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子貓
煞車聲震耳地劃過大雨的黑夜,聶子浩似乎瞥見一個熟悉的東西,於是急忙下車,站在雨裡失神地望著遺落在牆角的相框。
原來,她竟傻得在那根本遮不了什麼雨的地方躲雨?呆呆地在那裡任由風吹雨打一整夜。但她人呢?她人呢?他的羽羽到底在哪裡?
聶子浩發狂地呼喊著她的名字。而回應他的,卻依舊是下不停的雨聲,還有被遺落在牆角的那只相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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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許久的子羽,此時正躺在溫暖的棉被裡。好暖和!這是個夢嗎?她的眼皮微微顫動著。
「羽丫頭,你終於醒了。」白宇剛激動地握著她的手。「把爸爸急死了!」
「白叔叔?」
原本意氣風發的他呢?為何出現在眼前的竟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
「羽丫頭!」他的聲音微微顫抖著。「你原諒爸爸,好不好?爸爸知道錯了,爸爸真的知道錯了,爸爸以後會加倍補償你,給你更多更多的愛……」
「原諒?沒有恨——又哪來的原諒?」子羽幽幽看著他。「我不怪任何人,要怪也只能怪造化弄人吧!」
「這麼說,你肯留下來,你肯叫我一聲爸爸羅?」
她笑了笑。「我的爸爸從來就只有一個,既然老天安排我做聶家的女兒,沒有血緣關係又如何?他依然是我最敬愛的爸爸。」
「別急著拒絕我,爸爸會一直等到你能接受我的那一天。」白宇剛細心地為她拉高被子後,便不再打擾她。
第十章
一直躲在角落裡的白俐麗,看見她深愛的爸爸那百般討好子羽的模樣,心中滿滿的妒意又增添了幾分。
好不容易等到他離開,她便趁著這個機會偷偷溜進去。
「怎麼樣?被人拋棄的滋味很難受吧?」她冷笑。
「俐麗?你、你在說什麼?」
「你那心愛的哥哥不是不要你了嗎?不然,你怎麼會一個人可憐兮兮地在街頭流浪?」
「我……你……」
「告訴你也無妨,其實我和汪彩雲早就厭惡你很久了,我們都等著看你淒慘落魄的下場……」
她的面孔顯得猙獰。「很意外吧?在你面前的我,一直都是扮演傾聽者、好朋友的角色,但其實在我的心裡卻不知道嘲笑你幾百遍了,真是笨得可以……」
什麼?原來俐麗都是在騙她?「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為什麼?哼!誰叫你樣樣都比我好!誰叫你偏偏就要來搶走我的東西?因為你,所以我的爸爸不愛我,因為你,我第一個喜歡上的男人拒絕我,你不過只是個血統不純的小雜種,你憑什麼?憑什麼?」
「俐麗……」子羽不願相信眼前這個人是她剖心至交的好友。「你在和我開玩笑對吧?你快告訴我剛才說的都不是真的!你在騙我,對不對?」
「這條手帕是你送給我的,雖然我一直假裝帶在身邊,但我根本不屑用它!我就像討厭你一樣討厭它!」白俐麗突地拿起身旁的剪刀將它剪得支離破碎。
「不要!不要……」子羽想阻止她瘋狂的舉動,但已經來不及了。
白俐麗將那些碎布丟向她。「我和你就像這些破布一樣,完了!結束了!你懂不懂?懂不懂?」
淚流滿面的子羽懂了,就像一縷幽魂,她默默地經過白俐麗身旁,不發一語的消失在她眼前。
子羽走了,這不就是她要的嗎?望著一地的碎布,白俐麗的心彷彿也被干刀萬剮一般。
她應該高興,但為何她笑不出來?想起子羽送她手帕時所說過的話——以後每當地難過的時候,就用那條手帕來擦眼淚,就像地陪在地身邊一樣……
那話語,如今還清晰地彷彿才剛剛說過。
是子羽打開了她原本封閉的心,是子羽的笑容教會了她什麼叫朋友……
但,她卻那樣狠狠傷害了她!
心中湧起一股衝動,白俐麗追上前去,偷偷跟在子羽身後,左閃右躲地根本不敢讓她發現,跟著她離開了白家,跟著她走了一段又遠又長的路。
離開了那裡,子羽還有地方可以去嗎?
白俐麗向四處望了望,黑漆漆的一片,不禁讓她打了個冷顫。
一路尾隨在後的白俐麗,很想開口叫住子羽,很想親口對她說聲對不起,但就是怎麼也提不起勇氣,看著她搖搖欲墜的身軀,她真的好擔心她會突然例下。
她後悔了,當她講完那些絕情話的時候,她就後悔了!
