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禹晶
那四人聽到他內勁充沛的笑聲,不由暗暗的寒起了心,方纔那數招間,他們之間武學的高低立分,眼前這少年非但內功深厚,武功招式也奇詭得精妙莫測,縱使他們四人絕招盡使,怕也絕非是他的對手,外面傳聞果然沒錯,他的武功出神入化,已臻化境。
「你們是要自己告訴我你們的身份,還是要我動手親自揭開你們的蒙面?不過,只要我一出手,你們可是非死即殘。」他冷酷的笑道。
「你以為我們會怕了你嗎?」其中一名黑衣人朝其他三人使了個眼色,四人立即動手再攻向他,不過,他們只虛攻了一招,倏地,四個人分由四個方向逃逸,遁夜色中。
含笑看著他們的人影沒入夜色中,方情的唇邊滲出了一道暖熱的液體,他緩緩的往山中移動。心知那四人一旦再碰頭,一定會懷疑他為何沒追趕他們,到時,他們一定會知道剛才他是硬撐著,他必須先找個隱密的藏身之所療毒,以防他們回頭找他。
他遲緩的拖著身軀,緩步往山中行去,饒他有妙手邪聖之稱,但此刻身中三大奇毒之一的蝕骨摧心散,加上方纔那一陣盡展輕功的飛躍,與運勁和他們強過了數招,氣血翻騰,加速了毒氣在體內的運行,劇毒已侵入他五臟六腑之中。若是常人中了這種毒早已斃命,此刻他憑著自己深厚的內力硬是將毒性暫時壓抑住,方才只要他們再與他過數招,他登時便會喪命在他們手下。
蝕骨摧心散雖然是三大奇毒之一,劇毒無比,不過,他曾花不少時間研究過三大奇毒的毒性,早已研製出解蝕骨摧心散的解法,只是若他在一天內不能找到他需要的藥草,他仍將毒發身亡,暴屍在這座山中。只是,以他此時的情形,怕是無力自己尋找解毒的藥草了。拖著愈來愈沉重的身軀,他的腳已不聽任他的使喚,終於跪倒了下來。
被護法長老他們說中了,他這麼愛沾花惹蝶,總有一天會死在花下,果然……
那些護法長老若是知道他們說的話真應驗了,不知會做何感想?苦笑了一聲,他平躺了下來,第一次感覺這麼接近死亡。他從沒想過「死」這個字會在他身上這麼快出現,但此際……
今夜的月色竟然如此的明亮,星子如此的耀目,多麼令人眷戀的塵世啊!
但他卻恐怕再也見不到明夜姣燦的月亮——體內的劇毒令他疼得鎖緊眉首,他撐起身子坐起,想取出懷中的丹藥,雖然這丹藥無法解蝕骨摧心散的毒,但多少能減緩劇毒所引起的不適。他無力的取出瓷瓶後,吃力想的打開瓶蓋,虛弱的手忽地一個顫抖,瓷瓶由手中跌落,滾到了山壁前的長草叢裡。他自嘲的露出無奈一笑,費力的伸長手臂探進長草叢裡想勾出瓷瓶,卻摸了一個空,微一怔愣,他勉力的費盡最後僅剩的些許精力,撐起身子,探身撥開了草叢,原來是一個幽深的洞口。
他緩步走進,闐暗中聽到了水聲,他慢慢的往水聲的地方走去,幽長的山洞盡處原來是一處雜木亂草叢生的山壑,一瀑布由巖壁上垂落而下,在洞口前形成了一水簾幕。瀑布下匯聚了一條溪流,暗夜輕風送爽,微風中沁著一股醉人的甜香,看來溪畔長了不少的花。
他走到瀑布旁,臨著瀑布靠著巖壁而坐,聽著水聲,慢慢不由自主的合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臉上的一陣冰涼令他睜開了眼。一片光亮倏地刺進眼裡,他瞇了瞇眼,等適應了光線,才將眼睛完全睜開,一張小小的臉映入眼簾。
「喂,你是誰?你怎麼會在我的水簾洞?」略帶稚氣清亮的聲音鑽進他的耳裡。
「小丫頭。」是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小女孩,他強笑出聲,「你說這是你的水簾洞?」
這小女孩長得真是標緻,長大後必然是個人見人愛的大美人,才這麼一想完,他忽地「啊!」了二聲,見到小女孩轉過來的右臉頰,她的右頰上一道如娛蚣般醒目的疤痕爬在她粉嫩的小臉上,他的手不由的輕撫在她的疤痕上。
「可惜了!你臉上的疤是誰劃花的?」那很明顯的是用刀劃出的傷疤,而且出手之人十分狠毒,存心要讓她留下深深的疤痕。
「是我舅母劃的。」她的雙眼好奇的盯在他身上問:「你是誰?你為什麼會在我的水簾洞呢?你的嘴在流血呢!你是不是受傷了?」看著他的唇角滲出血,她好心的抬起袖子為他擦拭,「啊!你痛不痛呢?你的嘴一直在流血呢!舅母劃傷我的臉時,也流了好多的血,我也好痛呢!後來隔了好久,結疤了才不痛了。」
「你舅母為什麼要劃傷你的臉?」對這麼一個小女孩,為什麼要下這麼重的手毀她的容貌?而且那人還是她的舅母!容貌不啻是女子的生命,一旦容貌毀了,教她以後要怎麼面對別人異樣的眼光?以後還有誰會要她呢?
