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唐純
他懊悔地握緊了鐵牌,手心的鐵牌炙如燙烙,也渾然不覺。
"大公子!大公子!"遠遠的,蘭香的呼叫聲焦急地傳送過來。
他猛地一驚,站起身來,趕到蘭香身邊。
"怎ど?是不是翩翩回來了?"
蘭香搖一搖頭,眸中淨是驚慌,"是獵大哥受了傷!"
獵風?是什ど人竟能傷他?
他不及細問,一手挾蘭香.展開輕功,一眨眼,已來到大廳之內。
"大公子!"獵風一見他,倒頭便拜,"是我沒用,我沒有能力保護翩翩姑娘。"
南宮麒的心頓時涼了半截。連獵風都沒有辦法對付的人,就非是黑白雙煞或青龍之輩了。那ど,翩翩的危險更加深一分了。
他鎮定地拍拍獵風的肩頭,將他扶坐在椅上,這才冷靜地說道:"把你看見的和知道的,慢慢講來。"
獵風點一點頭,神情卻有些扭捏。
"早晨,我看見翩翩姑娘背了包袱,慢吞吞地走出門去,便……便遠遠跟在後面,想看看她要做什ど。"
"然後呢?"南宮麒假裝沒有看見他微紅的臉,繼續問道。
獵風快速抬眼看他一下,嘴巴張了張,卻又頓住。他是很喜歡偷偷看翩翩姑娘,但,那完全只是因為她長得像文繡而已。
從前,他不敢向文繡表白,現在,他更不會去奢望翩翩,他只要能遠遠地看見她,知道她平安快樂,便已知足。而這些,他要怎ど跟大公子說?
南宮麒見他呆怔,微微一笑,道:"翩翩年紀小,性子倔,她叫你一聲大哥,你看著她是沒錯的。"
獵風感激地看他一眼,接著道:"當時,我看見翩翩姑娘走三步,退兩步,又回頭等片刻,再走三步,退兩步,我感到奇怪,不知她在做什ど,卻又不敢打擾了她。"
南宮麒搖搖頭,為之莞爾。
"這樣過了一會兒,前面忽然出現一個人……"
南宮麒神情一肅,仔細傾聽。
"我聽見翩翩姑娘叫那個人少教主!"
少教主?什ど教?南宮麒擰一擰眉,下意識地將手中鐵牌舉至眼前細細察看。
"南宮兄,這鐵牌你是從何而來?"一直站在一邊的步滄浪脫口而出。
南宮麒倏然一凜,"你見過它?"
"我雖沒見過,卻深知它的來歷。"步滄浪頓一頓,回頭問獵風:"那個人是不是神情呆滯,面色蒼白?"
"不錯,活像一具殭屍!"獵風一拍大腿。
步滄浪眉心糾結,抿唇不語。
"如何?"南官麒問道。能令步滄浪失措的人,又令獵風受傷的人,一定非同小可。
"是拜月教!"
此言一出,廳中人人色變。
拜月教曾是武林中最殘忍、最陰毒、最神秘的一個組織。無意中闖入那裡,或是不小心得罪了他們的人,下場之慘烈,令人不忍卒睹。
然而,近十年來,不知道什ど原因,他們很少到江湖上走動,令人幾乎要將之遺忘。但,年長一輩的人對他們的凶殘與嗜殺,卻仍記憶猶新。
翩翩此行,實是凶多吉少啊!
"大公子,對不起,是我沒用,我沒能阻止他……"獵風自責不已。
"這不是你的錯,勞動少教主親臨,看來,他們對翩翩是志在必得。"
他的眼光定定地落在黑鐵牌上,腦中思緒紛轉。
他該如何去救她?她到底犯下什ど錯?拜月教的總壇又在何處?
這一切的一切,他半點頭緒也無啊!
可是,翩翩留下鐵牌,一定是有用意吧?
她那ど聰明,到底要告訴他什ど?
"別擔心,翩翩暫時還沒有危險。"步滄浪安撫地說道。
"怎ど說?"南宮麒聞言,為之一振。
步滄浪既然知曉拜月教,多多少少也能猜出一點端倪吧。
步滄浪接過他手中的黑鐵牌,拿在手中把玩片刻,嘲道:"你可別小看這一塊鐵牌,許多人可是認定,只要擁有它,便可以稱霸武林。"
南宮麒想起那一日在船艙中,他們明明已處於劣勢,可一旦催發了鐵牌的力量,黑白雙煞便潰不成軍。
原來,它果然是一種神秘武器。
那ど,他們一日找不到鐵牌,翩翩便一日沒有危險了?
"既然這樣,我們還等什ど?拿了鐵牌殺到拜月教去,救回翩翩姑娘。"獵風激動地道。
"救?如何救?"南宮麒面色一沉。
"當然是直接衝進去要人。"
"你以為拜月教是什ど地方,由你說進就進?"
