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岳盈
「不過飛雪還是很佩服你。它說，它還沒遇過這麼難纏的人類。」
「我也是。」伊芃譏諷的道。
「大神，偉大的神……」此起彼落的叫喊聲傳進伊芃耳中，他將渙散注意力重新集中，發現草原上的那群人不知何時竟然矮了半截，眼中都充滿了狂熱、敬慕又恐懼的神情。
直到此刻，伊芃才發現被奉為神明的嚴重性。
「你們……」他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望向百靈求助。
百靈舉起雙手，安撫眾人激動的情緒。
「快起來，大神請你們起來。」
「不，公主……我們剛才不曉得大神的身份，冒犯了他。」村長想到先前還和大神稱兄道弟，亂拍大神尊貴的肩膀，便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沒有的事。大神是最仁慈的，就像我父親在世時一樣仁慈，他不會怪罪你們。」
「真的嗎？百靈公主。」村長戰戰兢兢的問。
「當然是，我會騙你們嗎？」百靈綻出真摯純潔的笑容，村長慌亂的情緒終於被安撫下來，帶著村民起身。
「大神需要休息，我們回村去。」百靈的眼光看向仍累趴在飛雪身上的伊芃。
伊芃朝她露出個苦笑，「可以麻煩你請飛雪載我回村裡嗎？等我養好精神後，我很樂意跟它再大戰一場。」
百靈聞言莞爾，在飛雪耳邊嘀咕了半天，然後朝村子的方向騎去。
當他們到達村口時，伊芃忍著全身的酸痛從馬背上爬下來。當兩條腿踏到地面，他差點軟倒在當場，還好百靈及時扶住他。
「我覺得自己快死掉了。」他倚在她身上呻吟。
「不會的。」百靈低聲安慰，「回去後好好泡個澡應該可以活過來。」她開玩笑的說，可愛的鼻子在他身上喚了嗅，「你好臭！」
伊芃的回答是一個無力的白眼。他所有的汗水八成都流乾了，身上混合著泥土、馬味和汗味，想不臭也難。
「放心好了，我們一回去，立刻幫你弄乾淨。」
百靈扶他坐進村民搬來的一張竹椅中，接過一杯水餵進伊芃飢渴的口中。
「慢慢來。」她輕聲地道，但伊芃還是咕嚕咕嚕的連灌了兩杯才停下來。
等他喘口氣後，百靈帶了個人來到他身前。「伊芃，阿昆想親自向你道謝。」
有一會兒伊芃想不起來這個人是誰，直到他抬起頭看到這人細細的長腿、瘦瘦的身軀、黑色的頭髮、微笑的臉，以及那雙他生平見過最與眾不同的紫眸。
他愣住了，沒料到他所救的人會是如此漂亮的少年，尤其是那雙眼，清亮得足以照出他疲憊、滿是血絲的眼，卻顯現不出一絲曖意與感情。
伊芃感到困惑不解，而那雙璀璨如紫水晶的眸子彷彿也反映出一絲迷惑。
「嗨，我叫阿昆。」清亮的聲音愉悅地揚起，少年露出他純真無害的笑容。「你看起來很累的樣子，我想只有泡一帖紫霧草，才能消除你筋骨和肌肉的酸痛感。」
絳紫色的藥草在熱水浸泡下，氤氳出芳郁的蒸氣。伊芃在清洗掉一身汗漬和髒垢後，迫不及待的跳進藥草浴中，灼燙的熱水讓他有一剎的畏縮，但酸痛的肌肉很快就適應了熱水的溫度。
這是天堂。
伊芃忍不住要呻吟出聲，被飛雪折騰的筋骨在藥力作用下，漸漸恢復過來。為此他要感謝阿昆，雖然他一開始時還不怎麼相信這麼年輕的孩子居然會是個醫生。
那雙紫色的眸子令伊芃感到困惑。他略微沉下身子，疲憊的腦海裡又浮現阿昆白淨的臉蛋。
他的確稱得上漂亮，伊芃想。但他還是認為阿昆給他的感覺太怪異了。他實在不像個少年，儘管他的外表是，但那雙晶瑩透亮得像是紫色鑽石的眼眸裡，卻顯得冰冷、沒有感情，至於伊芃看不出它們有任何顯現出主人內心想法的情緒。
以一個……伊芃愣了一下，他居然瞧不出阿昆的年紀。阿昆在外貌上看起來跟村中的十六、七歲少年差不多，但是即將過十七歲生日的百靈和他站在一塊，伊芃卻覺得阿昆比百靈老很多。
他說不出這種怪異感從何而來，明明是同樣年輕、純真的臉蛋，為何會給他這麼奇怪的想法？
