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杜月樵
「你沒聽錯。」
溫靖芝楞楞地看著葉桐,腦筋突然間轉不過來。
「你……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我是說……」慘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知道事情好像有點出軌了。
該死的!當初不是說好了,只當「四天三夜」的情人嗎?為什麼會在這時候出現這種對話?
終於回過神的溫靖芝,看著光裸著上身的葉桐,和僅僅蓋著一條毛毯的自己,發現這樣實在很難理性地談話。
「你不用說什麼,我只是很坦白地說出我的感覺而已。」
葉桐知道那句話一旦說出來,一定會對溫靖芝造成不小的衝擊,沒想到忍了那麼久,還是在這時候說了出來。
「我……」溫靖芝看著葉桐那張她就算閉上眼睛都能描繪出來的臉,卻怎麼也說不出想說的話來。
「我先去洗澡。」
溫靖芝背對著葉桐披上睡衣,然後就像逃命似地躲進了浴室裡。
葉桐則是無言地看著她的背影,歎了口氣之後,下樓做早餐去了。
溫靖芝在浴缸裡泡到手腳都發皺了才出來。
她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的臉,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被他突然丟下的那顆炸彈給嚇成這樣。
天啊!那個處變不驚的溫靖芝到哪兒去了?
就在溫靖芝問著自己的時候,她也同時找到了答案。
那個冷靜的「溫靖芝」外殼,已經在這幾天被葉桐一次又一次的溫柔纏綿給摧毀殆盡。
她相信他說的不是假話,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她也感覺到她和葉桐之間的確有一些「什麼」。
只是那個「什麼」,真的是葉桐所說的「愛」嗎?她該怎麼回答他?即使她也愛他,她又該做些什麼?
「靖。」葉桐的聲音在一陣輕輕的敲門聲後響起。「該下來吃早餐了……」
葉桐的手才剛放下,溫靖芝就已經打開門走了出來。
「今天早上吃什麼?」葉桐實在很期待她像昨天一樣對他問這句話,不過,溫靖芝卻只是緊閉著雙唇,對他視而不見。
葉桐跟在溫靖芝的身後下樓,坐在餐廳裡,兩人開始沉默地啃起有點僵硬的法國麵包,喝著煮過了頭的咖啡。就好像他們的關係一樣。
「我做錯了什麼嗎?」葉桐終於忍不住小心地問道。
但是看著像是戴上一層橡膠面具的溫靖芝,葉桐開始放棄期待她的回答。
出人意料地,溫靖芝的眼光終於落到他的身上,帶著些許的迷惑看著他,然後低下視線搖搖頭。
「做錯了什麼?不,你沒做錯什麼。」溫靖芝的心緒突然陷入一場大混亂,全部都是因為他那句話。
「那你為什麼會這麼……這麼……」葉桐想不出形容詞來形容溫靖芝現在的模樣。
「大受打擊?」溫靖芝乾脆幫他說出來。
葉桐聽了也只有點頭的分。何止是大受打擊,根本就像是被突襲轟炸過一樣。
「我們都在這個地方待太久了。」溫靖芝試圖冷靜地解釋給他聽。「這九天裡,我是你唯一看得到的女人,而你是我唯一看得到的男人。」
沒錯,在這樣的環境底下,不管是誰都會很容易以為自己愛上了對方。葉桐一點也不否認。
「我們……」葉桐也很冷靜地提醒她。「我們什麼保護措施都沒做。」
經過這幾天的形影不離,葉桐也知道她並非在安全期。而溫靖芝該死地對這點再清楚不過了。
「你以為我會要你負責任?」溫靖芝的唇邊勾起一抹冷冷的微笑。
「該負的責任我不想逃避,如果真要有了「萬一」,我希望你能先和我商量一下再作決定。」
該死!她為什麼一定得把事情弄得這麼僵,明明是應該說一些感性話的,卻偏偏像是在做離婚談判似的。
葉桐無力地甩甩頭,上樓整理行李去了。
※※※
葉桐硬生生地拉回想要踏上樓梯的腿,強迫自己乖乖躺回舒適的沙發上。
他不是那種會強迫女人的人,即使今晚是他能擁抱她的最後一晚。
葉桐看著自己好像遺留著她的溫存的雙手,回想著今天早上溫靖芝聽到那句話的神情,他就開始後悔。
他不該在那時候說的。但是那句話就像是撬開他的嘴巴自己跑出來似的,就這樣冒了出來。
葉桐忍不住又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明明知道那隻小烏龜怕水,卻還一口氣把它推下水去,這實在是愚蠢到極點的行為,難得都已經把它帶到岸邊玩水了說……
溫靖芝在葉桐的想像裡變成了一隻倔強又膽小的小烏龜,惹得葉桐楞楞地傻笑了起來。
現在把她嚇到了,等到她回到那個名叫溫氏的高塔裡之後,他就再也看不見她的身影,更不用說是要再接近她了。
誰教他們本來就是不同世界的兩個人呢?她要是有心的話,不管是要躲他還是要讓他從此消失在她眼前,都絕對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想到這裡就讓葉桐心裡感到一陣刺痛。
難道他的愛情,就只能這樣結束嗎?
