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有容
母親在下人面前自然是一臉的關心,可房門才掩上,她立即一巴掌甩上她因發燒而紅透的小臉。「吃好、穿好還會生病?妳是生活太安穩沒事找事做,是不是?」
「媽……媽咪,我不是……故意的。」她好害怕,害怕媽咪又要打她。「我……我沒有生病,妳……妳不要生氣。」看媽媽要吃人般的眼神,她很直覺的又用之前才被她打得傷痕纍纍的小手抱住了頭。
「不是故意,那妳是有意的嘍?」樊天怡伸手又往她身上招呼。「沒事生什麼病?這麼要死不活的,幹啥不死一死,妳死了天下太平……」
所以生病對滕櫛而言像是罪無可恕。一般人只需承受病痛的痛苦,而她還多了一層恐懼,她不知道自己生病後,媽媽又要怎麼待她。
早就習慣了一個人忍耐所有的痛苦,幸好她的體質不算差,從小到大沒生過幾次病。
她發燒了,他很肯定。承認自己不舒服會讓她少掉一塊肉嗎?冰川司的眉不自覺得擰了起來。「真的沒有?」
「我沒事。」
他神色沉了下來。別人堅決否認的事,他不會強迫對方承認。可真該死的!這女人有必要倔強成這樣嗎?她在他面前承認不舒服會怎樣?她一定得用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方式和人畫清界限嗎?
三年前在日本他就領教過她該死的漠然,而他一向也不是個熱情的人,然而這次他受不了她的冷淡,尤其是在他知道她是誰後。
向來,做任何事他心中都有一把尺,他不敢說他是守戒和尚,但一夜情這三個字除了那次外,不曾出現在他生命裡。
那名叫滕允熙的女孩,她的甜美和特殊的氣質讓他驚艷,接下來發生的一切是水到渠成,半點也不勉強,剛開始他以為她只是知道他的身份而接近他的拜金女,可後來發現她似乎和他所想的不一樣。
凌晨離開飯店回家的途中他一直在想她,她很特別、很神秘。不可否認的,她是他難得看得上眼的女人。他對女人沒有特別的喜好,環肥燕瘦他都沒意見,看得上眼就算及格,不過,他身邊一堆一般人眼中的高檔美人,可他都看不上,以致說他眼高於頂的傳言不陘而走。
不過他才不管別人說什麼,別人的想法不代表他的看法,在意到自己對滕允熙有好感之時,他發覺他寶貝的素描冊子不見了。
他的素描冊子遺忘在飯店,後頭有他住所的地址以及手機號碼。他想,如果她有那麼一丁點想再見到他,她不可能找不到他。
素描冊子像是一條線,繫著彼此兩端,只是,滕允熙放棄了她手上的那一端……
那本素描冊子是飯店人員通知他取回的。
飯店人員說,滕允熙退房後要他們轉交。他取回了素描冊子,卻感覺失落。那本素描冊子他是意外的遺忘,有些心情也是在意外下投注。
從飯店人員手中接過素描冊子,他像在回收著這些令他意外的心情,收著手上的線,線的一端空蕩……胸口充斥的感覺有些悶、有些疼。
他忍不住困惑的思索著,他遇到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孩?
是貪圖一夜歡愉而沉淪的一夜情高手?不,她不是,她在和他上床前,甚至是個未經人事的處子。一夜情高手?嗤!她若是,老虎也能改吃素了!那麼……為什麼?
想不通透,而隨著時間經過,疑惑也擱淺在記憶裡。
三年前他的確為滕允熙的事在意過,不全然是失落,有更多是他的傲氣和自尊在作祟,向來他不把女人放在心上,這回倒是有女人能瀟灑而不拖泥帶水的離開他,反倒讓他十分在意。
滕允熙是特別的,可兩人的相處畢竟不到一日,一千多個日子足夠讓他快忘了她,而且在台灣重逢時,她又假裝成是個男人,陰陽顛倒,他沒能認出她是很正常的。
其實一直到伊集院敬把調查報告交到他手上前,他還一度懷疑,眼前的滕櫛真的是三年前的滕允熙嗎?他覺得她像是躲在霧裡,讓人什麼也看不清楚。
這幾天,她給他的感覺總算清晰了些,她是個驕傲不示弱的女人。
適度的傲氣令人欣賞,然而過度的傲氣會令人心生不悅,甚至讓人冷眼旁觀的看她能驕傲到什麼地步。
他一向就不是什麼會憐香惜玉的男人,她喜歡在他面前裝堅強,他就看看她能硬到什麼地步。
「沒事就好。」有人喜歡打腫臉充胖子,他幹啥阻止讓她腫成米其林?冰川司嘴角揚起了惡作劇的笑,「我原本還擔心妳不能陪我玩得盡興呢!」
玩得盡興?滕櫛背脊不自覺得發涼,「你……你是什麼意……啊……」她的話還未問完,「大球」動了起來,她沒防備的失聲尖叫。
他笑了出來,「怎麼了?」原來她還是有「脆弱」的一面。
「它……它在動!」而且還是打轉的在移動。她的臉更紅了,方才臉紅是因為發燒,現在有大半的原因是害怕加尷尬。
從小她就對遊樂園沒興趣,連投幣式的馬和車子都不太敢玩,現在卻在玩這種很詭異的大球?