「是我不好,我沒聽娘的話,偷偷的跑出了林子外去玩,所以舅母才會這麼處罰我的。」她笑著說,驀地驚呼道:「啊!你吐血了!你要死了嗎?」
「我確實快死了,不過你別害怕,倘若你可以幫我一個忙,我或許就可以不用死了。」他的白衫染滿了暗紅色的血漬,唇邊仍不斷汩汩滲出血,她是他此刻唯一的希望了。
「我……我……我要怎麼幫你?」她瞪著他白衫上的一攤血,一時驚怕得語聲囁嚅,手足無措。
他虛弱的笑道:「如果你能幫我這個忙,而我若能僥倖沒死,你長大後,我就娶你為妻。」
如果他真能僥倖沒死,他以這麼大的犧牲來回報她的救命之情,等她長大後,她該要十分慶幸她曾救過他這件事。
「你要娶我?可是,我要問過我娘才可以。」她愣愣的呆瞪著他。
他虛弱的聲音低啞的道:「好,這件事以後再說吧!你先幫我去找來蒼朮、甘草和山藥這三味藥材。」
「蒼朮、甘草和山藥?」她跟著低低念了一遞。
由懷中取出銀子,他道:「嗯,你必須在中午前買來給我,否則我就見不到午後的陽光了。」
她怔愣的道:「買?我不知道要去哪裡買,我從沒下過山。」
方情望天慘然一笑,低聲幽幽的道:「看來天真要亡我了。」原還以為有一線生機,看來他得命喪在此了。
他才說完,小女孩便仰首道:「不過,我知道在這附近便可以找到你說的這三味草藥,娘有教我認過哦!」
「真的?」絕望中,他驚喜的傾身握住她的肩。
「好痛哦!大哥哥。」她一臉痛相的揪緊小臉。
「啊,對不起。」他倏地放開她,「那麼你快去幫我找來。」
「是不是你吃了這三味藥草,便不會再吐血了?」
「嗯。」他點頭。
「好,我現在就去幫你找來。」
她開心的轉身要奔出洞口,他忽地拉住了她的手,叮囑的道:「若是有人問你有沒有見到過我,你不能告訴他們曾見過我,更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在這裡,知道嗎?」他相信那幾人一定會再回頭尋他的。
「為什麼?啊!我知道了,他們一定是壞人對不對?是不是他們把你害成這個樣子的?」
他微笑頷首。
目送她離開後,方情靜坐調息了半晌,再睜開眼睛時,已快晌午了。
她還沒回來!莫非他真要死在這裡?
「大哥哥。」才這麼想著,那聲清亮的聲音倏地鑽進他耳中。
「我……」她喘吁吁的由洞外奔來。「我方才見到了那幾個壞人了,不過,我沒有告訴他們你在這裡,我騙他們說你已經下山了。」
「你遇見了他們?」他們果然再回來找他了。
「嗯,不過,我看那幾位叔叔好像不像壞人呀!」她走到他身邊,將找來的一大把藥草交給他。
欣喜的接過藥草,他微驚的問:「他們沒蒙面?你見到了他們的真面目?他們是誰?」既然他死不了了,這筆帳他早晚要回報他們。
她搖頭道:「我不認得,不過他們很親切呢!一點也不像壞人的樣子。」
「人不可貌相,善與惡,是不能單看外貌表相的,有些人看起來慈眉善目的,但卻是衣冠禽獸;有些人雖長得凶悍可怕,卻是面惡心善。你要記住,人是絕不能由外表來區分好人與壞人的。」他說著,將手中的藥草放在地上,低垂著頭,取來身旁的石子捶碎藥草,「小丫頭,幸好你在中午前趕回來了,再晚一步,就算找來了這些藥草,我也沒救了。」
「啊!」她抬頭望了望天色,果真快中午了,「我要趕快回去了,娘見我這麼久還沒回去,一定會很擔心的。」她說完,匆匆的跳下溪畔,隱沒於亂草叢中。
「小丫頭,等一下,你叫什麼名字?」他拾眼要問,卻發現已不見了她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