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梁璇
「沒事。問一下都不行?」她盯著他的眼神帶著三分任性和些微的挑畔。
「不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不是最好。我剛剛說到哪兒了?」
她皺眉回想的樣子就像個小孩似的率真,一會兒扯扯頭髮,一會兒撇撇嘴角,但是她依然想不起剛才她到底說到哪,沒法子,她抬起那雙人美目,望著佐籐。
佐籐原本不打算提醒她的,他再笨也知道,只要他一提醒她,她又不知會編派哪些古怪的工作給他,但是她的眼睛令他的拒絕格外難以執行。
「你說,你對鬧鐘免疫。」白癡,自找罪受,他真想捶胸頓足一番。
「對!你得叫我起床,還有,每天要下田工作。還有要洗衣服、煮飯、打掃內外。記得,地板要兩天拖一次。還有……」她滔滔不絕的編派他一堆工作。
在她終於停住嘴後,佐籐提出一個問題,「那你做什麼?」
「我?!」她目光一轉,有些頑皮又有些促狹的說道:「我可辛苦啦!你做什麼我都得在一旁監督,一樣也不能少,好辛苦的。」
佐籐的嘴角泛出一抹苦笑,什麼辛苦?她的辛苦就是他的痛苦!他就知道,昨晚不該答應得太草率,這個可苦了自己。
能不能讓你別那麼辛苦呢?潘。」他低聲的問道。
「不能!」她的口氣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接著,她還過火的演出委屈的模祥,「我絕對不能太自私,所以一定要這麼辛苦才行。」語畢,她很戲劇化的撇過頭去。
佐籐不用看了知道這個女人在幹什麼,肯定是力了忍住大笑才撇過頭去。
他不慍不火地揭穿她的小把戲,「不用忍啦!」
果然——
婕舒不再忍耐的大笑出聲,笑得眼淚都快逸出眼角,直到瞥見他十足受害人的表情,才稍稍收斂一點。
「其實,也沒有多少工作嘛!就是……好啦!工作是多了一點點,可是你也沒必要擺個棺材臉給我瞧嘛!大不了以後你喻懶,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是了。」
天底下恐怕也只有她可以把強迫人家做事,讓得像施於多大的恩惠似的,面對她,他只有認了。
「好吧!我會做你要求的任何事,不過,」他頓了頓,若有所思的看著她,「你就這麼放心讓我叫你起床?」
「為什麼不放心?」她閃動著天真的目光。
佐籐從沒有覺自己這麼失敗過,「我是個男人啊!」
「我沒說你不是啊!」
「那你還這麼放心?」他真想搖一搖她那顆天真的腦袋瓜子。
「我是很放心啊!難道你不放心?她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麼,在她那「不凡」的邏輯觀念裡,「男人」跟「放不放心」是兩條平行線,所以她至今仍是小姑娘獨處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她壓根兒沒有女性自覺嘛!
「我……」
這教他怎麼說呢?說他不放心,那不就承認自己是色狼。算了,既然人家都可以放心,他有什麼不可以放心的?
「我……當然放心啦!」他會放心才怪!」
第三章
夏日太陽依然高照,雖然八點才剛過,但是已經熱得滿身大汗了。
睫舒耐不住陽光的勢力,早已躲到樹蔭底下乘涼,看她手持斗笠,邊扇風邊嘮叨天氣太熱,也不想想自己根本沒除幾恨草,就忙不迭地躲到樹下乘涼。幸虧她老爸有先見之明,在這一大片田的四周圍和阡陌上都種了龍眼樹可供乘涼,否則可能早巳不見她的蹤影了。
婕舒舒服的靠在龍眼樹幹邊坐著,抱怨天氣有奸一會兒了,才良心發現似的望向正埋頭除草的佐籐,本想開口叫他過來休息,但目光卻停留在他打著赤膊的上身,久久不能發出一語。她迷惑的凝望他,不明白為什麼他在陽光下因流汗而使得他的肌膚閃閃發亮的模樣,令她的心有如千軍萬馬般的鼓動。
她不是沒有見過上身赤裸的男子,但是他們都未曾令她這般的悸動不已。老實說,對於男女之間那種微妙感情,她根本就像初生嬰兒一樣懵懂,所以她直覺她可能是太陽曬多了,暈頭了,才會有這種心臟胡亂跳的現象發生。
為了讓自己心跳減速,她將目光移至他的雙腿,看到他穿在腿上的褲子,婕舒不由得笑了。由於他根本沒有換洗的衣物,所以她只好先拿她老爸的衣服給他換上,問題是她老爸身材清瘦,而他高大魁梧,他穿起她老爸的衣服就像大人穿小孩的衣服一般滑稽逗人。因此,她是一路笑著走到昨日未除完草的地區:當然他是一路抱怨地尾隨在她之後。
