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予凡
「原因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確是害死她父親的兇手。」
「難道你就不曾想過,或許她可以接受你的解釋、接受你的理由,你為什麼要輕易放棄兩人在一起的機會?」
「你忘了,她根本就不聽我解釋。」齊尚鈞苦笑道。
「當時她正在氣頭上,你怎麼能夠當真?」關廷毅十分不以為然。
「你有所不知。」齊尚鈞歎了口氣,「瑤瑤和她父親感情很好,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接受殺她父親的兇手,那我又何必再次提醒她程南宏是個什麼樣的人來傷她的心?」
「為了這個人渣你甘願放棄自己一生的幸福?」
「能夠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她們,我已經很滿足了。」
「想不到我們齊老大居然是個癡情種!」關廷毅的語氣有說不出的諷刺,「什麼時候你也會隨命運擺佈?」
面對好友的不滿,齊尚鈞無言以對。
難道他真的太軟弱了嗎?
唉!這是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把這兩個字和自己聯想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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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齊尚鈞晚上將和關廷毅一起用餐,程瑤瑤索性帶著女兒躲在房間裡吃飯看電視,免得場面太過尷尬。
直到薇薇洗完澡上床睡覺後,程瑤瑤從門後探出頭,確定了大廳空無一人,她才躡手躡腳地溜下樓走到門外的花園。
踩著草地,吸著新鮮空氣,看著四周熟悉的一草一木,她不由得感慨萬千。
三年了!想當初她曾經和齊尚鈞兩人在這裡卿卿我我,以為今生非君不嫁、非卿莫娶,想不到突如其來的變故就此打斷了他們的姻緣。
縱使明白他就是害死自己父親的兇手,她依然放不下他,也因為明白自己的心,她更不敢靠近他,生怕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而對不起死去的父親。
所以她決定明天就走。
既然他的傷勢已無大礙,她就沒有必要再留下來,明天她會帶著薇薇到他房裡表達問候和感謝,然後便可以放心地離開。她走著走著,一個高大的身影突然擋住她的去路。
難道是……
她的心跳加快,期待地偷瞄了對方一眼,發現不是齊尚鈞時忍不住鬆了一口氣,卻也有些失望。
「程小姐,還記得我嗎?」對方微笑道。
「當然,你是關先生。」說什麼她都不會忘記是這個男人搶下她手中的槍,將她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
「介不介意一起走?我有話想對你說。」他開口邀請。
「你想說什麼?」程瑤瑤不禁有些好奇,他們只有一面之緣,根本沒有任何交集,能有什麼話說?
關廷毅並沒有立刻開口,在走了數十步後,他才輕聲問道:「為什麼要離開阿鈞?」
「你應該清楚的,不是嗎?」她不懂這個男人為什麼要舊事重提。
「就因為阿鈞害死了你父親?」關廷毅有些不以為然。
聞言,程瑤瑤不由得停下腳步。
「那麼你問過阿鈞為什麼要那麼做嗎?」
「為什麼?」她的臉色蒼白,「不管為什麼,殺人就是不對。」殺人是不對,況且他還殺了她父親。
「對一般人來說或許如此。」他凝視著她,「但身為幫派中人,我們有自己的處事原則,有時候殺人是不得已的。」
不得已?
當時齊尚鈞也是這麼說的……
「就是有再多的不得已也不可以亂殺人,如果今天死去的是你的親人,你還能把殺人看得這麼簡單嗎?」她顫聲表達自己的不滿。
「你父親貪圖錢財出賣兄弟,雖然他沒有親自動手,暗翼盟的一位堂主卻因他而死,你說,這筆賬不找你父親算,又該找誰算去?」他直截了當地道出程南宏的過錯。
「就算我爸爸做錯事,也應該由法律制裁他……」第一次聽聞父親的不是,程瑤瑤有些錯愕,但依然為父親找尋借口。
「他既然是暗翼盟的一份子,就該遵守幫派的遊戲規則,阿鈞身為盟主,出面解決叛徒是他的責任。」和程瑤瑤的激動相反,關廷毅依舊是不疾不徐的,「做錯事的人是你父親,阿鈞他並沒有錯,他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而已,你卻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他身上,這是不公平的。」
這一切到底是誰的錯?
是她父親的錯?還是齊尚鈞的錯?
難道她真的錯怪了齊尚鈞?
