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梁璇
就這樣,她不發一言、柔順的讓他牽著手,走到後院去拿車。
他突如其來的柔順令他萬分詫異,然而他聰明的沒挑明本來說,誰知道這會不會又是曇花一現!再說,能這樣牽著她的手,有種令他無法形容的滿足感。既然感覺如此美妙,當然沒必要點破羅!
但是,路總有盡頭,不到五分鐘,他們已來到後院。
婕舒不著痕跡的抽回手,指著機車道:「喏!這就是我們的交通工具。」
「這種骨董車?」
說它是骨董車,實在太客氣了,破爛車才叫實至名歸。整輛車沒有一處不是破破爛爛的,這種車子騎出去沒有解體,要算是奇怪了,還要他坐上去?!
「上車吧!」
其實婕舒也怕車子會解體,可是有什麼辦法呢?老爸、老媽那輛VOLVOV被他們開到飛機場停放,她尚未去把它開回來。至於自己的那輛MAEXH,則被撞得大凹小洞的送去修理了。家裡只剩這輛破機車,所以也只能湊合,著用了,還能怎麼辦呢?」
有沒有別的交通工具?譬如,那種很原始必須用汽油發動的汽車。」
「有。不過,一輛在飛機場,另一輛在修車場。」
「這不等於沒有嗎?」
「正是。」她淘氣的仰起臉,戲謔道。
他低頭俯視她,露出一抹連陽光都為之遜色的迷人笑容,「我可以不去嗎?」
她也不甘示弱,綻開一抹就是月亮見了會羞愧得躲起來的柔媚笑顏,「不可以。」
他折服了,沒有別的選擇,只能折服於她。對她,他似乎永遠沒有選擇。
「看樣子我是沒得選了。」他沒精打彩道。
「這麼沒精神!別這樣嘛!這樣好了,我們收完租後,我請你吃這裡的傳統小吃,保證你一定沒吃過,OK?」她俏皮的朝他眨眨眼,想用食物誘他自願陪她去。
「好吃嗎?」
「讚不絕口。」
「一定沒吃過?」
「絕對沒吃過。」
看她一臉真誠,還豎起三根手指像發誓般的保證著,那模樣真是逗人,使得佐籐對她完全失去了抗拒之心。
「那還等什麼?走吧!」
話尾一落,他的心弦突地一震,曾幾何時,她開始可以如沘輕易地左右他的情緒?還有,為什麼在他發現這一點之後,仍然願意任他左右他的情緒呢?會是他在飛艇墜地時腦子被震壞了?還是……他對她「情有獨鍾」?這是佐籐第一次正視自己對婕舒的感覺。
他茫然,跟隨她一同坐上那輛破得不能再破的機車,隨著引擎的發動,車子一路顛簸向前。
一路上,他半句話也沒說,只是一味盯著她的後腦勺,反反覆覆的想著「情有獨鍾」這四個字。
突然,經過一個大窟窿時,破車「砰」的一聲就停擺了。婕舒似乎一點也不吃驚,下車先踢它兩下,然後再煞有其事的對它訓誡一番,之後又上車發動它,嘿!破車居然動了!
他驚訝的咕噥道:「她怎麼辦到的?他原想:經過那麼大的震動後,破車一定壽終正寢了,誰知……難不成在她這個時代也有人性化機車?不可能嘛!
