讓人體態優雅,也讓人難以忍受。
課還沒上到一半兒,她已經恨透了這個活蹦亂跳、紮著馬尾巴辮、聲音歡快的教練。
「再讓我抬一次腿,我就不幹了。」梅爾小聲嘀咕著,聲音雖小,但琳達還是聽到了,並投過來一個鼓勵她堅持下去的微笑。
「我也跟你差不多。」她一邊做著教練稱之為「提拉」的動作,一邊喘著氣說。「她頂多二十歲,該死。」
梅爾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音樂停了,女人們一個個大汗淋漓,癱倒在一起。
當脈搏跳動的速度降下來,汗落了以後,梅爾走到琳達的旁邊坐下,用一條毛巾捂在臉上擦著。「這就是十天沒鍛煉的結果。」她顯得疲憊不堪地長出一口氣,把毛巾從臉上拿下,「可按我的計劃,今天要練一整天。」
「我知道你的感受。接下來我要做減肥訓練。」
「真的嗎?」梅爾朝她笑笑,一副很驚訝的樣子,「我也是呀。」
「不是開玩笑吧?」琳達低頭用毛巾擦擦脖子,她抬起頭又說道,「那我看我們要一塊經受折磨了。」
她倆做完減肥又去做蹬車運動,做完蹬車又去做踏車,出汗越多,關係越親密,談話從運動健身轉到男人,又從男人轉到以往經歷。
隨後,兩人一同洗了桑拿和漩渦浴,最後又去做了按摩。
「真不相信你會辭掉工作回家料理家務,」琳達趴在一張有襯墊的按摩床上,兩臂放到下巴下面,「我真不敢相信。」
「我自己也不習慣。」梅爾歎了一口氣。女按摩師正給她做背撇摩。「說實話,我也拿不準自己究竟該怎樣,現在只是一種試驗吧。」
「噢?」
梅爾猶豫了一下,為的是讓琳達意識到這是個敏感的話題。「我和我丈夫一直想要個孩子,但是運氣不佳。我們嘗試過了各種方法、做了各種檢查都沒有結果,所以,我想我是不是在家休息一陣子,扔掉工作的緊張……說不定會發生奇跡的。」「真不容易啊!」「是啊。我倆……都是獨生子,雙方父母都只有一個孩子,所以很想有一個大家庭。真不公平!我們有漂亮的房子,有穩定的經濟收入,婚姻生活也很美滿,但就是沒有孩子。」
琳達的腦子裡肯定在想賺錢的機會又來了,但她卻裝出很同情的樣子。「我想你們已經試了一段時間了吧?」
「好多年了。都是我的問題。醫生說我能懷孕的機會可能很小很小。」
「我並不想讓你生氣,不過你想沒想過領養一個?」
「想沒想過?」梅爾努力讓臉上的笑顯得很無奈。「我都說不清我們在準備領養孩子的夫婦名單上登記了多少次了。我倆都認為我們可以接受一個非親生孩子,可以愛他,可以給他許多,但……」她又歎了一口氣,「我想這有點自私,但我們確實想要一個孩子。領養一個年齡稍大一點的更容易些,但我們不想。他們告訴我們也許還得等上好幾年。真不知該怎樣面對那一間空屋。」她眼裡充滿了淚水,但她努力沒讓眼淚流下來。「對不起,我不該這樣,我有點愛動感情。」
「沒什麼。」琳達隔著一張桌子伸手來拉梅爾的手,「我能理解你。」
中午,她倆每人吃了一盤菠菜色拉,喝了一杯加冰塊果汁。她們的談話又慢慢回到了個人生活上來了。梅爾扮演著天真而感情豐富的瑪麗·愛倫·瑞安這個角色,將自己的婚姻生活、希望、恐懼一古腦兒全說了出來,為了把戲演好,有時還擠出幾滴眼淚又勇敢地擦掉它們。
「你還不打算結婚?」梅爾問。
「我?噢,不!」琳達大笑。「我結過一次婚,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對我來講,婚姻太約束了。傑斯伯·加姆和我將生活安排得很好。我們彼此喜歡,但生意還是各做各的。我喜歡來去自由。」
「真羨慕你。」你這個鐵石心腸的蕩婦——梅爾在心裡罵道。「在我遇到唐納凡之前,我也打算終生獨身,過自己的生活。倒不是我後悔愛上一個人結了婚,但我想大家都羨慕能獨立生活的女人。」
「我適合過這樣的生活。但你也不錯嘛。你有一個瘋狂愛著你的老公,他事業成功,你們有一座漂亮房子,差不多可以說是完美無缺。」
梅爾低頭看著自己的空杯子,「差不多。」
「你們等有了孩子就完美無缺了。」琳達拍拍梅爾的手。「考慮一下我說的話。」
梅爾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家裡,把裝健身衣的挎包隨便一丟,又把鞋隨便一甩。
「回來了。」塞巴斯蒂安正從樓上平台往下看,「我正打算派一個搜查組去找你。」
「你最好帶一副擔架。」
塞巴斯蒂安臉上的笑容沒了。「受傷了嗎?」他已經開始下樓,「我本該一直留意你的。」
梅爾朝他大喊大叫。「受傷?你真不知我受了什麼罪。那個健身教練是個魔鬼,她叫佩妮,不知這名字對你有沒有用。她精力真他媽充沛。後來我又落到一個叫邁吉的手裡,她強悍得像亞馬孫女王一樣,教我練減肥,那麼多討厭的健身器。我踢、拉、蹦、跳、蹲,一天下來骨頭都散了架。」她皺皺眉頭,一隻手按在胃上,「我一天就吃了幾片菜葉。」
「噢,」他吻一下她的眉,「可憐的寶貝兒。」
她把眼睛瞇了瞇。「我現在只想打人,唐納凡,就打你吧。」
「我給你準備一份精美的快餐怎麼樣?」
她的嘴撅起來道:「冰箱裡有比薩餅嗎?」
「恐怕沒有吧。過來。」他摟著梅爾的肩膀,領她到了廚房。「你邊吃邊給我講好了。」
她很聽話地在鋪著茶色玻璃的餐桌旁坐下。「這一天還真有收穫。你知道嗎?她——琳達——每星期有兩天都是這樣安排的。」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從座位上跳了起來,走到櫥櫃翻找一袋炸土豆條。「搞不懂為什麼不管什麼人都想那麼健康,」她嘴裡滿滿的,「她好像腦子還可以,真的。我是說,你一開始給她談話時,會覺得她通情達理,挺聰明的。」梅爾眼睛變得冷峻起來,又坐了下來。「但談下去你就會發現,她十分狡猾,而且殘忍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