想著想著,目光一收又回到他因汗濕而緊貼著大腿的長褲,她困難的吞了吞口水。天啊!她一定要去幫他買一件合適的長褲,父親的長褲太「致命」了!她暗忖著。不過,她依然頑固的把這種致命的感受歸咎是陽光太熱所致。
終於,她拉開喉嚨大聲吼他,「喂,阿浩,收工啦!」
佐籐抬起頭,滿臉汗水的望向她所坐的地方,有一刻他還以為他聽錯了呢!收工?她良心發現了嗎?不過,不論她是否良心發現,她在招手總是真實的。做了兩個小時的工,他依然跨著堅定的腳步走向婕舒,「要回去了嗎?」
「嗯。」她點點頭,不自覺的問他:」累不累?」
「有一點。」他扭扭肩膀道。
「回去我煮稀飯給你吃。」她很自然的說道。
「好。」
他也很自然的回答。
扛起兩把鋤頭跟在她的後面,佐籐看著矮他好大一截的婕舒的背影,走了一會兒之後,他驀然驚覺剛才他倆的對白怎麼好像……好像一對老夫老妻!他趕緊甩甩頭,丟開這種無稽的想法。別開玩笑了,他與她有兩百九十六年的距離,怎麼樣也扯不在一起的,他自以為很篤定的想著。卻不知,愛神的箭早已將他的心射穿一個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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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紛墜葉飄香砌,夜寂靜,寒聲碎。真珠簾卷五樓空,天澹銀河垂地。年年今夜月華如爛,長是人千里。愁腸已斷無由醉,酒未到,先成淚。殘燈明滅枕頭欹,諸盡孤眠滋……」(詞牌:御銜行·范仲淹作)
「你在讀什麼書?」一個低沉悅耳的聲音,打斷婕舒吟得正起勁的詞句。
她頭也不抬一下,老大不高興的回答他,「唐宋詩詞選。」然後順口問了一句,「洗完澡啦?」
「嗯。」
「桌子有上兩塊豆腐乳跟一個鹹鴨蛋,自己去盛稀飯吃早餐,別在這裡妨礙我培養氣質。」她像趕蒼蠅似的揮揮手趕他去吃早餐,目光依舊停在書本上。
突然,佐籐做了一件三百年後的他絕對不會做的事——他搶下婕舒手中的書本藏到身後,還喜皮笑臉地坐在她面前的茶几上,一副「你奈我何」的賴皮樣。
「把書還我!」她怒氣沖沖的瞪著他,雙頰因憤怒而略顯紅通。
佐籐一點也不在意她的怒氣,事實上,他覺得她生氣的樣子實在很可愛,所以他忍不住又想捉弄她。他先是將藏在身後的書拿出來瞄幾眼,又在婕舒伸手搶回書前迅速將它藏回身後,然後,斜眼得意的瞟著她。
這一點也不像他自己,他知道,可是有什麼關係呢?他從來就沒有如此開心的感受,好像被釋放了般的輕鬆自在。他想,也許這才是真正的他。
他這是靠身材在欺侮她嘛!她大感不乎的想著,不,過,如果他以為她會就此投降,那他可要大失所望了,她不但不會投降,反而會大張旗鼓的「迎戰」他。
「真、的、不、肯、還、我?」態度雖然生硬,但是眼角卻有一抹不易察覺的狡黠。
「不還!」話聲一落,不知婕舒從哪裡弄來一大捆舊報紙,往他的頭上砸去,著實殺他個措手不及。
佐籐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只能呆呆的任她砸。而婕舒似乎忘了他頭上還有傷未癒,一個勁的抓緊舊報紙砸向他的頭,終於得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
只見他立刻抱頭鼠竄,哀聲慘叫,「潘,你想謀殺我嗎?使這麼大的勁!」
婕舒吐吐舌頭,她真的忘了他頭上的傷,可是,誰教他那麼壞,拿了人家的書硬是不還,一想到這裡,她心中剛升起的一點歉意又消失無蹤了。
她用無辜的眼神凝視他,「我不是故意的。」
當她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時,他還能說什麼?
「沒關係。」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請你一定要相信我!」她含羞帶怯的模樣,馬上就得到佐籐的回應。
「我相信你。」
「可是,」她仰起頭看著他,瞬間,怯憐憐的表情已然不見,換上一副淘氣的笑顏道:「我不相信我自己呀!」
此時,佐籐方知自己上當了。好啊!這樣整我。驀然,他心生一計,何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