就在他輕聲自語之際,她猛地轉頭,朝他眨眨眼,綻開一抹神秘的笑容道:「這是秘密。」
沒一刻,又立即轉回頭專心開車,彷彿剛才那片刻的「突然」完全不存在。
佐籐愣了一下,既而不禁微笑起來,所有的疑問也都有了答案。他愛上她了,在她每一次的「突如其來」中逐漸的愛上她了。她也許很霸道,也許很任性,有時還很瘋癲,但是,他對她就是——「情有獨鍾」。
承認愛,對他而言並非易事,在他那個時代,人們是不會談到愛的,男女的交往也只是電腦配對的結果。愛是什麼?他一無所知,奇妙的是,當他在三百年前的此刻找到他的愛時,他卻無比清晰的瞭解——這就是愛。
但是,有一個問題困擾到他了:他該不該向她表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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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完房租後,婕舒實現承諾,帶他到一家河南小吃店。
待他們一坐妥,佐籐便開始左右張望,打量起這家小吃店,然後小聲的問她:「這裡就是你說要帶我去吃傳統小吃的地方呀?」
婕舒抬眉反問;「廢話,不然我們在這裡做啥?」
「可是……」他顯得有些吞吞吐吐,再瞄瞄附近,接下去說:「這裡好像……不是很乾淨。」
婕舒稍微看了一下環境,聳聳肩,開口道:「不乾不淨,吃了沒病。」
「不如我們換一家,如何廠他建議著。
他立刻白他一眼,「要換你自己換!你不吃就拉倒,我絕不強迫你吃!」
佐籐心知她動怒了,看她先前如認途老馬般,帶著他穿過一條條交錯的巷弄來到這裡,以及現在如此堅決的態度,不難看出她對這家小店的感情,他很想知道她對這裡究竟懷有何種情感。
他先按兵下動,語帶輕鬆道:「不換就不換,再說這家小店也滿古樸風雅的,我想東西一定很可口才是。」
「虛偽!」她一語道破他,扁嘴斜視著他。
佐籐摸摸前額,列嘴一笑,「做人不要太誠實。」
「那可對不起了,我一向都這麼誠實。」她回嘴道。
「是嗎?」他若有所思的望著她。
婕舒心頭一驚,他知道了嗎?應該不會吧!她小心的瞄他幾眼,心虛的說:「是呀!」
她祈禱他趕快轉移話題。
突然,上帝像是聽到她的祈禱般,一名六十多歲的老伯出現在他們的桌邊。
「兩位想吃點什麼呀?」那位老伯親切的間著,然後他忽然瞪大眼睛仔細看著婕舒,「你……你是小舒,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看我們下。」語氣中帶著急切的喜悅。
婕舒知道被認出來下,她本想事隔多年,也許眼前的林爺爺是把她忘了,當然,也該把多年前她所做的那件荒唐事忘了,豈知人算不如天算,此刻她只能羞赧的硬著頭皮點點頭,出聲喊道:「林爺爺。」
她一承認,林爺爺立即高興的朝門大聲喊他的妻子。「喂!老太婆,你快過來!是小舒也!小舒回來看我們羅!」
本來在門口未知數面的老太太還可能大不悅林爺爺的大喊大叫,但是她一聽到「小舒」這兩個字,高興之色不下於林爺爺,立即放下手中的勺子跑了進來,移動速度之快,簡直不像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
老太太一進來立刻摸摸婕舒的頭,溫情無限的拉著她的手,眼底有開心的淚水。她先趕林爺爺到前面去招呼客人,才在婕舒的身邊坐下來。
「小舒,真的是你!我的小丫頭,這麼多年可把奶奶想死了。」
說著說著,淚水跟著落下。
「奶奶,您不怪小舒當初騙您嗎?婕舒的眼睛也紅了起來。
佐籐猜得一點也沒錯,她對這家小店確實有著某種情感。
大約十年前,由於婕舒考的是北部五專,所以她老媽以怕她被人拐走為由,堅持陪她前往台北分發志願。天知道,她去考試時還是一人獨自前往,食衣住行全由自己包辦,怕給人拐走?有詐哦!
不過,當時年紀小,不疑有他,誰知她沒被人拐走,卻給自己老媽「陷害」了,一氣之下,獨自坐車回南部。火車到站後,她才發現自己身上除了一張來回票以外無分文,當下她也不慌,反正要回家只需招輛計程車,回去找老爸付錢就是。但是她又不願生氣生到一半就回家,那多沒面子。想著想著,就在車站附近胡亂閒逛。
直到日暮時分,她才猛然驚覺天色已逐慚昏暗。她口袋空空,又不願回家求救,再加上一到晚上眼睛就模糊不清,當時心裡真有點急了,但是任性慣了的她始終嚥不下這口氣。也不知又逛了多久,地竟逛入迷宮般雜亂交錯的小巷子內。當時夜幕幾已低垂。
婕舒又餓又渴又沒錢,情急之下,想起電視裡那些扮可憐的人,通常演演戲就可以騙到好吃好住的,於是乎她也想加法炮製,心想等回家後再拿錢來還給人家,就不算欺騙了,只能說她先借用罷了。
當下,她不再猶豫,看準了林爺爺這家小吃店,準備扮可憐相,因為她覺得人家比較有同情心,也比較好騙。
她先在自己身上硬撕開幾個小洞,又拿地上的灰塵往身上抹,卻不住臉上抹,原因無他,愛美是人類的天性。在她的想法裡,一個身著骯髒破及而面容清秀的小孩,與——個同樣身著骯髒破衣卻面容污黑的小孩相比較,一般人會比較同情前者,而厭惡後者。最後,她再用雙手將雙跟揉紅。然後故意在林爺爺的店門口跌倒。
她這一跌,果真引來兩老的關注,在兩老關愛的目光中,她把準備好的一番可憐的說詞全盤吐出,結果,她不但賺到好吃好住,也賺到兩老的一把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