伊芃甩甩頭，想甩掉腦中怪異的思緒。肯定是他太累了，頭昏眼花的分不出事情的真相來。他疲憊的合上眼瞼，讓腦中呈現一片空白，開始在藥草裕中閉目養神。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伊芃快睡著的時候，隱約聽見有人推門進房。輕巧的腳步聲謹慎的移到浴桶旁，他感到有人伸手到水裡，但又很快移開。
「大神……」微小的聲音響起，不見伊芃反應，只好再揚高聲音：「大神……」
這次伊芃有反應了。他懶洋洋的睜開雙眼，翠綠的光芒揚起，史尼向後退了一大步。
「史尼……」他不情願的開口。
「是。」史尼小心的向前一小步。「水冷了，大神要起身了嗎？」
「噢！」伊芃發現水溫的確涼了些，他慢吞吞的扶著浴桶邊緣起身，史尼立刻用手上的大毛巾包裹住他，扶他走出浴桶。
雖然已浸泡過藥草浴，還是有幾根不大聽話的骨頭在作怪。伊芃蹙了蹙眉，臉上的表情有些痛苦。
「史尼都聽說大神今天英勇的表現了。」史尼眉飛色舞的扶著伊芃躺進華麗的大床上，伊芃對他的讚賞只聽懂兩三分。「飛雪可是匹神馬呢，王國內有好多勇士想馴服它，卻沒這個本事，沒想到被大神給馴服了，您真是太厲害了！」
「唔。」伊芃有聽沒有懂的應聲，只要一聽到飛雪的名字，就足以讓他累癱在枕頭上了。
「大神一定很累。」史尼同情的說，拿出一瓶特製藥膏，黑色的眸子熠熠生輝。「史尼的按摩術會讓您舒服點。」
伊芃瞇著眼瞪視他手中的瓶子，沒有作聲的任史尼將他翻個身，趴在床上。過了幾秒鐘，他感覺到背部被抹上一層清涼的藥膏，然後是史尼寬大的手掌撫過他還有些酸痛的肌肉。
伊芃不由自主的逸出舒服的呻吟聲，史尼的手藝讓他想起在地球家中的按摩師坤木伯出神人化的技藝。坤木伯的那雙巧手，讓伊芃的大家長伊芃不惜耗費重金禮聘他駐宅服務。
伊芃有幾次在累慘時，經過坤木伯的按摩後，又恢復生龍活虎的模樣。而史尼的手藝，讓伊芃覺得跟坤木伯不相上下。
「大神，這樣可以嗎？」史尼體貼的問，伊芃拚命點頭。
史尼高興的笑了，雙手更加賣力。
「剛才百柔公主的侍女過來吩咐，說百柔公主獲知大神今天的表現，知道大神需要休息，所以特別將晚宴延到八點才開始，希望大神到時候已經恢復力氣。」
伊芃聽到百柔的名字，心裡暗歎糟糕。他都忘記和百柔的約會了，他實在累得沒精神去赴約，就算百柔是個大美人也提不起興致。
就在他昏沉沉的冥想時，史尼具有魔力的手已移到他的小腿脛骨上，他感覺到史尼雙手的力道按壓在他的腳掌上，伊芃輕聲呻吟，讚歎著史尼高超的技術。
他被那雙巧手伺候得昏昏欲睡，直到史尼又將他翻了個身，拿一條熱毛巾擦拭他的臉，並幫他穿上衣服。．伊芃張開眼，讚賞史尼想得周到。他的確需要穿衣，儘管以前在家時習慣裸睡，但是為了避免百靈又像今天早上跑到他床上喚醒他，而引起不必要的尷尬，他還是穿衣為妙。
只是史尼幫他穿上睡衣也太華麗了吧，伊芃懶洋洋的想。真不明白魔法王國裡的人是怎麼想的，竟用這種大紅繡金線的絲袍當睡衣，還要穿上襪子、靴子。襪子？靴子？伊芃困惑的蹙攏眉，讓史尼將他從床上拉起，像個傻瓜般地伸出手臂，繫上繡著複雜圖案的腰帶，再披上一件華麗的外袍。
「好了。」史尼滿意的說，拿了一把梳子，在伊芃頭上整理著。
「您真是個英俊的大神呢！」史尼喃喃讚道，「難怪三位公主都對您勢在必得。」說完後他將伊芃推往門口，一頂四人抬的竹轎正在那裡等候著。
史尼把他按進轎內，孔武有力的轎夫立刻抬起轎子，伊芃一頭霧水的回首望著跟在轎後的史尼，納悶著他們到底要把他抬往何處。
會是去赴百柔的約嗎？
第五章
到了屋外，伊芃才發現天色已暗沉下來。靛藍的夜空中，佈滿像鑽石般閃耀的星子。
伊芃眨眨眼，發現他們正穿過林木茂盛的花園小徑，朝不遠的一棟精緻樓宇接近。
竹轎經過一小隊武士，進人一座燈火燦爛的花園，在樓前停了下來，坐在轎上的伊芃看到百柔公主正含笑的立在階前相迎。
「大神。」她朝他端莊的福了一禮。
伊芃在史尼的攙扶下走下轎子，百柔伸手挽住他的臂彎。「請。」
伊芃斜睨了一眼百柔的花容月貌，環顧人群一遍，沒看到百靈的身影。他蹙了蹙眉，不情願的移動腳步，跟著百柔走過一座竹轎，來到水雲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