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清風拂沅

第21頁 文 / 弱水

    雖然他厭惡那些勢利的世族,值得慶幸的是,並非所有世族都是如此。他希望藉著他的師兄弟或者好友,帶著她漸漸走入他的生活,走進世族的圈子,在他們的扶持下,降低輩短流長的傷害,甚至消彌流言的存在。

    世族中,以京、洛兩地為貴,而洛陽領頭的正是五大名莊。

    所以他不單是為了取得外祖父母的協助而到洛陽,也是想藉助文莊東方家的承認來消彌阻礙,因為朔風皇朝有不少重臣皆是出身文莊,我們在此讀書多年後考中科舉,多為老莊主東方耀的門生,只要身為親戚的東方家贊同他的選擇,旁人也不好置喙。

    順利取得東方家的支持後,風玄放鬆了不少,原先思索再三的事似乎已不成問題,因此他對自己與上官沅的將來更覺樂觀。

    在拜訪過樓羿堂之後,風玄帶著上官沅造訪自己的師門──武莊。

    同樣身在武林,武莊和梟幫卻大不相同,一是培育出諸多名將、俠客的名門正派,皇家、世族爭相慕名結交;一是介於正邪之間的幫會,夜梟之名總教人有幾分忌憚。

    拜見過師祖和授業恩師後,風玄帶著上官沅漫步在武莊裡,指著四周的景物向她訴說自己從前在武莊習武時發生的趣事。

    走在綠樹夾道的碎石小徑上,陣陣涼風送爽,樹葉沙沙作響,更襯出週遭的清幽。

    「順著這條小路走下去,是武莊的機關林。每個武莊弟子武功有一定根基後,必須定期到機關林闖關,測試自己的能力,從前我在那裡吃了不少苦頭,常常帶著一身狼狽回房。」

    嘴裡說是吃了苦頭,他的臉上卻流露出懷念之色。

    上官沅著述地望著風玄說話的神情,靜靜聽他訴說,渴望知道她所未曾參與的他的過去。每當他多說一些,她就覺得自己更貼近他、更喜歡他,因為這是最?自然可親的他。

    他們又並肩走了一會兒,他突然拉起她的手轉入兩樹之間,踩著綠草穿梭在樹林裡,最後,停在一棵不知名的大樹前。

    風玄撫著樹幹,微微一笑,「這棵樹越長越高了。」

    「這棵樹很特別嗎?」上官沅好奇地盯著樹,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小的時候,我的一個師叔曾經被倒吊在這棵樹上,足足兩個時辰。」他的笑容多了幾分得意,眼底閃過一抹淘氣。

    眨眨眼,望著他異於往常的神色,她疑惑地問道:「哥哥,你的師叔被人倒吊在樹上兩個時辰,你似乎很高興啊?」

    「當然,因為那件事我也有份。」想起當時的情況,他忍不住大笑起來。

    她嚇了一跳,驚訝地張大眼,「你做的好事嗎?」這種調皮搗蛋的行徑,不管她怎麼想都不像是他會做的事呀!哥哥應該是循規蹈矩、正正經經的小大人才對。

    從她的表情裡看出她的想法,他笑著輕拍她的頭。「我不是從小就一副老成的模樣,你太高估我了。」

    早習慣被人看穿想法,上官沅也不在意,地挽住他的手,露出嬌慈的甜笑,「你小時候究竟是何模樣?為什麼會把師叔倒吊在樹上?」

    「小的時候,我和其它孩子一樣愛玩愛鬧,練完師父交代的功夫,就和一群師兄弟在莊裡扮將軍捉對廝殺、打水仗、斗蛐蛐兒、踢球……當然也少不了爭吵打架,只不過我們學過武功,打起來比一般孩子厲害多了。」他輕笑幾聲,有些自得地說著。

    「怎麼和現在差遠?多?真是看不出來呢!」她偏頭仰望著他,怎麼樣也想像不出他調皮玩鬧的模樣。

    「這麼多年前的事,自然看不出來了。」對比過去和現在,他有些感慨,輕輕歎了一口氣,「有時,連我自己也忘了從前的調皮日子。」稍稍長大些,風玄便明白了自己的責任,漸漸不再像從前一般玩鬧,用心專注於學武習文,最後變成了今日的模樣。而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在內,也將這樣的他視作理所當然,彷彿他天生就是這樣。

    聽出他話裡隱含的沉重,她心疼地摟著他的腰,溫柔而堅定地說道:「沒關係,在我面前,你可以繼續像以前一樣調皮。」

    他心中湧上感動,低頭輕吻她的額,恍若呢喃般地低語,「傻沅兒,我都這麼大了,怎麼還能像從前那樣調皮。」

    「只要你開心就可以。」

    聽她說得天真,他微微一笑,凝視她的眼光盈滿溫柔與愛憐,「沅兒,你還想聽關於我倒吊師叔的事嗎?」

    「想。」她的好奇心早被挑起,立刻用力點頭。

    昂首望向樹頂,風玄開始?述當年的「功績」。

    「那個師叔屬於武莊末支,武功平平,但是氣焰卻高,對門下的弟子也有些刻薄,然而最讓人詬病的,還是他對貧困出身的弟子不假辭色,對權貴子弟卻極盡逢迎拍馬之能事,完全判若兩人。」

    「原來是個勢利眼。」她不屑地撤撇嘴。

    「雖然晚輩不應批評尊長,但他既無可敬,說他勢利也不?

