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梁璇
婕舒腦筋一轉,微笑道:「喏!找叫你『阿浩』?」
「阿浩?」他撇撇嘴,「為什麼叫我『阿浩』?」
「我喜歡呀!」她回答。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隨我高興怎麼叫你:就怎麼叫你呢?」
「只要別難聽到不堪入耳就行了。對了,你說你是個少將?」她的耳朵可真尖。
「是的。只不過是掛名而已。」佐籐臉上有著難掩的落寞。
「婕舒困惑的注視他,「怎麼可能只是掛名?將軍不是一向都握有實權嗎?」
他抿抿嘴乎淡地說:「我這個少將頭銜是由世襲來的,就像歐洲貴族一樣,一代傳一代。我的父親官銜少將,所以我一出生就注定也是個少將,只不過我父親是個有實權的軍事將領,而我只是掛個名,偶爾去開開會、過過乾癮罷了,實際上我是一名商人。」
「真奇怪,不是只有皇室才采世襲制嗎?怎麼三百年後連軍官也用世襲?」她不甚明白的皺起鼻頭。
佐籐望著頭頂上方黯淡的星辰,「其實一點也不奇怪,人類的科技文明進步得很快,甚至克服了空間的限制,卻無法克服人與人之間的隔亥。於是,各國的軍事將官莫不以世襲的方式來鞏固自己的地位和權利。
既然世襲是為了鞏固權利和地位,那你為何無實權呢?」
她本著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原則繼續追間。
「你很愛問問題耶!」他注視著她如重的眸子,目光中閃著幾許有趣的光芒。
婕舒絲毫沒有退縮地迎向他的視線,嘴角微微上揚,「是啊,這是我的原則,有疑問一定要問到明白為止。」
佐籐摸摸下巴,垂下眼瞼觀看著她,「我有不回答的權利嗎?」
「沒有。」
她答得既乾脆又霸道。
佐籐聽了並未生氣,好像早料到她會這樣回答,反而用探究的口吻問道:「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我沒有不回答的權利嗎?」
「當然要告訴你啦,不然你還以為我在欺侮你呢,那多冤枉!」她斜著眼瞟他,自信滿滿道。
然後,婕舒像個老學究般雙手放在身後,眼神透著一抹頑皮的說道:「第一,因為我救了你,你為了感恩,所以要『知無不言』。第二,由於你來自三百年後,也就是說,現在的你沒有身份證,你為了求我不去報警抓你,因此要『言無不盡,。第三,如果你不答我的問題,我會整夜都睡不著覺,死纏著你不放,而你為了不想被我煩死,當然要『盡無不詳』羅!」
佐籐低頭望著這個矮自己好大一截的小女人,發現她真的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小東西,個性刁鑽、言語難纏、思想跋扈。可是,他卻對她有著情不自禁的喜歡。他不明白為什麼會喜歡她,也不想深究喜歡她的原因,好像他一深究會很危險,他的潛意識是這樣警告他的,「照你這麼說,我豈不是非說不可?」
佐籐沉吟半晌,然後自諷的說:「我父親是位傑出的軍事家,也許是太傑出了,所以不到五十歲就被人陰謀暗殺。而我,當然就成為『佐籐少將』這個位置的第一人選了。當時我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少年,於是代投入殺戮戰場,東征北討,征戰的足跡幾乎踏遍了半個宇宙,不但為父親報了仇,更為自己掙得了『鐵血少將』的名號。那時的我,少年得志、意氣風發,總以為自己所做的事情全是對的。」
「對不起。」她歉然的望向他,雖然她很好奇也很霸道,但是她絕不會故意為難別人提起不愉快的記意。
「為什麼對不起?」
「反正就是對不起啦,要不要接受隨便你。還有,如果你不想講下去,我不會勉強你的,反正我也不想聽了。」違心之論,她只是不想使他難過而已。
「真的不想聽了?」他可以不講的,她給過他機會,但他卻不由自主地想向她傾訴。
「當然……」她對他列嘴一笑,「不是真的!」她好奇死了,怎麼可能放棄這個大好機會?她水汪汪的明眸直直望進他的眼底,充滿期待。
在她期待的眼神注視下,他滔滔不絕的訴說「過往」……
第二章
西元二二九0年日本軍艦
「第七先鋒隊隊長松並木貴向將軍報告。」
佐籐冷漠地盯著站得筆直的忪井少尉,用毫無感情的聲調問道:「前線如何?」
「報告將軍,已達成將軍的指示,將敵軍盡數殲滅,並且將敵軍備大主要基地撤底破壞殆盡。」松井以軍人慣有的刻板語調回答。
「做得好,少尉。」佐籐簡潔有力的稱讚,濃然無情。
松井雙腿用力一併,有力的點頭應道:「是!」
「少尉,根據你的判斷,敵軍是否還有反撲的能力;」
「報告將軍,沒有。」
「為何如此篤定?」
「報告將軍,由於敵方大軍第一回與我軍交戰大敗而歸後,又自不量力再作一次反撲,被我方先鋒隊盡數殲滅之後,敵方行星內早已彈盡糧絕,精英盡失,已無法再有反撲的力量。」
「哦,情報正確嗎?」
「報告將軍,完全正確。這是由十九先鋒隊隊長籐田中尉,與下屬我一同深入敵方行星所探知的情報。」
「很好。」佐籐點點頭,目光中有著一股輕狂的得意,「沒想到這麼輕易又贏了場戰役。少尉,你陪我下去看戰利品吧!」他輕鬆的拍拍松井的肩膀,邀他一同前往。
松井喜出望外的大點其頭,這;是他夢寐以求的機會,佐籐少將是他最崇拜的人,能與佐籐少將一同巡視戰利品,是何等光榮的事!教他如何不興奮、雀躍呢?