葉桐頹喪地坐起身,打開腳邊整理好的行李,拿出多年來一直沒有勇氣打開的那本書。
如果,如果能讓他再重來一次……
在她想像中的最後一夜應該不是這樣的。
在這個與外界隔絕的別墅裡度過的最後一夜,應該是要盡情地享受他所能提供的溫柔,盡情放縱的最後一夜……
都是因為那句話。
溫靖芝雖然在葉桐面前擺出那副姿態,在心裡卻是猶疑不定。像現在,她就不由自主地一直想著他在樓下做什麼?是不是已經睡著了?
人還真是一種奇怪的生物。
還沒改變以前拚命想改變,真的改變了之後卻又想回到以前的日子。
溫靖芝知道自己只有一點沒有變,那就是她還是葉桐口中所說的那只「躲在岸邊不敢下水的小烏龜」。
即使對葉桐交出了自己的身體,卻還是不敢交出自己的心;就像是一隻怯懦的小烏龜,終於敢把腳伸到水裡去晃兩下,卻還是不敢真的跳下水去。
溫靖芝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竟然抱著他們昨夜共眠的枕頭,試圖汲取一些殘留在上面的體溫,忍不住在心裡大罵自己花癡。
雖然今天一整天,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實在是怪到極點,她還是會趁著他不注意的時候搜尋著他的身影。
她知道他也是一樣,因為她可以感覺到他的視線。
他為什麼會有那種勇氣說出那些話呢?難道他不怕受傷嗎?明知道說出這些話也許會受到拒絕都還是要說,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溫靖芝撫摸著脖子上的那條銀煉,想著、想著……直到一陣強烈的睡意向她襲來。
怪了,這種時候為什麼還會想睡覺呢?溫靖芝的意識並沒有特別想對抗這逐漸佔了優勢的睡魔。
算了,睡著了也好,說不定明天一早起來就會發現,這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夢而已,管他作家葉桐還是心理醫生布萊克,全部都只是一個夢……
※※※
就連葉桐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喚醒了他,他只知道他一醒來就聞到一陣很嗆人的煙味。
這是怎麼回事?葉桐看著幾乎瀰漫整著室內的煙霧,第一個閃過心裡的念頭就是--失火了!
葉桐睜開眼睛仔細看,果然看到屋子裡的大半都著了火,而且火勢一點也不客氣地愈燒愈大。
火勢順著地毯延燒到樓上,葉桐終於完全清醒了過來。
靖!靖還在樓上!
葉桐屏住呼吸,一口氣衝上二樓--溫靖芝所在的地方。
「靖!靖!」葉桐敲了敲房間門,沒聽見溫靖芝的回應,乾脆一把撞開了房門。
他的眼光落在毯子裡裹著的曼妙身軀的溫靖芝,伸手粗魯地搖著沉睡中的她。
溫靖芝好像已經被濃煙嗆暈了,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該死的傢伙,到底是怎麼回事?葉桐在心裡狠狠地罵著,卻還是很快地下了決定。
他先拿出櫃子裡的床單,迅速地完成了一條繩子,接著就把繩子綁在窗台外面,那個看起來還頗結實的雕花欄杆上。
「靖!醒醒啊!靖!」葉桐拍了拍溫靖芝的臉頰,卻只得到幾聲咳嗽作為回應。
沒辦法了,只好背她下樓了。葉桐背起昏睡中的溫靖芝慢慢地沿著繩子往下爬。
沒想到,就在他們快要到達地面的時候,溫靖芝的手竟軟軟地鬆了開來……
「靖!」
葉桐呼喚著她名字的聲音終於突破了迷霧,傳達到她的意識裡。
「葉桐……」溫靖芝狠狠地咳了幾聲,疑惑地問著葉桐。「這是怎麼回事?」溫靖芝的聲音沙啞而迷惑,不過葉桐只要能聽到她的聲音就已經很高興了。
溫靖芝看著葉桐身後的火光,發現熾熱的火焰已經吞噬了整個一樓,正往上竄燒。
葉桐看著溫靖芝映著火光的臉,心裡直呼好險。
「不見了……」溫靖芝下意識地摸著脖子上的那條銀煉,突然發現那條銀煉已經不知道在什麼什麼失落了。「項煉……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