    過。」

    「因為看不過他的勢利眼,所以你就整他?」

    「不全是。」他搖頭否認。

    「那是為什麼?」

    「因為他想趕夏侯離開。」思及當時情況,他忍不住皺眉。

    她微微一怔,滿臉疑惑地問:「你那個師叔不是專門討好世家子弟,怎麼可能趕夏侯應天離開?」提起夏侯應天,她的語氣不免多了幾分厭惡。

    「夏侯當時衣衫破敗、污穢不堪,而且入門不及半月,師叔根本還不認識他,見他和皇上以及我們幾個師兄弟一起走來,以為他是乞兒硬跟著我們,便大聲喝斥要趕他離開;等到皇上說出了他的身份,師叔態度立刻轉變,拚命鞠躬哈腰。」

    「真是討厭的人。」她想像著當時的情形,皺了皺眉,又道:「可是夏侯應天沒事扮啥乞兒?也算是活該。」

    「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夏侯他……」風玄歎了口氣,「其實他也很可憐,所以我們總是護著他、讓著他一些。」

    「他如果可憐,那世上就沒有好命的人了……」上官沅小聲嘟嚷著。

    聽到她的話,他只是淡淡一笑,「話扯遠了,我還是回到正題。因為這件事,我們都對師叔非常不滿,夏侯當然更是生氣,但師叔是長輩,我們表面上不好說什麼,只好暗地裡整他。」

    她雙掌一拍,笑道:「當然得整羅,這種人最需要教訓!」

    他輕笑一聲,點頭贊同,又道:「夏侯想出了倒吊師叔的主意,我們幾個堂兄弟、師兄弟就幫著執行,引誘師叔進陷阱,將他倒吊在這棵樹上。這裡除了定期到機關林練功的日子,平常鮮少有人經過,因此直到兩個多時辰後才有人發現他,把他放下來。」

    「後來你師叔有沒有說出你們倒吊他的事?」

    「他敢說嗎?」他笑睇上官沅,神情有些得意。「皇太子、六皇子、鎮南王世子、東平侯獨子、武莊莊主的嫡長孫、停雲山莊少莊主、紅葉山莊少莊主……這麼多人一起倒吊他,他敢說嗎?說了又有誰會信?」

    「呵,哥哥,你們好壞喔。」說著,她忍不住格格直笑,拍掌叫好。

    「你過獎了。」

    他故意裝出謙虛的模樣,拱手作揖,笑壞了上官沅。

    待她收住笑,風玄牽起她的手,微笑道:「我們再散步一會兒,然後到停雲山莊看落日。」

    「為什麼要專程到那邊看?」先前在城外見暮色極美,她不禁對他當時說的名園有些期待。

    「去了你就知道。」他食指輕點她的額,故意賣了個關子。

    「嗯。」她滿心歡喜地點頭,開始想像即將見到景色有多麼美麗。

    ******

    當他們來到停雲山莊門外,將拜帖遞給門公後,門公立即恭恭敬敬地帶領他們進入莊內,還說少莊主已等候多時了。

    風玄有些訝異,因為他到洛陽是臨時起意,並未預先通知,豈知雲追日消息如此靈通,料到了他的造訪。

    跟著門公進了大廳,管事立即出面招待,過了片刻,雲追日才從容步入廳內,寒暄幾句後,命人在飄嵐閣設下酒宴,?風玄與上官沅接風洗塵。

    飄嵐閣建於山莊最高處,位在一棟華樓的頂端,四壁皆是可以推開的門扉,門上繪著極精細的山水景色,所有的門合起來便是一整幅畫,外面則是寬廣的觀景處,以綠玉欄杆圍繞著。

    上官沅頭」次見到這樣的房子,忍不住好奇地直盯著那些門,雲追日招呼了幾聲,她才在風玄身旁落坐。

    筵席上,風玄不提來訪目的,只是和雲追日聊些舊日往事,上官沅則在一旁專注聆聽。

    酒過三巡,雲追日望著身邊空出來的座位,忽然向風玄說道:「可惜文謙不在城裡,不然可以熱鬧些。」思及南下杭州的莫文謙,雲追日的語氣多了一絲遺憾。

    「大家年紀漸長,見面越來越不容易了。」風玄想起從前眾人一起在武莊習武的日子,露出了微笑,「找個日子,大家聚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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