當軍艦將他倆及數名近身護衛傳送至詖他們的大軍攻下的哈律行星首都賈爾斯市寸,迎接他們的是一個好似廢墟的城市,到處可以看到衣衫襤褸的老弱婦孺,那些對他們的到來而卑躬屈節的官員目光中,則閃動著不得不低頭的無力感與不屑。
在佐籐的耳邊,松井未發覺他的不專注,仍喋喋不休的讚揚佐籐的豐功偉業,直到一名目露凶光的女子手持光束槍打算行刺佐籐時,松井才結束他煩人的歌功頌德。
一陣騷動、混亂之後,那名女子終於被佐籐的護衛制伏,強行押至他面前,不過她的態度不但沒有軟化,反而以無畏的眼神仰首迎視他,彷彿他是一隻令人討厭的甲蟲不足畏懼。
他很欣賞她,真的,她眼中的火焰並非尋常女子所能擁有的,所以他不打算殺她,縱然她真的該殺。
「為什麼要行刺我?」佐籐想知道原因。
她像瘋了似的狂笑不已,冷然的說:「因為你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禽獸,人人得而誅之!」
不待佐籐的反應,松井立刻賞她兩巴掌,喝斥道:「放肆!」然後舉手又想賞她幾巴掌。
「夠了!少尉,退下。」
他的聲音裡透著冷冽,和不可置疑的命令。
「是!」
松井馬上退開,恭敬的站到他的身後。
他重新將視線搭上她的,依然不慍不火的說:「戰爭難免有所亡,這是無可避免的事。你的指責似乎有欠公平。」
「公平?!哈!」
她冷冷一笑,眼中盛著滿滿的譴責,「對,戰爭是難免傷亡,但是哈律行星哪裡得罪你了,逼得你非行用大軍壓境來欺凌我們,趕盡殺絕、燒燬食糧、炮轟我們的家園,使我們無家可歸、無糧可食、無人可用?這就是你所謂的公平嗎?我們只不過是—-顆與世無爭的小行星罷了,而你卻為了私心的征服慾望來攻打我們,挑起戰火,然後你再告訴我『戰爭難免有所傷亡,這是無可避免的事』?!哈,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實你是一個殺人魔王!魔鬼!禽獸!」
佐籐被她罵得啞口無言,她這番譴責有如一記當頭棒喝,打得他乍然覺醒。他壓根兒沒有想過挑起戰爭是對是錯,他只知道贏,只知道征服,從沒有想過後果,沒有想過別人的死活,他把打仗當作工作,而贏是唯一的刺激。這麼多年以來,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像個惡魔,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因為唯有惡魔才會不把人命當命看,也唯有惡魔才會把殺傷擄掠看作理所當然。他多年來奉行的軍,事策略,可能全是錯的嗎?看來,他有必要仔細深思一番。
「把她放了。」他神色自若道。
「將軍!」松井感到佐籐似乎有點不對勁,連忙輕聲喊他。
佐籐比比手勢,示意松井別說話,然後轉向那些假意逢迎的哈律行星官員們。
「我決定放棄哈律行星,至於你們戰後復興所需的金援,我會幫你們向星際紅十字會爭取?」
他的話尾一落,在場的所有哈律行星人全傻眼了,而跟隨其後的松井更是不敢相信的瞪大雙眼。
佐籐完全不理會眾人驚愕的目光,獨自迎向那名女子,牽起她的手,輕啄她的手背,然後優雅的抬起頭凝視她,目光中只有莊嚴的尊敬,別無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