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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文 / 白芸

    「給我嚴刑拷打,撬開他的嘴!如果讓我查到誰是主謀,一定把他挫骨揚灰。」他的五官都因憤怒而扭曲。

    ???

    蓮閣

    「醒了醒了!」聽到小蘭欣喜的聲音,莫馨言緩緩睜眼。已是晚上了吧,自己的臥房內擠滿了人,不僅有莫炫,娘親,連父親都來了。

    「姐姐,傷口還疼嗎?」年僅十二歲的莫炫稚氣地問道。

    「沒事了。」她露出一個微笑。

    「相公,你不是說有個武功高強的護衛守著言兒,絕對不會有危險的嗎?怎麼還會受這麼重的傷?」莫夫人不禁怪道。

    「娘親,不關那個護衛的事,是我不好。」莫馨言掙扎著坐起來。「他警告過我,但我硬是不聽他的……爹爹,你不要怪凌護衛。」

    「自己都這樣子了,你還要護著那個護衛!」莫夫人不滿道。

    「易容王的易容術天下無雙,想要辨認著實不易,他能從易容王手上和毒王的閉門弟子手上將你救回來,也算大功一件,而且你的傷,並無性命之憂,所以我不會怪他。不過畢竟他有護衛不周之責,必要的懲罰還是要的。」莫展雄道。

    「什麼樣的懲罰?」莫馨言急道。

    「面壁三日,思過。」莫展雄道。

    「爹爹能不能看在女兒的面上,饒過凌護衛?」

    「言兒,不過是一個屬下,何必管他?還是養好你的傷要緊。要是你有什麼差錯,我看他十條命都不夠賠你。」莫夫人不屑道。

    「可是……女兒的命,畢竟是他救的!」莫馨言哀求道。

    「言兒,爹爹雖然賞識他,但鐵箭山莊畢竟有鐵箭山莊的規矩!」莫展雄道。

    莫馨言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鐵箭山莊門規森嚴,這樣的懲罰,不能不說是輕的了。但是今後他會怎麼想她的呢?一個任性嬌縱的千金小姐,想必定是如此吧!她只覺肩上的傷口,更加疼痛了。

    第三章

    雖有解藥,傷勢也並不算重,但因為受了驚嚇,莫馨言當晚便發起高燒。病來如山倒,去如抽絲,一直病懨懨了幾乎一個月,才略有起色。

    「小姐,今天風和日麗,我們到外面曬曬太陽吧。」貼身侍女小蘭一邊替她梳洗一邊道。

    「好啊。」她點點頭,悶在房裡的確太久了!

    將烏黑柔順的長髮挽起一個髻,僅在上面插了根白玉簪子,襯著那一臉如雪般晶瑩的肌膚,雖是略有病態,卻更增添了異樣柔弱的風情,絕艷中透著動人心魄的清美。

    小蘭不禁歎道:「好美!」

    她微微一笑,凝視著鏡中的自己。是嗎?真的美嗎?但是為什麼,從那個人眼中卻看不到半點別人眼中常有的驚艷讚歎之色呢?彷彿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子,他的眼中,從來都沒有半絲情緒的流露,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小姐,繡架中的牡丹圖手絹,你只繡了一半,要不要我收起來?」小蘭問道。

    「不,把它搬到外面去吧,我想繼續繡。」莫馨言道。

    蓮閣的院子,遍種牡丹,洛陽素以牡丹聞名,蓮閣內,更是收集了數十株名貴品種,從雍容華貴的陽春白雪,到一支獨秀的翠玉峰,從粉紅蝶舞,到從外省移植來的繡獅頭……應有盡有。

    坐在石凳上,支起編架,莫馨言專心編著手上的牡丹絹帕!

    「小姐真是心靈手巧,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誰娶了你,真是福氣。」小蘭含笑看著她繡圖。