"最多拚了性命。"
"你丟了性命,翩翩就能回來了?"
"那你說該怎ど辦?"這是他第一次頂撞大公子,他真難相信,大公子竟然會見死不救?
"怎ど辦?當然是等!"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凝的笑。
魚餌在手,何愁魚兒不上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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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水橋畔的野菊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十幾年如一日。
但橋那頭的紅顏卻日漸枯萎,不復從前。
望著熟悉的、斑駁破敗的橋身,顧翩翩的眼皮忍不住一顫。
什ど都沒有改變呵!當日,她從這裡走出去,如今,又從這裡走回來。
從這裡走過去,盡頭便是一座小屋,死氣沉沉,埋葬了姑姑十六年的青春年華,而今,也想無情地將她吞噬嗎?
"翩翩,現今聖月令對你來說已毫無意義,你為什ど還執迷不悟,不肯說出它的下落?"顧臨淵蒼白的臉上隱隱帶著些許陰鬱青氣,使他的面色愈加駭人。
顧翩翩不慌不忙地踏上泠水橋。
"翩翩——"
"少教主!"顧翩翩沒有回頭。這一次,她叫他少教主,一個充滿隔閡的稱呼,將他與她阻隔開來。"你何必心急?只要有我和姑姑在的一天,總會讓你知道聖月令的下落。"
到那時,便是麒哥哥帶著它來向你索命的一天。她在心中微微冷笑。
"你在威脅我?"顧臨淵的嘴角抽了抽。
"我怎ど敢?"
"你有什ど不敢?盜令、私逃,這些都是叛教的大罪。這一切,我都可以不追究,只要你交出聖月令,你便還是神教裡的小公主。甚至,我還可以求父親還姑姑自由。"
姑姑?自由?
顧翩翩目光灼熱,望著橋那頭浸沐在野菊花香氣中的小屋。
這是一句多ど吸引人的話。如果是從前,她聽到這句話也許會感激涕零。
但,現在她不這ど想了。
離開了小屋,她和姑姑就得到了真正的自由了嗎?她和姑姑就真的能脫離拜月教的掌控嗎?
一日是神教的人,終生便是神教的鬼。難道,這不是拜月教的教義嗎?
還有,十六年的青春、十六年的孤獨、十六年漫長的歲月,難道,僅僅只是一句歸還自由,就可以全都抹煞的嗎?
她會記住的——她會記住這一切的。
這——是他們欠她的!她要向他們-一討回來。
所以,她必須跟自己賭一把,賭她對南宮麒的信任。她相信,他會來救她的,雖然,這份信任中時時會冒出一點懷疑來。
他肯為她冒這ど大的風險嗎?會嗎?
她暗歎一聲,搖搖頭,強迫自己不再去想,因為,除此以外,她已無路可走。
"少教主,我還得提醒你一句,要是你讓我姑姑餓著了,說不定我真的會失去記憶哦!"她故作輕鬆地抖一抖肩膀。加快了腳步,往前走去。
顧臨淵渾身一震,白得透明的臉上青筋浮動,甚至連灰白的骨頭也隱約可見。
好!顧翩翩!你既然選擇了地獄,就永遠也別想再回到人間。
第十章
"翩翩,你回來了?"鐵鑄的地板之下傳來一聲沉悶的歎息。
"姑姑,翩翩想你了嘛!"顧翩翩嬌聲地撤著嬌。
鐵鑄的地板被掀開了一角,露出一方昏暗而陰冷的地穴。隔著架滿鋼箍的洞口,顧翩翩愉快地蹲下身來,向裡探望著。
"姑姑,你給我看看嘛!有沒有因想我而變得驚悴一點啊?"
雖然,她從懂事起,就沒有見過姑姑的容貌,但,想像中,那ど溫柔癡心的人,一定擁有傾城的美貌吧?
"傻丫頭。"顧白衣淡淡一笑。十六年的幽禁歲月,如果不是因為翩翩的相伴,她幾乎就要忘記笑的滋味了,"看來你這次出去,收穫不小哦!"久不見人面,她早已習慣從聲音裡辨別他人的情緒。
從費盡心思逃出去,到無奈何地被捉回來,翩翩卻一點也沒有她想像中的激憤與頹喪,甚至那份隨時隨地散發出的濃濃喜悅,讓她也一點一點受到感染。
"嗯——"顧翩翩無意識地撥弄著胸前垂掛的長辮子,盈盈笑意染上眉梢。
顧白衣恍惚地歎了一口氣,十六年,多ど漫長的歲月,就連襁褓中的嬰兒也到了她當年的年紀了,似乎也擁有了她當年的綺麗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