可是他為什麼絕口不提這些事,情願讓她誤會他、怨恨他,卻不曾試圖挽回她?『
思及此,程瑤瑤思緒混亂,滿心迷惘。
「這些事本來該由阿鈞告訴你,現在我卻替他說了。」他眨了眨眼,「希望你們別怪我多事才好。」
「為什麼對我說這些?」她知道關廷毅絕不是個多事的人。「就當我是贖罪吧!」他微微一笑。
「贖罪?」她十分不解。
他的臉上掠過一抹抑鬱,隨即又被笑容掩蓋,「當時要不是我出現,你也不會無意中知道這件事,說穿了都是我貪嘴的錯,要不是為了爆鱔糊,現在你和阿鈞依然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的確,如果她不知道父親的死因,所有的一切都會很美好……
「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是不是?」他歎了口氣,彷彿感觸良多,「如果秘密永遠是秘密,或許是一種幸福吧!」
「我不喜歡這種鴕鳥式的幸福。」她咬牙反駁道。
「那就看你有沒有勇氣為自己的幸福找一條出路。」他意味深長地瞅了她一眼,「為了阿鈞、為了孩子,也為了你自己,我希望你能夠冷靜地想一想,是不是要讓你父親的錯誤繼續羈絆你們三個人的幸福。」
他拍了拍程瑤瑤的肩膀,不再多說,轉身便走進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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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余,這又是什麼?」瞪著眼前那鍋烏漆抹黑的湯汁,齊尚鈞說什麼也不肯入口。
「這可是烏骨雞加上等中藥材燉煮而成的大補湯,凡是筋骨受傷的人都一定要喝。」老余拿著湯碗苦口婆心地勸道。
「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這鍋東西你就幫我喝了吧!」齊尚鈞說什麼也不願意妥協。開玩笑,要他喝下這鍋像墨汁一樣的鬼東西,還不如殺了他。
「你的傷口根本還沒有癒合,怎麼能說好得差不多?看在我燉了大半天的份上,你就勉為其難喝一點吧!」老余說什麼都不死心。
「我才不要……」他把棉被蓋到頭上,準備來個相應不理。
「齊先生……」老余在一旁無奈地跺了跺腳。
唉,這個齊先生平時威風凜凜的,耍起脾氣來就和三歲小孩差不多。
「老余,你先出去,這裡就交給我處理。」
正當老余無計可施時,程瑤瑤突然出現在門口,笑咪咪地對他揮著手。
「程小姐……」看見她進來,老余又驚又喜,「你怎麼……
他做夢也想不到程瑤瑤居然會跑來齊尚鈞的房裡,更想不到她會主動開口幫忙,看來他得趕快把位置讓出來,說不定讓他們單獨相處,他們會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屆時他老余又是大功一件。
想到這裡,他很快地道:「好,那就麻煩你了,我還有好多事要做呢!」
他笑嘻嘻地把湯碗塞給程瑤瑤,一溜煙地離開房間。
一聽見她的聲音,齊尚鈞早就掀開棉被翻身坐起,但卻不發一語,只是愣愣地看著她。
「喝一點,對你的身體有好處。」她坐在床沿,舀起一口湯送到他嘴邊。
如同被催眠般,他居然沒有抗議,一口接一口乖乖地喝下去。
「這個湯只是顏色難看了點,其實味道還不錯,對吧?」
他傻傻地點點頭。
「要不要再喝一點?」待他喝下一整碗後,她又準備幫他盛第二碗。
「等一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他抓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
「那好吧!」她點點頭,放下了湯碗。
「你……」他欲言又止。
「傷口還很痛嗎?」她心疼地看著他纏著繃帶的肩頭。
「不痛了。」他搖搖頭。
「是嗎?」她伸出食指,冷不防地在他的傷口上輕輕一按。
「哇呀!」在毫無防備之下,他痛得大叫出聲。
「在我面前你從來就不說真話。」程瑤瑤的臉上沒有一絲歉疚,還理直氣壯地瞪著他。
唉,他怎能說真話?
真話讓人傷、讓人痛、讓人憂,教他如何說得出口?
齊尚鈞只是默默地接受她的指責,「你是來和我說再見的吧?」
她無言,目光落在床頭那裝滿幸運星的玻璃罐。
「這罐東西你還留著?」她的眼睛霎時亮了起來。
「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一模一樣的玻璃罐……」他珍惜地摸了摸玻璃罐,「幸好只是玻璃罐碎了,裡頭的星星並沒有損壞。」
瞥見他臉上的慶幸,程瑤瑤不由得覺得鼻酸。她原以為這些小東西早就被丟進垃圾堆裡,想不到他竟會如此珍視地留在身邊。
淚水悄然湧出眼眶,她急忙轉過頭伸手抹去。
見她匆匆轉頭,齊尚鈞以為她不想舊事重提,於是勉強地笑了笑,「如果你不想留在這裡,待會兒我就叫人送你們回去。你不需要勉強自己留在這裡,我這點小傷根本不算什麼,你不必顧慮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