    莫馨言淡淡一笑。

    「小姐,這個月我們還去風穴寺朝香嗎?」

    「算了吧,我可不想再出什麼亂子,上次的事情,已經害凌護衛面壁思過三天。」莫馨言搖搖頭道。

    「不是我多嘴。」小蘭道:「我看凌護衛的確要好好思過才行!」

    「怎麼了?為什麼這麼說?」莫馨言不解道。

    「雖然我也知道上次凌護衛是為了救小姐,逼不得已才會撕開你的衣裳,但是……你畢竟是個清清白白的小姐,他也該有所顧忌才對。」

    「可是當時情況那麼危急。」莫馨言臉頰一紅。

    「我知道,可是不管怎麼樣,我總覺得他佔了你的便宜。」小蘭道:「而且……我總覺得凌護衛太過狂妄,根本不像一個護衛的樣子。」

    「自從你我見到他的第一眼起,他就是這個樣子,不是嗎?」莫馨言道。

    「是啊。」小蘭不禁點頭道:「不過小姐,你聽說了嗎?他已經連著好幾天沒有在莊內就宿,聽其他護衛說,都是歇在煙雨樓。」

    「煙雨樓,是什麼地方?」莫馨言問道。

    「小姐,你連這都不知道?那是洛陽最著名的妓院!」

    她心中一顫,一針扎入自己的手指。「哎喲」輕呼一聲,只見血珠從手指尖如淚般汨汨而出。

    「扎手了嗎?」小蘭關心地問道,連忙遞過一塊手絹。

    接過手絹,她壓住傷口,手指上的疼痛彷彿麻木了般一點也感覺不到,惟一能感到的,便是胸口起起伏伏的揪痛。

    耳邊,還聽到小蘭繼續絮絮叨叨。「聽說他已經做了煙雨樓最紅頭牌的入幕之賓。那個女子還宣稱,只要凌護衛能娶她,即使為妾,她也願意倒貼進門,我還真沒見過那麼無恥的女人!果然是歡場中的女子,這樣沒臉的事情都做得出!」

    「是嗎?」她喃喃道,握緊手指,只覺滿嘴的苦澀。

    「其實也難怪……」她緩緩說道,望著滿園芬芳的牡丹,眼中有掩飾不住的悵然之色。

    「嗯?」小蘭不解地歪頭看她。

    「天下只有專情的女子,卻沒有專情的男子。」莫馨言歎道,定定神,拿起針線,繼續編著牡丹圖。

    縷縷線絲繞在手上,繞得心兒,也亂了。

    ???

    印心亭邊,亭上有月,月明星稀。

    亭中有琴,琴聲悠揚,如泣似訴,只見琴上纖指飛揚,素手冷弦相互應和,高山流水般的音律,正如湖面的流光般汨汨流動。

    彈琴的女子,在清淡月光、鄰鄰水波映照下,依稀可辨,她的身形纖細優美,一襲白衣如雪,披散的黑髮微微飄揚,猶如夢中之人般幽遠清雅。

    莫馨言不知自己已經在亭裡彈了多久的琴,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裡彈琴,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麼彈過了。

    摒退了身邊所有貼身丫環,只有自己一個人,面對湖水、明月、疏星,抒發著心裡的鬱悶和悵然。

    到底……是在為誰鬱悶,為誰悵然,為誰心痛?

    無法啟齒的心事,僅於幽夜下黯然獨放的牡丹,悵然仰望天際,知曉和白天的距離,互古遙遠。

    琴音由緩到急、由輕自重,前一刻仍悠然如清蓮花開、小舟輕蕩,後一刻便似金蛇狂舞、風驟雨狂,疾電雷鳴!

    「綁」地一聲,琴弦應聲而斷,琴音嘎然而止!莫馨言怔怔望著微微泌出血的手指指尖,一陣心酸,止不住要落下淚來。

    武林盟主的掌上明珠,鐵箭山莊的大小姐,武林第一美人……這些光環套在自己頭上,並不令她欣喜,反而覺得沉重得喘不過氣來。

    佇立亭中良久良久,湖上夜霧漸濃,塵緣似夢。她輕歎一聲,緩緩轉過身來。

    驀地,她低低發出一聲驚呼,乍見站立於亭外一抹高大冷凝的背影!

    「你……」她倒退一步,身子抵上了石桌。

    竟然是他!這麼晚了,整個鐵箭山莊都已陷入沉睡,她沒想到,居然還有人像她一樣的不眠!

    清冷的月光於他身上,形成光與暗的強烈反差,突顯在那張雕塑般英俊的五官,每一根線條,都染上比平時更冷峻的顏色。摒去了白天陽光下溫暖明亮的掩飾,此刻暴露在她眼前的,是一個全身散發著陰冷之氣的懾人男子!

    「凌護衛,這麼晚了……你還不去睡?」莫馨言相信自己說話是微帶結巴。

    凌江一言不發,緩緩走入亭內。

    「你有什麼事嗎?」他的迫近,令亭內的溫度驟然下降了十度!今天晚上的他,陰冷地令人無法迫視,這真是平時沉靜肅穆的他嗎?莫馨言看著他,完完全全迷惑了。

    他依舊沉默,冰刃般的視線緩緩掃視斷琴,然後,移到她臉上。

    「呃……上次你救了我,我還沒有當面對你說謝謝。」莫馨言道。

    在他那岩石般冷凝的臉上,黑眸是惟一閃動的有生氣的存在。但那雙眼眸,卻從未像此刻般令她心悸。只覺那毫無情緒的寒冷視線,正如一把利刀,徐徐切割著她身上的每寸肌膚,她的心中,頓時泛起一陣寒顫。

    「要有誠意。」他終於緩緩開口道,聲音比那刀鋒還要寒冷。

    「嗯?」她不解地眨眼。

    「如果要謝,拿出誠意。」他不疾不徐地解釋道。

    「你……想要多少賞金,但說無妨,爹爹一定會給你的。」莫馨言道。

    「我不要他的。」他盯住她,就像獵人盯著自己的獵物。「只要你給的。」

    「那……你想要什麼?」莫馨言顫聲道。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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