其實她不是真的恨子羽,也不是真的討厭她,她只是……只是被可怕的妒意蒙蔽了心智。
她在乎子羽的,但她還肯要她這個朋友嗎?她還願意認她這個惡毒的姐姐嗎?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就在她怔仲之際,看見一輛突然竄出的貨車,就這樣撞上了子羽。
吱——即便司機緊急煞車,依舊無法阻止這突然發生的悲劇。
白俐麗狂亂尖叫,看見子羽頭破血流地躺在鮮紅的血泊裡,一動也不動。
「子羽!你不要死!不要死!我不要你死!」她跪在子羽身旁哭泣不已。求助無門的她,只能不停地四處大喊。「來人啊!快來人啊!誰來救救她?快來救救我的妹妹!快來救救我的妹妹啊!」
那淒厲的叫喊聲,迴盪在漆黑的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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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已被奪去的子羽,整個人陷入了虛無縹緲的時空。
好痛,她的頭……好痛,是誰在她耳邊不停的講話?
好吵!好多聲音一直在她耳邊嗡嗡叫,好像是俐麗的……又好像是子浩的,可是她都聽不清楚他們到底在講什麼。
她一直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聽個清楚,但是,她好想睡……好想睡……昏昏沉沉之中,她好像聽見有人在哭,那個聲音好像是俐麗。
她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是誰欺負她了嗎?
那雙溫柔的大手是誰的?那味道好熟悉……好熟悉……是子浩的嗎?那煙草味她認得的。
可是,子浩不是很忙嗎?他不是根本沒有時間陪她嗎?
她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滿臉鬍渣的聶子浩和哭紅了雙眼的白俐麗。
是幻覺?對!這些全部都是幻覺。他們不是討厭她、不要她了嗎?為何他們看著她的眼神,彷彿她有多重要似的?
她不會相信眼前出現的幻覺,全都是假的!她絕不可以相信!她不停地告誡著自己。
「羽羽,你怎麼樣?頭還痛不痛?嗯?」
一看見於羽睜開眼睛,聶子浩便欣喜地衝上前去。「太好了,老天爺終於把你還給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擔心得快要瘋掉!羽羽……」
他忘情地說了一連串的話,根本沒注意到子羽的異常。
直到他發現她沒有一絲反應時,才害怕地搖晃著她。「羽羽,你說話啊!為什麼你一句話都不說?」
無論他如何晃動她,子羽依然像只布娃娃般沒有任何表情。
他寧願子羽打他、罵他,就是不要她什麼話也不肯說,這樣的子羽,讓他好害怕。
「什麼?你說她這是心病?」
主治醫師習慣性地推了推鏡框。「我想,她在出車禍前一定受到了某種不能負荷的刺激,而剛好她的頭都又受到嚴重撞擊,於是,病患很容易封閉自己,選擇以逃避來面對一切……」
「所以?」
「所以,她便會用層層外殼武裝自己,避免再度受到傷害,然而,每個病人都會有不同的症狀,我想——她應該是最嚴重的一種!」
「難道沒有藥可醫了嗎?」
醫生笑了笑。「心病當然是要用心藥來醫,她到底受了什麼刺激,相信你們應該最清楚,唯有打開她的心結,讓她不再害怕,也許她會願意破繭而出。」
「多久?」
他攤開雙掌。「也許十天,也許一個月,也有可能是十年、二十年!」
怎麼會這樣?他的羽羽有可能就這樣不跟他說話二十年?
醫生拍拍聶子浩的肩膀。「我看得出來你很愛她,相信——愛就是最好的良藥。用你的愛去感動她吧,相信她會鼓起勇氣再給這個世界一個機會。」
是嗎?他遲來的愛,子羽還肯要嗎?她還願意給他一個機會嗎?
他無語問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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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過去了,子羽依舊沒再開口說半句話,她的眼神根本就是空洞、沒有焦距。
子羽的情況讓白俐麗自責萬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跟子羽說了幾千幾萬次的對不起,但她就是怎麼也聽不見。
拿出自己好不容易縫補好的手帕,那一針一線都是她用無止盡的歉意慢慢將它完成的。
「子羽,你看!又變成一條手帕了。雖然是醜了點,但不管怎樣,那畢竟是你送我的呀!我以後不會再隨便糟蹋它了。我會將它好好保存起來……因為,我以後哭的時候還得用到它呢!如果沒有這條手帕,如果沒有你,那我以後想哭的時候要怎麼辦?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