噢!老天保佑!如果不是它已經在動,她一定會跳球落跑。
「沒有人會花錢去坐不會動的遊樂器材。」
「可是它……它愈轉愈快!」頭暈、頭暈!她好想吐……
「那才值回票價。」
滕櫛嚇得雙手緊捉身前的橫桿。「開什麼玩笑,你……」她話還沒出口,大球開始三百六十度大旋轉,而且還是緣著軌跡走。「啊……」她轉上了頂端,對座的冰川司就在底下,待她滾到下方,他便在上方。
「哈哈哈……好玩!」
「啊……啊……」她……她又滾上來了!
「好刺激!」大球旋轉的速度變快了。
「啊……」她……她又再度滾上來了!
「哈哈……」
外頭的景物快得如同飛機起飛,而且還上下顛倒……噢!我的天!「啊……」她的頭髮又逆揚了,又……又要滾上去了……她終於忍無可忍,「啊……爸爸--爸……」
「哈……」
「爸--爸--」
冰川司笑得像大男孩似的,相較於他的盡興,滕櫛可就狼狽了,她嚇得臉色「青筍筍」,眼淚卡在眼角,還一路狂叫,令人發噱的大喊爸爸,千里尋父都沒她悲情。
好不容易大球又回到原地自轉,最後停下來了,滕櫛痛苦得直摀著口……
好暈!一口酸水直衝上喉嚨,她硬是吞了回去。
感冒藥混合牛奶的可怕怪味……老天,她更想吐了!
「妳還好嗎?」
滕櫛一隻手摀住口,一隻手向他搖了搖。別……別再惹我了!好難過、好想吐……嘔……
「沒事吧?」
沒事?她快沒命了!滕櫛直想罵人,如果她現在還有氣力,她真想尖叫。
「那好……」
「呃?」他的那句「那好」說得她頭皮發麻,她費力的抬起頭,還「轉」得嚴重的腦袋暈得她的加味餿奶又直竄喉嚨。
「我們繼續吧!」
繼續?她怔住了,怒火排山倒海而來,她用盡所有力氣,冒著隨時會吐奶的危險,大聲尖叫,「開玩笑要有個限度,別這麼自私好不好!」繼續?會出人命的!這臭日本人擺明了就是死道友,不用死貧道嘛!
「我自私?怎麼會?我是有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冰川司亮了手上的票,「我想玩的遊樂項目都算妳一份喔,我們下一項要玩什麼呢?」他倒想知道倔強的女人能ㄍㄧㄥ到什麼時候。「就……」他很認真的環顧一下四周,用心的考慮,「就摩天輪好了。」
看著那巨大的頂天大輪,上頭還掛滿了畚箕般的座位,滕櫛瞠目結舌,差一些呼吸困難。她的手緩緩的抬起,伸出的手指顫抖著,「摩……摩天輪?」
「再要不……雲霄飛車?」
「……」冷汗冒得好嚴重,她開始覺得地面很不平,好像在晃。
「如果妳都不想玩的話,那……」
他打算放她一條生路了嗎?她祈禱著。
「遊樂園旁有一座溫水游泳池,我們去游泳吧!」冰川司一臉期待,笑成彎月的眸透出一抹玩味的神情。
游泳?和她?「我沒帶泳……泳褲。」她真的開始有些恍神了,頭好暈、好暈,身體好燙,燙到摸到一旁的石柱都覺得冰得不可思議。
想整人的人怎麼可能沒準備。他一笑,秀了一下手上的紙袋。「裡頭有毛巾和兩件泳褲,妳的是豹紋的那一件,在百貨公司看到,覺得很適合妳就買了。」
豹紋的……泳褲?她適合豹紋的泳褲?她有沒有聽錯?她的腦袋……一片空白……空白……白眼一翻,滕櫛身子直直的往後仰--
她昏倒了。
有力的手將她纖細的身子一撈,往自己的懷裡帶。看著她陷入昏沉,他冷漠的眸中多了些溫度,以及可能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溫柔。「妳說,現在我該拿妳怎麼辦?」